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七竅玲瓏心比匠
- 劍暴西風(fēng)
- 紅連心
- 3181字
- 2020-10-24 01:22:20
王有能將頭縮回,額上已是淌滿汗珠,顫聲道:“你們……你們要做什么?”
譚祖之唇角微揚,在燭光照射下愈顯緋紅,襯得一張玉臉神采奕奕,說道:“我們只是想借王大人的馬車送我們回南京,并無惡意,希望王大人諒解。”
這般境遇突如其來,王有能又驚又恐,不知如何是好,強理一下頭緒,問道:“我那車夫去了哪里?”
譚祖之并未回答,目光朝座下一瞟,王有能掀開遮布,里面?zhèn)忍梢蝗耍帜_被縛,嘴被堵死,睜大眼睛直勾勾得看著自己,正是自己的車夫,還未等他提問,譚祖之已道:“現(xiàn)正趕車之人是我的兩個護衛(wèi),你那車夫沒出紹興城便被他們打暈了。”
王有能心知自己逃離無望,心涼至底,看一眼楊三折,道:“他不是被關(guān)在房中嗎?是怎么出來的,我那丫鬟呢?”
譚祖之輕笑一聲,道:“她可能被貴夫人毒打一頓,還在房中憤憤不平呢。”
王有能聞言當(dāng)真如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問道:“這與我夫人有何干系?”
譚祖之道:“我叫明安將一條寶玉項鏈送予那丫鬟,再叫人大肆宣揚那丫鬟深得大人寵愛,又被委以重任,我們送她項鏈全為討好于她,貴夫人聽后自是勃然大怒,曾私下里將那丫鬟訓(xùn)斥一頓,今日舍弟帶著仆人有意陪同貴夫人奶娘逛至看押楊三折的房間,楊三折便叫嚷要去見夫人,那丫鬟必是不會允許,試想,那奶娘見后,在舍弟的挑撥之下,會不將那丫鬟暴打一頓嗎?”
楊三折聞言忖道:“怪不得那日我見譚明安恁地討好那丫鬟,原來竟是在算計她。”
女人爭風(fēng)吃醋之事屢見不鮮,何況王夫人本是那種喜好與人拼芳斗艷之人,平日里更是以替王有能打理大小事務(wù)為傲,在各個場合都出盡風(fēng)頭,她對自己命運唯一的不滿之處,便是所嫁之夫太過花心,曾為納妾之事,與王有能鬧得天翻地覆,新娘過門之后,不到一月,便被她擠出家門。譚祖之讓譚明安給那丫鬟送去項鏈,便是要激起王夫人妒意,借刀殺人,卻看楊夫人,一個小小的丫鬟便要來拆她的臺,叫她如何能忍,先找借口將其辱罵一通,后又想盡辦法刁難,她的娘奶自小看養(yǎng)她長大,隨其來到張家,在張家地位不言而喻,見到又是那丫鬟暗地里與夫人過不去,怎會不火冒三丈?
王有能聽得目瞪口呆,道:“那……我那些官兵與家丁呢?”
譚祖之含笑道:“那奶娘將丫鬟毒打一頓后,定會將楊三折帶走,留下一眾人不知所措,在你那些下屬緩過神之前,我派去的護衛(wèi)錢良便會建議帶其中一人暗中跟隨,確保楊三折不會走失,你那屬下定是沒有異議。”說到此長吁一聲,繼續(xù)道,“楊三折見到貴夫人后只是說些那丫鬟如何不敬夫人的壞話,貴夫人聽后定是大發(fā)雷霆,那時隨明安一并出行的仆人便會避嫌告退,打開房門之時,讓門外正在窺視的二人誤以為自己被發(fā)覺,這時錢良便會拽著你的屬下躲至側(cè)門后面,楊三折將話說完便也告退,由我那仆人帶著自后門繞出,將他藏到馬車內(nèi)。”
王有能只感覺像聽?wèi)蛞话悖恢搯栃┦裁矗灰娮T祖之日日在紹興城內(nèi)玩樂,哪曾想他竟做了如此周密的安排,只知自己大難臨頭,眼看那燭光便如鬼火一般在自己眼前徘徊,而譚祖之便如索命的閻王,叫他心膽俱裂。
譚祖之又是微微一笑,俊臉流露出無限風(fēng)流瀟灑之意,若是被哪個癡花少女看見,定會被迷得魂不守舍,但這笑容看進(jìn)王有能眼里卻讓他心中寒意愈濃,他自是早就煩透了這張笑臉。譚祖之問道:“不知張大人是何時開始與丐幫為伍的?”
王有能知道自己到了南京生還無望,也不必再隱瞞什么,道:“是三年前,丐幫在杭州突然打亮招牌,欺民斂金,所做事大都觸犯法規(guī),為了便于行事,便想法與我結(jié)交,好為他們遮掩罪責(zé)。而那蘇鶴則是一年前才來到杭州,司徒慶生見他是個人才,便將其收下封了長老。”
譚祖之微微頷首,又道:“既是有財有勢,為何又取名‘丐幫’,而且衣著破爛呢?”
