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夜宴
- 太陰尋仙
- 昨夜非
- 2605字
- 2020-10-24 00:49:35
蜃樓大地很大,連這些生活在蜃樓上的世外之人都沒有將這片地域走盡。
桑海轉頭看向他,似乎看出了他的疲倦。
“燕兄滿身倦意,看來之前的傷勢還未復原,不如今日我們就到此,先陪燕兄回去,待燕兄休息好了,我們再來一看這蜃樓大地?!?
燕云陌搖頭,“桑兄多慮了,只是些倦意,但行無妨?!?
林間有獸吼,有狼群在遠山上朝拜,向著夜空云中的月亮歌頌。夜很深了,星星慢慢隱去,月亮逐漸掙脫云層的束縛,出現在夜空里,銀色的光華彌漫,清冷圣潔。遠處的林間有很多野獸,然而卻沒有一只敢出現在這人群所居之地。
這里是一條瀑布,從高處一瀉而下,如是銀河決堤,美麗壯觀。
桑海看著他,微笑不語。他索性在一石板上坐下,假裝什么都沒注意到。今夜月色很美,很醉人,雪銘和桑田都似乎要在這片月色里入眠。
他感覺有些無奈。
感覺坐著并不舒服,似乎疲倦還未隨夜色深埋。他將手置于腦后,在石板上躺下,他似乎覺得這樣舒服了很多。
“桑兄有話想說啊?”他閉上眼睛,星星和月亮也隨之在腦中隱去。
桑海抬起頭,他覺得這樣的夜晚總是那么美麗,今夜的月亮似乎要比平日大很多。“世內大地人煙繁盛,可無盡漠中卻罕見生命。不知燕兄所為何事,非要來那無邊荒漠?”
燕云陌沒有出聲,桑田沒有出聲,桑海在這聲之后也沒有出聲,他是在等他的回答。然而雪銘卻是回過神來。她向男子道:“桑大哥有所不知,我們……我們要去找仙臺。”
桑氏兄妹沒有出聲,燕云陌同樣未睜開眼睛。
“你們……都怎么了?”女子似乎發現了這一刻的異常。
“大禁人又有人去找仙臺了……”桑海再次開口,他沒有去回答女子的疑問,而是將目光又放到了燕云陌的身上。“近兩百年來,大禁燕氏一直衰弱,如今,我在你的體內又看到了那一絲蠻橫的氣息。”
他嘆息,似在為那往昔崢嶸。
燕云陌緩緩睜開了雙眼,黑瞳如洋,深不見底,一瞬間夜幕星光盡斂,恍如那墜鷹崖下的深淵、被云層盡數遮掩?!澳阒来蠼嗍??”他問道,聲音沉長,如那沉寂的血脈般,他再次閉上了雙眼。
桑海一笑,眼角的笑意似乎透露出與面容不符的滄桑,他說道:“燕氏之名,各世外之人怎能忘記?!?
“可那些只是記憶,而記憶是因為已經過去。”他冷漠。
“那一絲蠻荒的血未絕,各族之人便不會忘記?!鄙:Uf的很簡單,說的很堅定。“二百年前燕族之人便名動天下,為大禁朝征戰數載,才使得這一天下的統一。傳說中,有人更是赴過鬼門,在哪黑暗無邊的弱水中斬過惡鬼。那是蠻荒龍血所賦的驕傲?!?
燕云陌沒有在出聲,他閉著雙眼,似乎已然睡去,桑海沒有在問什么,他抬頭看夜空,真心覺得今夜的月亮比平日大很多。
“原來你家以前那么厲害?可你卻這么……落魄?”雪銘開口,皺眉不已,她想這就是所謂的一代不如一代嗎?“果真是虎父犬子,盡墮家里威名?!彼哉Z,終于想到了一個詞,覺得很是不錯,虎父犬子,真是古人誠不欺我也。
燕云陌沉默,桑海桑田不語。
暖風緩緩吹過,輕輕拂過發絲衣角,帶著河間瀑布下飛濺起的水汽,在夜色里忽起忽沒,像是女子調皮的笑。
已是秋天,蜃樓里的秋天在此時也慢慢顯出特色。樹陰背后,蟬鳴聲漸漸遠去,螢火蟲帶著綠光悄悄從樹間飄過,是深秋了,自然離不開月圓,今夜恰是十五。
桑田從石板上站起,帶著他們向駐地房舍處走去,月亮潔白如玉,掛在遠山上的樹梢上,灑下片片光輝,將他們的身影托在樹間,忽隱忽現,就像是月宮中,酒后麗姬的一段歌舞。
蜃樓的男子很壯碩,天生巨力,部落里更是有打獵的好手,在大林深處獵的野熊,于是便在今夜擺宴。這世外部落的宴席設的很簡單,以灑脫隨性為主,眾人在屋外一空地上架起篝火,有豪爽的男子搬來烈酒,和熟悉的人在月下暢飲,有專門的師傅在篝火處負責烤肉,也有能歌善舞的女子被人堆到空處,請她一揮衣袖。
原來秋意在這里。
他們在人群外看了很久,終于有人發現了他們,過來將他們一同拉入了人群。
“桑大哥來喝酒?!?
