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上次被柳臨青逼著要她答應一月上交一千大洋后，柳依依便再沒有踏足柳府方圓三里之內。

如果不是昨日在街頭看見林惜，柳依依是絕對不會來這令她作嘔的地方的。

這一次，她不必從后門悄悄進來，大大方方走到正門，要人通報去。

大太太還以為她是來送錢的，立即便允了，門口當差的護院回來時，對柳依依態度都客氣幾分，親自將她送到大太太院里頭。

“依依回來了，快坐，正好我讓人買來些果子，你也坐下來一起吃。”大太太熱絡的拉住柳依依手臂，將她往座上拽。

柳依依不買賬，揮開大太太手臂，開門見山道：“我是來看我娘的，她人呢？”

“在后面的房里休息里，你也知道你娘身體弱，平時很少出門。”大太太不動聲色的笑，“最近家里為給她養身子，可花了不少錢。”

柳依依聽出她話外之意，清脆的哼出一聲，“吃藥能用幾個錢？倒是我爹，我聽舞廳里的人說，他日日吃喝嫖賭，我那錢都沒剩下多少了？”

大太太笑容逐漸沉靜下來：“他是你父親，你說話可不能這樣不尊重，要是讓余家的人聽見你和家里關系不好，他們也不會疼你的。”

明晃晃的威脅，卻沒有威脅到點上。

柳依依從不怕這點，她的軟肋自始至終都只有一個，因此她無視過去，再度問道：“我娘呢？”

“要見你娘可以，先留下三百大洋。”大太太從容道，“不管你信不信，你娘喝藥確實花了不少錢，如果你這做女兒的不打算管她，那我以后也不用照應著，就讓她在后面自生自滅。”

“你！”

柳依依惱怒地瞪著她，那雙漆黑的圓眸生起氣來格外有架勢，如張牙舞爪的小獸。

可干練的獵人坐在那里，說著不輕不重的話，笑容滿面的就將她壓下去：“不忙生氣，生氣傷的也是你自個兒的身體，我也不是現在就要你這錢，五日內送來就是了。”

“若不讓我見，一個子兒都沒有。”柳依依氣勢洶洶扔下這話，徑直向后院找過去。

丫鬟忙對大太太道：“要攔住她嗎？”

“不用，林惜的性子我熟，柳依依去找她，什么好都討不到。”大太太嗤嗤一笑，端起茶盞優雅的抿一口，“只要有林惜在，也不怕這小丫頭片子不聽話。”

正如她所說，柳依依再度與林惜說起要帶她離開時，林惜卻只是勸她和家里低頭，安安分分保平安，不要再鬧的如上次那樣難堪。

“難堪……那也是他們欺人太甚，我有什么好難堪的？”柳依依憤憤道，“娘，你相信我，我會賺夠錢，將來開個鋪子給我們兩人傍身的，就算沒有男人，我們也一定能好好過下去。”

“依依，你……你怎么還在說這些話？”林惜惶恐的搖搖頭，“我們是女人，家里沒個男人支撐怎么可能活得下去？何況余家少爺對你好，你就更應該珍惜和感激才是啊。”

“娘……”柳依依忍著心頭的難過和濃烈失落，扶著林惜手臂，讓她與自己對視，“昨日下午是不是你去看我擺攤的？”

林惜下意識否認：“我沒……”

“我都看見了。”柳依依生氣地打斷，跺一跺腳咬住嘴唇，“我看到是你了，就是你來看我的對不對？”

“你也看到我的生意有多么好了，我一個人就能很好的賺錢的，東西是我繡的，布料和工具也是我自己買的，擺攤、賣東西，全都都是我做的，和余蕭，和柳家沒有半點關系！”

“你明明看到我一個人都能照顧好自己，可以過上更好的生活了，為什么不肯相信我們兩個在一起會有好日子呢？”

“不……不是這樣……”林惜不斷搖頭，白著一張臉，她想要否認這件事，可卻說不出反駁的話，只覺得柳依依在不斷沖擊著她舊有的觀念，讓她無法接受。

柳依依：“……”

她輕輕嘆一口氣，緩和語氣扶住林惜，溫柔清脆的語調里是異常決絕和堅定：“不著急，我還有時間，我一定會向你證明這件事的，你就先在這里……好好生活吧。”

她當然也會失望和疲憊，甚至想要放棄，可血濃于水，林惜即便迂腐，曾經那樣護著她，她都是記著的，就算再苦再難，她都不能放棄，因為林惜也沒有放棄過她，拉扯著她長大。

離開柳府時，她悄悄抹掉眼角溢出的淚水，抿著嘴角，保持著倔強，回到余家去收拾擺攤的東西。

余蕭已經離開了，聽說前腳才走，如果柳依依能早回來一刻，就能見到了。

還是沒見到的好，柳依依心想，總不能回回狼狽樣都被他瞧見，太丟人了。

和小槐一起抬著東西來到集市，柳依依收拾好心情擺攤，利用著學到的生意經拉客。

隔壁阿婆的燈籠已經做好，圓滾滾的一團，看著還有幾分可愛，引的柳依依發笑。

她在市集努力賣著東西時，對面茶樓上卻也有人在觀察著她。

“那就是你家弟弟的媳婦？”文月呷一口茶，慢悠悠的嘖一下嘴，清秀的眉眼中抹過笑意，“還挺可愛的，你弟弟很喜歡吧？”

“他們確實很恩愛。”坐在對面的余寒手中輕輕摩挲著一把折扇，腰板挺直，神色冷淡，不過視線在掠過柳依依身上時，卻帶出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文月細長白皙的手托著頰，瞇著眼想要瞧清柳依依正賣著的東西：“看起來像是賣繡，也不知手藝怎么樣，不過聽說她從前是在歌舞廳跳舞唱歌的，一定是被嬌養著，怎么進了你家門，反倒是出來做生意，被你傳染了？”

余寒淡淡道：“做生意有什么不好，女子手中有點自己的本事，才更有底氣。”

“這話聽起來，倒像是你欣賞那丫頭。”文月笑一笑，別有深意地望著余寒，“這媳婦都來做生意了，你那弟弟，當真是沒有這興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