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淳楓看看了張浩軒,苦澀一笑,已揣測到他的心意,當即道:“想當年,我跟師兄一起下山赴宋,我無心世事,師兄這些年為大宋添磚加瓦,光景更勝昔日,可唐國在失去江淮十四州之后,繼而楚,漢淪陷,已是四面楚歌之境,加上唐主慵懶,朝政日紊,著實是一個爛攤子,這些年想必大人為此勞心竭力。”張浩軒見他短短寥寥數語便將唐國之勢分析得如此透徹,無奈的點了點頭。
“三十年前,我與鬼谷先生王玄朗曾有過一面之緣,算起來,也算故交,當年他始終不肯庇佑唐國,承蒙他此番恩德,不知他近況如何?”
“師父他老人家仙風道骨,看透世事,修為已臻至化境,身體倒是硬朗得很!”白淳楓見他問起師父,隨即行了一個禮。
“可你要是助我破陣,那不是毀了你們同門之情?”
“吳越之流只是大宋的馬前卒,只為他人作嫁而已,師兄怎會上心。自古鬼谷門規有云,二人不事一主,龐涓事楚,孫臏為齊出謀,蘇秦游說六國合縱抗秦,授六國相印,而張儀卻身居秦相,以三寸不爛之舌令六國聯盟瞬時土崩瓦解。再言,我并無心為唐,待破得此陣,便回山跟師父繼續修習?!卑状緱饕娝H為謹慎,言辭間充滿試探之意,當即把話題挑明,也好省了他的顧慮。
“哪里,我唐國若是能得先生相助,如大旱逢甘露,黑暗得明燈。若先生能留下來助我,我愿意將三軍帥印,太傅之職讓國主賦予你,也無不可!”張浩軒眸子里閃爍著瑞光,聲音雖然低沉,但旁邊卻聽得真真切切。一旁的林天佑又欲發難,但見此情此景,也只好隱忍不言。
“張大人言重了,公子本無心世事,若是真想大展鴻圖一番,取將相之位如拾靑芥,又何需別人相讓?!北掏@幾話頗為刺耳,白淳楓只道是她未經人事,本想厲責一番,又看看她,無奈的搖了搖頭,一臉慎重的說道:“住口!休得無禮,張大人乃三朝元老,唐國脊梁,戰功赫赫,你等小輩,怎可輕言冒犯?!北掏p頰一紅,佯佯的呆在一旁,深深的埋下頭。
“這位姑娘所言不虛,以先生才略,足以龍騰四海,游刃于廟堂之上,權謀于朝野之間亦有何難?!睆埡栖幙戳丝幢掏娝龤庥畈环?,本想打聽一下其來歷,但轉念一想,無關正事,問的太多,也只會讓人心生疑厭。
“在下得張大人謬贊,實在惶恐。”白淳楓微微一拱手,見一旁的林天佑呼吸不暢,時而咳嗽,知道他在陣中受了內傷,又加上張浩軒擒腕一摔,牽動了內息。轉身向碧彤吩咐道:“把九轉金丹拿出來給林將軍服下!”
“喲!這個黑大漢剛才還對公子無禮,剛才他這一拳集力所發,是想要你的命,你現在還想給他醫治,不給!”碧彤嘟了嘟嘴巴,滿臉不屑?!拔业拇笮〗悖グ桑瑳_鋒陷陣還需要他呢!”白淳楓無可奈何一笑,語氣頗為柔和。
只見碧彤從懷中摸出一個白色的小玉瓶,撥開塞子,從里面倒出了一粒丹藥,如黃金一般閃閃發光,他走到林天佑身邊,伸出手來。林天佑把臉轉到一旁,冷哼一聲?!霸趺?,不想要?這九轉金丹可是鬼谷山莊的密煉丹藥,可遇而不可求,常人要吃上一??蓮娚斫◇w,無論內外傷吃上一顆亦可加速復原,還可為垂死之死續命,你這大黑臉真是不知好歹?!边@九轉金丹乃是她親自煉制,說起它的功效,不由得揚眉得意,見林天佑不接,便縮回了手,繼續說道:“哦?我知道了,你這個黑臉肯定是遷怒張大人,所以呢,你不想服藥康復,這樣一來,你也就不必沖鋒陷陣為他打仗了,好龜縮起來當烏龜了,對吧?”她這番話猶如沸油一般,直澆在林天佑心上。
“哪有?我是那種貪生怕死之人嗎?”經她言語相激,林天佑便按捺不住,一把從他手中奪來丹藥,一口服下。頓時便覺得胸口有一團炙熱的氣流涌動,一股說不出的順暢感在胸內蔓延,氣息便平和許多。當即拱手:“多謝姑娘賜藥相救!”
“算了吧!我可不想救你,你還是謝我家公子吧?!?
林天佑看了看她,又瞄了一眼白淳楓,他雖性情率直,卻也不是不講道理之人,當即沖著白淳楓淡淡道:“謝了!”
