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隱世避仇
- 鞘中霜色
- 蒼源
- 3081字
- 2020-10-24 00:59:12
待陳文祺他們返回武昌府衙的時候,夜近初更,衙門早已關閉。
楊山凌敲響衙門外面的鳴冤鼓,不多時,衙門“吱呀”一身打開一條縫隙,從里面走出一個差役模樣的人,大聲喝問道:
“是誰這么晚在此擊鼓?”
楊山凌答道:“是我等押送強人至此,求見知府大人。”
“強人?什么強人?在哪里?”差役將信將疑。
“攔路行兇的強人。喏,就是他們。”
差役將葛衣人看了看,不敢擅專,對楊山凌說道:“先在門外候著,我進去稟報。”
說完返身進了府衙,并隨手關上沉重的大門。
不多時,差役復又打開府門,向楊山凌他們一招手:
“隨我來。”
差役讓眾人進了府衙,返身關上大門,然后將他們帶到大堂之上。
武昌知府楊代明,年近三旬,成化十三年進士,為官勤政、為人清正,尤善推斷疑案,深得上司的賞識,故升遷較快。在武昌府任上,差不多也有兩年時間。適才正在書房讀書,聽過差役稟報,急忙來到大堂準備問案。
楊山凌一行人來至跟前,楊代明忽然眉頭微皺,起身說道:
“沈……”。
不待楊代明說下去,楊山凌急忙接過話頭:
“‘審’?大人這便要審案了么?”
楊代明搖搖頭,展開了雙眉,回到案桌后面坐定,拿起驚堂木作勢一拍,打起官腔:
“堂下何人,深夜擊鼓所為何來?”
楊山凌暗里一笑,答道:“回大人,小民楊山凌,與這位陳公子在投宿的路上遇到這伙強人攔路行兇,被我等擒拿,特送官府處置,請大人為小民作主。”
楊代明乍聽楊山凌等人被強人攔路行兇,大吃一驚。復又輕輕搖頭,似是不信:“堂前無戲言。就憑你們這幾個文弱書生,能擒住他們三個壯漢?莫非你們逍遙無事,借口前來消遣本府不成?”
楊山凌一臉的無辜,申辯道:“冤枉啊大人,草民等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消遣知府大人您啊。這幾人的確在城外拿著匕首攔住我等行兇,您看,我大哥的手就是被他們的匕首劃破的。”
楊代明又是眉頭緊皺,沉聲問道:“你大哥?你說這位公子是你的大哥?”
楊代明威嚴的語調似乎讓楊山凌有些害怕,他一改剛才輕松的神情,結結巴巴地說道:“不是。是……是小民的結……結義兄長。”
“結義兄長?你什么時候結義的兄長?”楊代明虎著臉追問。
“是……是……”
“大人,我倆結義不結義、什么時候結義,應該不受官府管束吧?草民等將強人帶到大人這里,大人還是問案要緊。”陳文祺見義弟在知府大人的逼問下一副惶然的樣子,便出聲為他解圍。
“啊?哦,是本府疏忽了。這么說來,這幾人果真攔路行兇了?倒要好好問一問。”
“可不是?今日黃昏,小民與書僮朱瑞在那仙客來飯莊吃飯,被這葛衣賊子偷走了錢袋……”,楊山凌恢復了輕松的神態,將如何在酒家被偷、在郊外遇截、如何虧得陳公子擒賊等經過詳細講述了一遍。
楊代明聽罷,暗地驚心,喝令將六人關入大牢,待明日審明案情按律治罪。
陳文祺上前將他們脫臼的關節重新接好后,便向楊大人告辭。
楊代明目視楊山凌,欲言又止。楊山凌裝作不知,說聲“小民告退”,與陳文祺等人走出知府衙門。
一行人出了府衙,走過一條大街以后,朱瑞帶著大伙拐進一條窄小的胡同。前行約二、三百步,就見不遠處有一小門,楊山凌悄悄拉了一下朱瑞的衣袖,朱瑞會意,快步跑過去敲開門,對一個家院模樣的人低聲說了兩句,那家院一邊點頭一邊迎出門來,朝楊山凌打招呼:
“小……少爺回來了?”
楊山凌“嗯”了一聲,帶著陳文祺他們進了門,回頭又向那家院吩咐道:
“這兩位公子是我的客人,要在我家小住幾日,不要告訴我娘,免得打擾她老人家,記住了嗎?”
