車子在雨中飛馳,吱地一聲停在了醫(yī)院門口。老王跳下車,向值班護士要了住院登記表,在最后一頁上找到梁雅萍的名字。在三樓骨科病房里,輕揚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梁雅萍。他推門而入,老王緊隨其后。兩人站在她身邊,看著靜靜熟睡的梁雅萍。老王想要叫醒她,卻被宋輕揚阻住,又拉回了走廊。
“我們先去看看病例?!?
老王點點頭,“也好?!本驮趦扇丝邕^走廊時,輕揚透過病房的玻璃窗看到了一個高大的男人身影。輕揚把手放在嘴邊,做了一個收聲的手勢,兩個人慢慢地靠了回去。男人說話的聲音很小,輕揚盡力把耳朵靠上去,還是聽不清楚。門突然開了,走出來的人正是鄭準。他詫異地看著輕揚和他的同事,“你們這是……”
輕揚迅速蹲到地上,假裝系鞋帶的樣子,“哦……鞋帶開了,呵呵,梁小姐好些了嗎?”鄭準將頭探了回去,看雅萍一眼,“她還好,可能是飛機上有些風寒吧!”
“那就好,我們可以進去嗎?”王國強見鄭準一直半掩著門,似乎拒人于千里之外,于是索性直說。
鄭準有些遲疑,少頃還是讓了過去。輕揚和老王一進門就四處張望,東瞅瞅西看看。梁雅萍躺在床上并沒有睡,看到這兩個鬼頭鬼腦的家伙,實在有些氣憤了,“你們這是干什么?”
輕揚停下了腳步,單腳站在了原地,“不……不干什么,梁小姐,請問…….您這里晚上有人來過嗎?”
梁雅萍雙手放在胸前,臉上寫著厭煩兩個字,“難道在國內(nèi),警察可以如此隨便嗎?”輕揚自然聽出梁雅萍的意思,但現(xiàn)在他還不想走。輕揚動起自己的腳,繼續(xù)四處走動,看看這看看那,希望能在這個小小的病房里找到剛才那個黑影。
就在這時,黑影突然在病房外閃過!輕揚轉(zhuǎn)過身,沖著門就追了過去。黑影似乎速度并不快,而且有停下來的趨勢。輕揚不管那么許多,拉開門就要追,不想一鼻子碰到黑影的身上,健碩的肌肉將輕揚又彈了回來。
黑影并非啞巴,極具磁性的低沉聲音在輕揚耳邊響起,“有事嗎?”輕揚捂著撞疼的鼻子,眼前竟是一片游蕩的白點,他知道自己被撞花眼了……大約幾秒鐘,輕揚伸手蹭了眼睛,這才看清楚黑影,原來竟是許佑清。
他的臉是古銅色的,在幽暗的燈光下,顏色竟與鋼鐵一般,油亮地在燈下反光。他很冷,這一點輕揚能很清楚地感覺到,“沒……沒什么。”輕揚收起了自己的窘態(tài),招呼著老王離開。下樓的時候,老王嘀嘀咕咕地念叨個不停,都說你聰明能干,怎么這會孫子了?你也是,想要探查房間你也不用這么明目張膽吧?
輕揚轉(zhuǎn)過身,怒怒地瞪著老王,想要做些什么可伸出的手高起低落,放在了他肩膀上,“王哥走,咱喝酒去!”
王國強噓了一把汗,“臭小子,嚇死我了!”輕揚咯咯一笑,“給你使一招美食計,偷點技術才行??!”
大排檔上,王國強直勾勾地盯著菜譜,希望能找到真正可口的菜肴??墒钦磧擅娴牟俗V,竟然只有十幾個小炒,王國強失望至極,撂下了菜譜,臉耷拉下來,“就這菜?。俊?
“是啊,我只請的起這個了。”
“哎……算了算了,要份水餃吃得了?!?