“桑姐姐給大家跳段舞吧?”
有熟悉和大膽的少年男女在人群中起哄,眾人在篝火旁圍了一個大圈子,桑海給燕云陌遞過一壇酒,輕聲說道:“這里的月亮同大禁比如何?”
燕云陌接過酒,軍人的豪爽頃刻間展現,他對著桑海說道:“很美,很圓?!?
他說的真誠,卻并不是所問回答。
燕云陌很能喝酒,桑海同樣能喝。
一壇悄然見底,他似乎覺得不那么累了。
期間,很多蜃樓人民與他們一同而飲,更是有爽朗的漢子與他們拼酒,在這里,沒有人在意對方是誰,沒有人在意他是否來自世內。桑田的舞跳的很好,她身穿一身白色的裙紗,在這月下篝火處,妙手回旋,如晚霞中搖曳的蝶。
雪銘在一旁看的入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眾人都有些醉了,火焰在夜間頻頻跳動,隔著熱浪,可以看見一旁的女子還在舞蹈,她的身影在篝火旁忽近忽遠,就像是夜空里云中的明月,凄清圣潔如在手邊,又如天涯咫尺遙不可及。
這段舞叫做二十四橋明月夜,百年前自世內傳來,傳說是當時大禁朝的一任君王所創,當時大禁朝剛剛建立,朝綱不穩,危機潛在四方,一朝東宮染血,當代君王最寵溺的妃子遇害,君王震怒,令燕氏司命監徹查深宮,所有相關之人滿門抄斬,一時間血流皇都,雖如此,卻也不泄君王之恨,他在一段歲月里,荒廢朝綱,日日飲酒,在一個傷心之夜,月冷風清,君王思念著愛妾,看著遠處月空,他忽然驚喜若狂,當下招來歌姬做了這段舞蹈。以酒如甚,以此來還念佳人,在宮廷夜夜演練,在后來的君王宴席上,更是每每必出,曾在一時風靡皇都。
但由于這是屬于君王的舞,常人怎能看到,在這位君王歸去以后,這支舞,也慢慢隨著帝王而去。
傳說,當時的大禁君主日日沉浸在悲傷中,險些被有心之人顛覆朝綱。然而噩夢醒來,大禁還是大禁,這期間自然少不了燕氏的影子。
二十四橋明月夜,本是一段屬于二十四個人的舞,有專門的鼓瑟蕭笙,有專門的舞姬麗人,如今在桑田一人舞來,沒有伴奏聲樂,少了幾分凄冷哀傷,卻多了幾分夢幻空靈。
所有人都看的入了神,包括燕云陌,包括桑海。
這世外的酒很烈,不知不覺月已漸西,很多人都已醉上心頭,熊肉也烤好了,眾人放下酒壇子,掙著吃烤肉。
旁邊的篝火時而跳動,月隱,舞也罷。
所有人都在篝火處睡去,燕云陌仿佛做了好夢,仿佛他又回到了大禁,回到了那開滿桃花的天啟城外。
雪銘枕著他的大腿睡去,睡前她也喝了少量的甜酒,不甚酒力的她,也睡得格外香甜。她感覺今夜的烤肉是她吃的最好吃的烤肉,比在南陽城時的還香,她決定以后要多吃幾次了在去找仙臺。
月亮也快沉到了天邊,林間的獸吼在此時也悄然停止,怕是擔心將他們吵醒。這里不是大禁,不是無盡漠,沒有戰亂,沒有仙臺。這里有的只是安祥。
是夜,是那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