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得近前，正一子臉色復雜，說不清是慍怒還是氣惱。

他袖袍一揮，開口道：“罷了，凌虛，你且說說此處情況！”

凌虛行了一禮，恭敬回道：“是，師尊。弟子和和柳嗚、陳飛例行巡游到此，碰到急沖沖而來的秦宇師弟，據秦宇師弟所說，他和李天師弟兩人到此馭使飛劍，卻碰到有人偷襲，李天師弟不幸被來人飛劍劈下了碧水寒潭。秦宇師弟在墜落途中抓住野藤僥幸逃生。”

正一子任凌云宗掌教多年，在秦宇心中頗具威勢。他剛剛懦懦不敢說話，此時聽得凌虛如此說，秦宇大著膽子趕緊下跪行禮道：“掌教真人，求你救救李天師兄罷！”

正一子望向秦宇，神色間閃過一絲嘆息：“你二人為何會到此馭使飛劍？那行兇之人你可曾看清相貌？”

秦宇搖頭，悲切道：“當時弟子尚不清醒，沒有看到來人相貌！”

正一子點頭：“凌虛，送秦宇回凌云宗休息，其余人等隨我回去。說著，正一子嘆息一聲：“此事，便如此吧！”

余人皆愕然，這便是處理結果？但掌教如此吩附，余人皆不便言語。

秦宇本大著膽子要說話，凌虛趕緊拉了拉秦宇衣袖，又沖他使了個眼色，秦宇無奈張了張嘴，低下了頭。

正一子不待多言，又留下一句話便凌空而去：“凌虛，辦完事后來偏殿見我！”

…………

秦宇見正一子等人離去，他激憤道：“凌虛師兄，為何掌教不救救李天師兄，而且也不派人查找真兇？這是為什么？”

凌虛皺了皺眉頭：“秦宇師弟，我也猜不透掌教為何如此吩附，但想必其中必有深意！而且，你應該清楚，李天師弟被打落碧水寒潭，就算未被飛劍所傷，也不大有生還可能。”

秦宇知道凌虛說得有理，不便再多說，只是暗暗咬了咬牙，似乎下定了什么決心一般。

凌虛陪著秦宇回到居所，暗暗嘆了口氣，皺著眉頭，飛速向凌云宗大殿趕去。

凌虛心頭還隱隱有絲激動。偏殿乃是除了掌教方能進入之所，正一子讓凌虛去偏殿相見，莫不是意示著什么？

進得大殿，凌虛見正一子手捏清香，正在偏殿神案前參拜，參拜對像正是凌云宗先輩。

凌虛不敢失禮，連忙下跪行禮。

正一子未曾回頭看凌虛，一絲不茍將敬禮完成，這才轉頭看向凌虛。

凌虛一一行禮完成，又轉向正一子恭敬行禮。

正一子見凌虛眉宇間神色凝重，他扶起凌虛：“凌虛，你可是因我剛才的處置感到不快？”

凌虛連忙揖首行禮道：“弟子不敢，只有有些不解……”

正一子背轉身子，抬頭望著身前的神案，負手道：“凌虛，此間神位你可知道供奉的是何人？”

凌虛抬頭看看神案，復又低頭恭敬道：“弟子聽師尊提起過，此間供奉的皆為我凌云宗先輩。”

正一子點頭：“不錯，此間供奉的均為我凌云宗先輩，但其中有一塊無字神位，上面無任何名姓，你可知為何？”

凌虛為正一子惟一入室弟子，才智過人，聽正一子如此一說，凌虛眼神猛然一凝，大膽猜測道：“莫非此神位和碧水寒潭有關？”

正一子笑了笑，點頭：“不錯，你聰慧勝于常人，此神位不但和碧水寒潭有關，而且……”

說著，正一子臉色一肅，一字一句道：“神位上的人還和我凌云過興衰有關，這乃是我凌云宗一件秘辛，借著今日之事，便說與你知道罷！”

凌虛臉色一肅，心頭隱隱閃過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低頭恭敬不語。

正一子言語道：“此神位乃是凌云宗一位驚才絕艷的先輩，乃是那時凌云宗當代弟子中最聰慧，最耀眼的弟子。可惜，后來所發生的事，卻是凌云宗的災難，也是凌云宗衰退的根本原因。”

正一子閉著眼，嘆息一聲：“這位先輩，乃是一名女子，越清音……”

“越清音？”凌虛低聲念了念這個名字，聽正一子說起了往事。

…………

多年前，凌云宗，當時正道五大門派之首，太上至清訣道法無窮，威名遠揚，聲振神州。

凌云宗弟子均為一時之英才俊杰，其中，最出名的弟子之中有一女子，越清音。

越清音容貌妍麗且修為精深，為當時幾大門派年輕弟子所仰慕和追捧，有仙子之稱。

她是當代凌云宗年輕弟子中最耀眼和驕傲的所在，得掌教器重，在入門五年后，時任掌教清虛子便授予她凌云宗振宗之寶飛劍‘太乙烈辰’合宗上下都認為她是下一任掌教的不二人選。