十分鐘后,老板捧來兩碗熱騰騰的水餃。也許是水餃的熱氣太過灼手,老板一時竟沒有端住,嘩地一聲整碗餃子都掉到了地上,輕揚見狀趕忙上前扶他,不想另一碗餃子也啪地一聲掉到了地上。老板滿臉羞愧,連聲說對不起。輕揚雖然弄臟了褲子,可并沒有生氣,“沒事的,不要緊?!?
“我再給二位做一份吧,實在是對不住??!”
輕揚蹲了下來,將地上燙手的餃子一個個再撿回盤子里,交給老板。輕揚回到座位上,取來餐巾紙擦著自己的手。老王在對面說笑著,“沒看出來,你還蠻熱心的!”輕揚的手里攥著餐巾紙,動作越來越慢,思緒不知鉆去了哪里。不一會,他轉(zhuǎn)過頭認真地看著老板將餃子一個個放進湯水里。
“輕揚啊…輕揚!”老王叫著他。輕揚卻似乎不為所動,不一會竟直直地盯著老王,“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
輕揚壓了十塊錢放在桌上,拉著老王急匆匆上了車。老王一時迷惑,“究竟怎么回事呀?”輕揚只說到了地方再解釋。可車子停下來的時候,老王呆住了,“這是梁家老宅啊,二半夜的,你想干什么?”
“解開謎團!”輕揚說著話就要下車,卻被老王拉了回來,“我們沒有搜查令,不能貿(mào)然行事!”輕揚微微一笑,“我們偷偷進去。”
“不行,你這樣做就不怕被你師傅處分!”
輕揚沒有理會老王的勸阻,“你來不來?如果你不來,我就自己進去了?。 崩贤蹀植贿^他,最終還是選擇了留守車里,等待輕揚的消息。
梁家老宅建在一個凸起的地面上,因此院墻與地面的距離,有高也有矮。輕揚選擇了最低的一處,可還是有很高的距離。他四下找來一些石頭,放在了腳下,勉強可以抓到墻頭??僧斴p揚的身子撐到墻頭上時,他才發(fā)現(xiàn)滿墻都是玻璃碎片。可既然已經(jīng)上來,就沒有了退路,輕揚硬著頭皮翻了過去。
咚地一聲響,輕揚坐在了草地上。墻頭上的玻璃碎片似乎撕破了他的衣服,輕揚站起來檢查自己的衣服,發(fā)現(xiàn)褲腳被撕開了一個大口子。他拿出手機,看了時間——凌晨2點3分。輕揚打開了手機的錄音功能,以保證自己所探求的信息能夠有一個最為客觀的佐證。
老宅在夜色下很是寂靜,甚至有些鬼魅,一切都與白天的景象不同,有一種陌生感,只有一樣沒有變,那就是涼颼颼的風。輕揚感受到這風的怪異,又突然想起這味道剛剛從哪里聞到過,而且是非常清晰,非常沁人心脾的。他低聲說著話,慢慢地向前摸索。說話有兩個目的,一是為了給自己壯膽,不至于太害怕,二是為了記錄自己的行進路程。輕揚的目標很明顯,他穿過正房的走廊,朝案發(fā)現(xiàn)場走去。月光下,白色粉筆的印記依然清晰可見,楊婆白天就死在這里,輕揚抬起頭往走廊的梁上看。月光能照亮白色的水泥地,卻無法照到房檐,任憑輕揚如何費力去看,還是看不到任何東西。時間一點點過去,輕揚一直抬起的脖子有些發(fā)酸,他正了正脖子,眼睛向前方看去。輕揚愣住了,一個披頭散發(fā)的黑衣女子從自己身邊走過!不是走過,她似乎刻意在輕揚面前停住了幾秒鐘……輕揚感受到那股寒氣,從面前刺了過來。汗毛從空隙中立了起來,前所未有的恐懼,猶如毛蟲一般爬滿了全身。輕揚害怕極了……他看不到那女人的腳,在身軀與地面之間,有一層霧一般的東西。輕揚想要伸出手做些什么,可冥冥中似乎有一股力量將他牢牢拉住,動彈不得。輕揚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黑衣女人離去。
輕揚的整個身體都僵住了一般,可他的眼睛卻是靈動的,他翻轉(zhuǎn)著眼睛看到地上粉筆人像竟然不復存在!輕揚嚇壞了,他想要掙脫這種力量,想要叫出來,叫住那個站在離自己不遠的黑衣女人,可一切都是徒勞。女人慢慢地走開,越來越遠,漸漸消失在了走廊的盡頭……
就在消失的那一刻,輕揚頓覺自己的身體落了下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雨后的夜晚應該是清涼的,可這時候輕揚卻渾身像洗了澡一樣的,滿頭大汗。一陣花香,很香的味道…….輕揚原本沉重的腳步又變得輕飄起來。他倒在了走廊上……
“哎,這人怎么躺在這?。俊陛p揚朦朧中聽到有人在說話,他不清楚說的是誰,但躺著的人一定被人厭煩。輕揚努力地睜開眼,一陣刺目的陽光從人縫里照下來,他揉了揉眼睛,下意識的用手擋住光線,“我這是在哪?”