“譚尚書有所不知。”王有能道,“那丐幫幫主司徒慶生說他本是一個乞兒,得高人收留教導(dǎo)才練成神功,童年生活記憶頗新,遂奪得丐幫幫主之位后并未改掉幫名,據(jù)他所說以‘丐幫’為名的幫派自古以來非他一家,他們亦不是一脈相承,只是以前的丐幫均是乞丐所建,立于江湖,聲勢不大,不似他們這般人多財廣,號稱天下第一大幫,大人高居廟堂,自是不知這些江湖之事。”
“那司徒慶生很是厲害嗎?”譚祖之問道。
王有能道:“厲害得很吶,他只用三年時間,便將丐幫由一個無名小幫改建成天下第一大幫,其間有無數(shù)高手向他挑戰(zhàn),全部鎩羽而歸,從沒有人能傷他毫發(fā)。”
見譚祖之聽得頗感興趣,忽地想起一事,問道:“敢問譚尚書,你怎知我那屬下不會去我夫人房中查探,只要他略為盡職一點,你們不就穿幫了嗎?”
譚祖之見他一臉茫然,又道:“隨后我那仆人會回到貴夫人房中,告知舍弟今日張大人將與我一起到杭州辦事,貴夫人聽后今夜自是不會等你回去,后舍弟告辭,故意走側(cè)門發(fā)現(xiàn)錢良二人,告知錢良夫人喜愛楊三折,留他在房中過夜。錢良便會與你那下屬回去,告訴大家楊三折不會丟失,勸大家借機放松一下,隨后便會請你那些下屬去酒樓喝酒,我估計現(xiàn)在他們已是爛醉如泥了。”
楊三折只當(dāng)那二人是譚祖之派來保護自己,孰知讓他二人來的目的竟是掩護自己離開,當(dāng)下對譚祖之敬佩不已,“七竅玲瓏心比匠”,看來那童謠唱的半點也不夸張。又想到譚祖之對自己的可親之態(tài),一股熱意涌上心頭。
錢良二人被派去保護楊三折以后,處處討好看守楊三折的官兵、家丁,大家本都是替人辦事,上司得失,與自己利害關(guān)系不大,遂二人很快消除王有能那些屬下的顧忌,與其打成一片,暗中跟蹤,閃入門后,以及勸他們?nèi)コ跃疲譀]有一件不合常理之事,遂順理成章地將幾人騙得團團轉(zhuǎn)。
王有能心道:“論起心計,別說是我,便是已陰險狡詐聞名的薛延,恐怕也不及這譚祖之啊。”
譚祖之正色道:“不過王大人串通江湖人士加害本官,可是一個不小的罪名呀。”
王有能聞言臉色由蒼白轉(zhuǎn)入暗灰,不顧身在馬車之中,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磕頭如搗蒜,道:“尚書大人饒命!尚書大人饒命啊!小人愿將家中金銀悉數(shù)奉上,還望尚書大人高抬貴手,放得小人一馬呀!”
楊三折眼中官吏個個囂張跋扈,如今瞧得王有能這副卑賤相,當(dāng)真好氣又好笑,轉(zhuǎn)向譚祖之,見他拍拍王有能肩膀,道:“王大人快起,譚某方才只是玩笑之言,這幾日每每與王大人開懷暢飲,便深覺王大人乃在下知己,我等在杭州城處處受丐幫之人監(jiān)視,只有用王大人的車馬掩目,方能安然離開,遂出此下策,實屬無奈,我又怎會因這零碎小事,壞了你我金蘭之交。”
王有能愣了許久,道:“尚書大人此言可是當(dāng)真?”
譚祖之道:“自然是真,王大人若是有意,日后你我們便以兄弟相稱,如何?”
王有能如蒙天恩,心中陰云俄頃消散,如此大官竟因投緣,無視地位之差有意結(jié)交自己,還為了這份友誼摒棄前嫌,叫他感動得熱淚盈眶,想到若得譚祖之相助,自己仕途定會處處風(fēng)順,高興之余,竟緊緊握住譚祖之雙手,不再松開。
楊三折對譚祖之此舉十分不解,王有能明明要加害于他們,如今生殺大權(quán)在握,他非但不治罪于王有能,還結(jié)交于他,當(dāng)真奇怪之極。可他哪里知道,譚祖之此舉全是為不開罪那宰相薛延,若是執(zhí)意治罪于王有能,定會牽涉甚廣,到時想不陷入黨派紛爭也難,他剛才說起王有能的罪過,只不過是恐嚇?biāo)环兴姆谧约海跤心茉缫驯粐樀昧駸o主,竟也沒弄懂其中的厲害
譚祖之見王有能如此激動,心中好笑,道:“王兄不妨到敝舍小住幾日,我也可帶你結(jié)交一些京中的大官,你看可好?”
王有能自是求之不得,連連點頭稱妙,只恨自己準(zhǔn)備不足,沒有帶上翡翠細(xì)軟,譚祖之忽一皺眉頭,道:“只是舍弟還在貴府中,不知那丐幫之人會不會對其不利呀。”
“賢弟放心。”王有能此刻竟不再客氣,“他住在杭州府中,絕沒有人敢動他分毫,待咱們到了京城,我寫書信一封,叫那丐幫之人莫要與之為難,再派人護送他回到南京即可。”
譚祖之明白,自己與楊三折既已脫身,丐幫之人再為難譚明安也是無用,絕犯不著再為此得罪官府,只需交予王有能,便出不了什么差錯。
而楊三折此時最想問的莫過于那密室中所關(guān)押之人的身份,可譚祖之竟是對園林之事只字不提,他也只好忍氣作罷。
又行兩日,幾日終于到達(dá)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