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蘭若莞爾：“叫你讀史書是想讓你辨是非，明得失，你卻抱怨步跡風(fēng)不夠癡情么？”

薔薇低下頭，輕輕道：“若是連自己重視的東西都保不住，活著做什么呢？”她不是在說步跡風(fēng)，而是她自己。她那么努力，想讓娘親開心快樂，想要終有一天能一飛沖天，帶她們離開那樣的窮街陋巷?？墒且话鸦穑瑹袅怂械呐?，燒掉了她的希冀，她來不及，她終究來不及救她們。即便知道楚蘭若可能就是殺害她們的兇手，她仍是無能為力，她是如此的無用啊。

“讓我看到你變強大吧，強大到能自己制定規(guī)則的那一天?！背m若地拍拍她的小腦袋，那姿態(tài)就像是在安撫一只情緒低落寵物。

薔薇抬頭望著他，他在慫恿她跟他敵對么？眼前的這個人那樣散漫無害地笑著，除了那精致得不可思議的眉眼，就如同一個尋常的紈绔子弟一般，溫柔多情而又任性恣意：“楚蘭若，那么你呢？你是不是強大到可以自己制定規(guī)則了呢？”

“你說呢？”楚蘭若不答反問。

“有人觸犯了你的規(guī)則，會怎么樣呢？”不期然想到那個在花園里偷情的女孩子，薔薇瑟縮了一下。

“這個嘛……你不會想知道的?！?

但是，薔薇沒想到，她知道得這么快。

晚上，她突然被外面的喧鬧聲給吵醒。迷迷糊糊地打開門，花娘那邊毫無動靜，不知道是睡熟了還是毫不關(guān)心。在院門口正碰到小月：“月姐姐，怎么那么吵？”

小月冷哼了一聲，幸災(zāi)樂禍：“肯定是霓裳那個小賤人，自以為得寵，不知規(guī)矩，惹惱了爺?！?

薔薇疑惑，霓裳不正是一個月前剛進園子的嗎？前幾日就占盡了風(fēng)頭，怎么就能把楚蘭若給惹惱了呢？不過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吧？以楚蘭若那種散漫的個性，頂多就是晾她幾天，能有什么大事，值得哭出這么大的動靜來嗎？薔薇無聊地打了個哈欠就想回房睡覺。卻被小月一把拉?。骸白?，咱們看熱鬧去?！?

薔薇可憐兮兮：“月姐姐，我想回去睡覺了。”在別人面前，她還是一個好孩子的，這種幸災(zāi)樂禍的事情還是不做為妙。

“明天愛睡到多晚就睡到多晚，你不是也想去看看嗎？”

到了霓裳所在的小院門口，小月輕車熟路地?fù)荛_里三層外三層的人，拉著薔薇占了個絕好的位置。薔薇只見到白天還趾高氣昂的霓裳這時正楚楚可憐地跪在庭院門口，身上只穿著一件單薄的絹衣，哭得好不凄涼：“爺，我真的是冤枉的，你相信我，爺……”

小月扯扯旁邊的人的袖子：“喂，她犯了什么事？”

旁邊的人道：“還是她不自量力，對爺下藥？”

下藥？薔薇嚇了一跳：“她想毒死楚……爺嗎？”那樣的話，她可真是值得欽佩啊。

旁邊的一個女子輕笑：“薔薇真是可愛，不是毒藥，是媚藥。”

薔薇暗自翻了個白眼。

一個丫環(huán)接口道：“只要搭上爺就是一步登天了呢！她倒是打得好算盤，以為把藥下到熏香里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覺了，我們爺是什么人？把這些旁門左道用在爺?shù)纳砩?，真是不自量力。?

房間里的傳來楚蘭若不冷不熱的聲音：“還待著干什么？外面的人是想陪她一起去嗎？”中氣十足，哪有半點中招的樣子？

眾人嚇得紛紛離去，不一會就看到兩個人拖著霓裳往外走去。霓裳的頭發(fā)散亂，被人毫不憐惜地拽著胳膊倒拖出去，鞋子也掉了。歇斯底里的聲音分外地凄厲：“爺，你為什么不相信我？”其中的一個被叫得煩了“嗤”地扯下霓裳的衣服，塞進她的嘴里，嘴里直罵娘：“要叫，你就留著床上叫吧！”

薔薇還記得霓裳剛進來時意氣風(fēng)發(fā)的樣子，與現(xiàn)在的慘烈相比，何止是云泥之別？她不免心生憐憫：“月姐姐，霓裳會被送到哪里？”

小月道：“這還用問，犯下這樣的大錯，自然是發(fā)配到寫意樓最低等的媚香坊，那里對待姑娘們最是苛刻，她這輩子都沒出頭的機會了?！毙≡抡f得輕描淡寫，好似大驚小怪的人反倒是心有戚戚焉的薔薇。

薔薇駭然，那個溫柔散漫的男子，原來無情若斯。上一刻還捧在手心的人，在下一刻卻能隨手丟進泥淖里。

她一夜沒有睡好，早上花娘聽到這個消息，只是輕淺嫵媚地一笑：“爺不是不信，只是連自己都保護不了的人，不配在這個園子里生活下去，也不配成為寫意樓的花魁?！彼財囍肜锏闹?，那涂著丹蔻的指甲捏著細(xì)細(xì)的銀勺小口地往嘴里送，皓腕上的幾個扭花金鐲碰撞著，發(fā)出清脆的“叮咚”聲，賞心悅目。

六月時節(jié)，薔薇卻打了個寒戰(zhàn)，她知道，那幾句話也是花娘在警告她，在這里，只有弱肉強食，沒有同情，也不需要憐憫。

過了幾日，幾個小丫環(huán)在曬衣服，里面赫然就有那個粉紅色的肚兜。薔薇終究按捺不住好奇：“呀，這個肚兜好漂亮呢！是哪位姐姐的？”

上面是鴛鴦戲水的圖樣，一個丫環(huán)笑道：“薔薇真是人小鬼大，這是我為我們家姑娘繡的，你也喜歡這個？”

原來那天的人是她家的姑娘，也就是玉清姐姐，挺愛玩愛笑的一個人，不過，在這些姑娘中不算十分出挑就是了。被楚蘭若發(fā)現(xiàn)了，下場肯定會比霓裳更糟吧？

薔薇腆著臉道：“那是因為姐姐繡得好看?！?

那丫環(huán)笑道：“我繡的又怎么及得上你身上穿的？件件都是云繡，就是花娘和蕊娘身上也沒幾件，是爺親自為你置辦的吧？”

薔薇看了看身上的衣裳，她只覺得衣料舒適，繡的花樣靈氣十足，卻不知道這是連塊帕子也要幾十金的云繡。

她身上穿的，都是云繡？薔薇隨口敷衍了幾句，郁郁地走到花園里，卻意外地聽到了那天她聽到的男人的聲音：“你不要走，別再離開我?！蓖低档囟阍诩偕胶竺媲迫?，不遠(yuǎn)處的俊秀男子，正緊緊地?fù)е粋€女子的腰。

可那個女子的衣飾卻還是讓她大吃一驚，這不是蕊娘嗎？雖然只是一個背影，可在這個園子里也只有蕊娘一個人會穿這么素凈的衣服。怎么玉清會變成蕊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