“黑面神,這才像男人嘛,識失誤者為俊杰!”碧彤沖他一笑。林天佑雖然皮膚稍微黑了點,但頭一次聽到別人這樣稱謂自己,當即摸了摸臉,又看了看手,引得旁人哈哈大笑起來。
“縱橫捭闔之道,想不到要到你這女子身上才發揮得淋漓盡致。”白淳楓沖碧彤戲侃道。
張浩軒見氛圍有所緩和,當即喚來副將,帶白淳楓幾人先去中軍帳,鄭天凡陪同前去。自己走到林天佑身旁,看他面色紅潤。詢問道:“好點沒有?怎么?還在生我的氣?”
林天佑雖然心中不悅,但想到統領三軍也有無奈之處,只是淡淡回了一句:“末將不敢?!?
“天佑,你可知道我剛才此舉不為救他,而為救你呀。”張浩軒鄭重其事的說道,臉上閃過一絲淡淡的不安?!皠偛拍枪媚锝o的藥吃下好了許多?!爆F在四下無人,見張浩軒親呼自己名字,言辭之中頗帶關切之情,心中芥蒂頓消,只是尚有疑慮,向張浩軒問道:“大人此話何意?”
“鬼谷一門,包羅萬象,奇門遁甲,占卜星相,武學之道更是凌駕于世,若剛才他要取你性命如探囊取物一般。”心想白淳楓果然虛幻若谷,并無為難于他,自己這般猜度,反而失了法度。林天佑雖不認同他的說法,但沒有加以辯論。只是對張浩軒道:“既然敵兵陣法厲害,為何要去攻他,我們在此安營扎寨,他便是率軍來攻,我能抵御反將其殲滅也不是難事!”
“這次出征之舉,重要平定吳越之亂,他顧庭寬焉不知曉。他要是肯領兵來戰,早在昨晚便會領兵前來,我們若是擁兵自守,便會失了先機,宣城后面之地,盡歸他吳越旗下,若他疏通大道,后續有援,到時候我們再也破宣城就再也無望?!睆埡栖幷Z重心長的對他說道,
“好了,我們一同前去中軍帳跟白先生商討對策吧!”
兩人至中軍帳內,只見白淳楓粘墨揮筆,在一張紙箋上描素開來,只消一會,只見陣型躍然紙上。張浩軒喚來眾將吩咐,全聽白淳楓安排部署。來將數人,白淳楓一一做了安排。看了下鄭天凡,對他說道:“鄭將軍腿上有傷,此番可否出戰!”
“在下無礙,縱然戰死又有何妨?”
白淳楓搖了搖頭,對他說道:“將軍此戰重在接應,只需馬戰,到時候我搖旗為號!”繼而又看了看張浩軒,對一拱手道:“請恕在下喧賓奪主,此一戰還需要大人親出才行,杜建章雖然受傷不能出戰,但顧庭寬驍勇,此人不可小覷?!?
“哈哈,這倒無妨,我這一根囚龍棒多年沒有施展,再不用,只怕落下了。”
白淳楓又將目光投向林天佑,對他說道:“林將軍有傷在身,只怕此次不宜出戰,還是安心養傷吧!”白淳楓當下心中計較,若讓他出戰,只作襲擾則可。
林天佑看了看碧彤,露出了難得的一絲笑容,“剛才吃了這位姑娘的藥,感覺好了許多,鄭兄既去,我豈有不隨之理,還是由我做先鋒,先入敵陣!”白淳楓微微點了點頭。“此番前去,切莫硬戰,如若被困,不要突圍,到時候我自有安排!”
部署完畢,便陳兵陣前,林天佑一馬當先,他因先前右臂受了杜建章一擊,后又中了箭傷
,雖然服下了九轉金丹,雖然內息平和了不少,但胸口還在隱隱作痛。便換了一支輕巧的長矛,催馬行至陣前,叫罵到:“顧庭寬,現在不出來受死,更待何時?”
顧庭寬等的就是這個機會,聽到有人交戰,立即開城,領兵迎戰。林天佑見他率軍親臨,頓時精神大振,“眾將士,隨我沖殺!”當即便率軍三萬沖了過去。兩人隨即照面,只見顧庭寬身著鎧甲,手持一對梅花亮銀錘。他見林天佑手持一支長矛,心中詫異,暗道此人不可小覷。昨日杜建章被他所傷,今日仍然臥于帳中,可他現在仍然活生生的站在他面前,心中甚是惱怒,但語氣仍然平和,微微一笑,對他道:“英雄不在馬上斗,馬上不顯真功夫,咱們下馬一戰如何?”心中暗言:“唐軍果真無人可用,竟然又讓他來,現他已負傷,我須將他引下馬,再圖他性命?!?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以前聽聞顧庭寬只是個安樂王,沒想到卻有使錘的本事,我倒是想領教一下。”林天佑說罷當即翻身下馬,橫槍于胸,口中雖這樣說道,可卻不敢怠慢,眼睛死死的鎖住對方。使錘之人,必勁力綿長,善久戰之流,錘招所到之處,所向無敵,有投鞭斷流之勢令人不敢招架。林天佑知道不能讓對手奪得先機,當即雙手持矛,一招“毒蛇出洞”直奔對手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