一個老人走了過來,“咦?我見過你,你是昨天來查案的探員吧?”
“……”輕揚聽到老人的聲音,卻沒有看到他的樣子,可話語卻明確了他所在的位置——他還在老宅,甚至有可能已經(jīng)躺了一晚上了。輕揚努力的爬了起來,手放在了頭上,不知為什么頭竟然炸裂一般的疼痛。他試圖站起來,可又摔倒在了地上。輕揚想起了昨晚的黑衣女子,他睜大了眼睛向四處張望,周圍的一切與昨晚沒有任何區(qū)別,只是多了許多圍觀的人。輕揚終于站起來了,雖然有些晃悠,但于他已經(jīng)是不容易了。
王國強此時也趕了過來,說來奇怪,他竟然是接到報警電話才趕過來的。老王一邊慌張地跑過來,一邊嘴上振振有詞,“哎呀,昨晚我以為你放我鴿子了,沒想到你竟在這睡了一晚,走走走,趕緊跟我回隊里去!”老王拉著輕揚就要走。
輕揚雖然頭暈,但記憶仍然是清晰的,他記得昨晚發(fā)生的事情,于是他選擇了留在原地,“等等……”
輕揚看著走廊拐角處的一盆花入神,“老王,你覺得從這里到那,有多遠距離?”老王上上下下的看了一會,“大約有個十米左右吧?怎么了?”
輕揚搖搖頭,“可昨晚似乎有些不同,好像更近些。對了!我聞到花香,很香的那種,是薄荷!”
管家老劉聽到輕揚的話,很是詫異,別說老宅不種薄荷,即使種也不可能在老宅,因為小姐從小就對薄荷過敏,老爺就明令禁止過很多次,不準種薄荷。一旦發(fā)現(xiàn)有人種了薄荷,老爺也會很快把它拔掉的。輕揚覺得怪異,自己明明是翻了墻跳下來的,他堅信自己的直覺是對的,“我說的都是真的,而且昨晚爬墻的時候,我還把褲腳掛壞了,不信我?guī)銈內(nèi)タ?!?
輕揚一路嫻熟地走到昨晚跳下來的地方,墻頭有許多的玻璃碎片,墻內(nèi)有很多草但卻找不到一點薄荷,而輕揚所說的衣服碎片也詭異地消失了。當著管家的面,他一遍又一遍地仔細查看墻頭,希望有所收獲??砂胫煹臅r間過去了,輕揚一無所獲,似乎昨晚來到的并不是這里……
“劉管家,我確信昨晚……”輕揚想要繼續(xù)解釋,卻被管家攔住?!昂昧耍也蛔肪磕阋龟J老宅之罪就算了,雖然你是個警察但我一樣有權(quán)利投訴你,請你好自為之吧!”