但這一切，只是災難的開端。

凌云宗九峰皆有弟子修煉，號稱凌云九脈，每一脈首座修為均深不可測，越清音雖非四望峰一脈弟子，但平時卻喜在四望峰頂修煉劍訣。

越清音這名驚才絕艷的弟子，本該繼續凌云宗道統，卻走上了歧途。

本該斬妖誅邪，除魔衛道的她，愛上了一名魔修，那魔修身份敏感，正是號稱魔道第一宗門的千魔宗的少宗主影千辰！

影千辰和越清音相戀，正魔兩道均不能接受。

于是，當影千辰和越清音再一次于四望峰偷會時，凌云宗掌教發現后，立即指揮弟子對影重樓發動攻擊，一面想要誅滅影千辰，一面迫使自己最得意的弟子越清音迷途知返。

豈料影千辰修為不凡，在損失一眾精英弟子后，束手就縛，閉目待死時，越清音出手了，一出手便是那驚才絕艷地一劍，試劍臺便由此而來。

凌云宗掌教心若死灰，出手將越清音和影重樓誅滅。

影千辰乃魔宗少主，他不辭而別，魔尊知道他去找越清音，擔心影千辰出事，派出十大天魔前來找尋。

十大天魔費盡全力攻破凌云宗山門大陣，目睹影千辰被清虛子誅滅，未能救援及時，惱怒悲憤之下立即與凌云宗展開決戰。

十大天魔個個修為精深，凌云宗付出清虛子重傷，大批長老和年輕弟子死傷貽盡的代價，而十大天魔也當場殞滅八魔，剩下二魔重傷而逃。

許是當時殞落太多英杰，碧水寒潭從此寒氣逼人，任何人難以靠近，有凌云宗長老曾探尋過碧水寒潭那探尋碧水寒潭的長老乃是當時凌云宗修為最為精深之人，但卻不復出現，從此沒了蹤影。

碧水寒潭也因此事被列為禁地，凌云宗一度禁止弟子靠近，后，此禁令慢慢被后人遺忘，不再遵循。

不久，清虛子撒手人寰、羽化登仙，凌云宗自此一蹶不振，不復當初盛況。

正一子講完此事，似乎還沉浸在當時的情景之中，久久不言語。

凌虛震憾之下也沒有言語，氣氛一時有些凝重。

半晌，正一子嘆了口氣道：“今日李天之事，我本想出手，但料想落入碧水寒潭絕無幸存之理，再加上凌云宗曾有過此禁令，是以便如此處理。只是那行兇之人，膽敢對凌云宗弟子出手，必定不能善罷甘休，你還須仔細追查。”

凌虛點頭，忙從囊中將拾得的碎劍殘片遞出：“回稟師尊，這是弟子當地拾得的李天師弟的飛劍碎片，師尊請過目。”

正一子接過碎劍殘片，看了一眼，皺了皺眉頭，臉色大怒，眼中隱隱透著精光，厲聲道：“好，好，想不到我凌云宗弟子竟然敢屠戮同門！”

凌虛垂首道：“弟子當時便感覺此殘劍碎片乃是被我宗法訣馭劍所毀，但事關重大，當時不敢示人，也不敢妄下定論！”

正一子道：“山門大陣所有陣眼均未有靈力異常波動，我方才還在想是何人能無聲無息偷入我凌云宗，卻不曾想……

說著，正一子眼中厲色一閃：“此事你暗中追查，不管是何人，因何原因，屠戳同門之事定不能輕饒，一有結果立刻告知于我！”

凌虛點頭稱是，正一子凝視凌虛片刻，語重心長道：“凌虛，我從小看著你長大，收你做入室弟子，以后，凌云宗你還須多上心才是！”

凌虛看向正一子，連忙道：“弟子惶恐，師尊何出此言？”

正一子苦笑一聲：“你天資聰慧，于修道一途天賦非常，將來凌云宗還須靠你光大門楣。為師現在便告訴你師門另一件秘辛，我凌云宗當年揚威天下的‘太上至清訣’因為當年越清音一事，斷了傳承，現在只不過是一卷殘篇罷了。而凌云宗根本沒有其它威力驚人的法訣，為師現在修煉的太上至清訣已到盡頭，修為再無法寸近，我曾嘗試補全此法訣，但談何容易，現在也只不過有些心得而已，你于修道一途卓有天賦，補全此法訣的重擔還須落于你身上。你先作準備，三日后，我便傳你‘太上至清訣’最后幾章。”

凌虛大驚，還待言語。正一子擺手道：“為師決心已定，此事勿須多言！”

…………

此時，秦宇居所這中，秦宇收起平時那油滑輕浮的笑容，臉上滿是決絕和堅毅，他咬牙恨恨道：“李天師兄，我定當拼命修煉，找不兇手，不管是誰，定要殺了他與你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