劉管家說完話,轉(zhuǎn)身揚長而去,背影有一種嘲弄的意味??蛇@于輕揚卻是一件極不好的事情,接下來的事情可想而知,輕揚被李隊叫進了辦公室,劈頭蓋臉地罵了一頓,末了還接了一手的規(guī)章制度,要求他抄寫五十遍。
輕揚自覺窩火,原本是想暗訪老宅找到一些線索,誰知竟落得如此狼狽。可正是這樣,輕揚反而覺得高興,畢竟他曾如此接近那個女鬼。暫且叫她做女鬼吧,至少是人是鬼,誰也說不清楚。輕揚從早上上班一直抄到很晚,單身漢就是這點好處,即使再晚也沒有人會太擔心。忙了一整天,輕揚松了松肩膀,又坐了回去。桌上擺著許多有關梁耀祖和他女兒的資料,輕揚從中撿出了一本,隨便地翻看。當輕揚再一次看到梁耀祖的籍貫時,他頓感意外,這怎么可能?輕揚伸出手試圖將籍貫上所填的字跡擦掉,可怎么也擦不掉。可問題是,昨天他看到的籍貫欄卻并非是現(xiàn)在這兩個字,難道真的有鬼在作祟嗎?
又是一個夜晚,又是一個人的辦公室,又是輕揚獨自守在辦公桌前。這一次,輕揚不想再錯過,他閉上了眼睛,希望夢中那個女鬼能夠再現(xiàn)告訴他一切。輕揚趴在了桌子上,盡量要自己睡著,可刻意地去尋找睡眠卻無濟于事。他趴了一會又坐起來,坐起來又趴下,周而復始。心理上,輕揚是期待夢的到來,但于現(xiàn)實卻想要更加真實地去看清楚女鬼。于是這一夜,輕揚與自己的困意掙扎了一宿,徹夜未眠。待到早上,老王抱著豆?jié){在他耳邊骨碌碌發(fā)出誘人的動靜時,輕揚才想起來自己已經(jīng)一天沒有吃飯了。
“什么事???大偵探,用得著這么拼命嘛?”老王故意奚落著輕揚。輕揚種了兩個黑眼圈在臉上,面龐沒了清秀的樣子,一臉的疲憊,“王哥,要不是你臨陣脫逃,我也不至于被頭兒這么個整法???”
老王把手上的豆?jié){喝光扔到了旁邊垃圾桶里,“哎,這話就不對了。干了那么多年刑偵,我總結(jié)了一條,安全第一!嘿嘿”
輕揚微微搖頭并沒有說話,撿起昨晚那張資料就去了化驗室,交給了肖克。信息庫里有所有警官的指紋信息,如果這張紙上有不同的指紋,那就說明一定有問題??蓶|西交出去的一瞬間,輕揚又覺不妥,如果沒有不同的指紋呢?那就說明是內(nèi)部人干的,真要是那樣的話,豈不是更懸。猶豫之間,肖克有些著急了,“喂?!要不要驗?”
“哦,當然。不過,師兄……結(jié)果能不能先給我?。俊?
肖克有些不屑,低下頭去忙自己的事,“按程序來吧,結(jié)果會第一時間交給探長的。”
輕揚干干地笑了一下,點頭走出了化驗室。老宅的事情越來越復雜,以至于自己理不清一點頭緒??删驮谶@時,李向陽從辦公室朝這邊大喊著輕揚的名字,叫他趕緊過來。
輕揚聽到后急匆匆趕了過去。李向陽嘴巴緊咬,神態(tài)有些緊張,“快坐!”輕揚點了點頭。
“師傅,有心事???”
李向陽搖搖頭,“輕揚,交出你的槍?!?
輕揚一愣,以為自己聽錯了,“師傅,你說什么?”
“我叫你把槍交出來!”李向陽的嗓門提高了八度,一層樓的人都被這聲音吼住了。輕揚半餉沒有反應過來,愣愣地坐在那里,過了幾秒鐘后,終于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站在了自己師傅面前,“師傅,給我一個理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