“是,小……少爺。”
幾人來到一個小小的院落,楊山凌停住腳步,對陳文祺說道:
“大哥,這里是后院,平時并無閑雜人來往。你與景星兄弟就在此處將就歇息,待會我使人端水來,侍侯你們沐浴。”
陳文祺不好意思地說道:“悉聽賢弟安排。但今日已晚,不便拜見伯父伯母二位老人家。”
“沒事,沒事。”楊山凌搖手道:“我爹爹……常年在外,極少回家。我娘念經頌佛,也不得空閑呢。”
說完便偕同朱瑞離去。
不一會,一個年齡與景星相仿的小僮端了溫水過來,伺候兩人沐浴。
“小哥,勞煩你了。請問小哥如何稱呼?”陳文祺想通過與這小僮的攀談,進一步認識這位有點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盟弟。
誰知那小僮朝他“啊,啊”了兩聲,用手指指自己的嘴巴,搖了搖頭;然后又指指自己耳朵,點點頭。原來是個耳能聽聲、口不能言的啞巴。
陳文祺與景星見此,哭笑不得。便草草盥洗一遍,上床歇息。
……
陳文祺他們離開武昌府衙不久,一條黑影出現在陳文祺一行的身后,不遠不近地跟著他們。看見楊山凌帶著陳文祺從胡同小門進入院內,那條黑影繞到一棟四合院的前門,伸手將門環輕輕叩了三下。不多久,大門“吱”的一聲輕響,探出家院的腦袋。
“夫人睡了沒有?”黑影發問。
“啊,是舅老爺。夫人尚未就寢,舅老爺請進。”家院將來人領至前廳,說道:“舅老爺稍候,我去請夫人。”
不多時,從里屋出來一個婦人,雖年近四十,卻是膚白唇紅,美艷異常。看見來人,臉上露出笑容。
“姐。”
“明兒來啦,快坐。春紅,給舅舅奉茶。”婦人和顏悅色地說道。
這倆姐弟,正是十八年前虎口余生的韓梅、韓明。而韓明,就是剛才在知府衙門出現的楊代明——武昌府知府。
“明兒,這么晚來家,是不是師兄有消息了?”韓梅含著期待的眼神問道。
韓明輕輕搖頭。
“唉,十八年了,也許,他……他早已不在人世了。”韓梅眼角泛起淚花。
“不會的,姐。據恩公講,他老人家安置好我們之后,便返身沿著巴河來來回回走了幾次,都沒有發現師兄的蹤跡,也不見有血跡,師兄應該還在人世。”
“如果尚在人世,他要么去寧夏衛找夏堯叔叔,要么就在黃州府一帶隱藏。可是,你在寧夏衛、黃州府兩地找了這么多年,為何沒有師兄的任何信息?再說了,師兄若在人間,為何也不來找我們?”
“這……”其實韓明也懷疑師兄沈清是否還在人世,為了不讓姐姐傷心,忙安慰道:“姐,可能師兄一直都在找我們,可我們都隱姓埋名了,讓他上哪兒去找?”
“呃,你說什么?”韓梅的眼睛突然一亮,飛快地抓住韓明的手問道。
韓明不知姐姐為何突然興奮,茫然地答道:“我……我說,可能師兄一直都在找我們,可我們都隱姓埋名了,才找不到我們。”
“對呀,明兒,我們是不是也搞錯了?我們既然隱姓埋名,師兄為何不能隱姓埋名?”韓梅激動地說道。
“對呀。看來這十多年是白費功夫了。”韓明恍然大悟,連連拍著后腦勺,懊悔地說。
想到這一層,二人原本漸漸黯淡的心情又燃起希望,姐弟倆開心地笑了起來。
高興了一會,韓梅冷靜下來,對弟弟說道:“俗話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可十八年了,我們的血海深仇尚未得報。仇人勢力強大,我們報仇的唯一希望就是練好鸞鳳劍法。當年爹爹將鸞譜交給師兄、將鳳譜交給我,就是希望我們倆練成家傳武功,雙劍合璧,手刃仇人。如今,你和珊兒都是練的鳳譜劍法,與‘嶺南七兇’的功夫相差太遠,只有找到師兄,習練鸞譜上的劍術,方能雙劍合璧,尋機報仇。可如果大家都隱姓埋名,恐怕此生相會無期。但如以真實名姓拋頭露面,只怕師兄尚未尋來,仇人便已知曉。這便如何是好。”
韓明說道:“姐姐,隱姓埋名或拋頭露面,我們從長計議。弟弟有件事要與姐姐說。”
“什么事?”韓梅見弟弟慎重其事,不解地問道。
“珊兒剛才與一個趕考的秀才,扭了幾個強人送到府衙來了。”
“珊兒她……與一個趕考的秀才?快說,怎么回事?”韓梅吃驚地問道。
他們口中的“珊兒”,便是韓梅的女兒沈靈珊。女扮男妝外出時,假名“楊山凌”,“朱瑞”則是她的丫鬟蕊珠(說是丫鬟,其實是韓梅姐弟怕沈靈珊孤獨,為她找的玩伴)。
韓明將沈靈珊等人押送三個強人到府衙的經過對韓梅復述了一遍,然后說道:
“我在他們離開府衙的時候悄悄跟在后面,看他們要到何處。結果……”。
“結果他們去哪里了?”韓梅問道。
“到家里來了。”
“啊?姍兒怎如此冒失?”韓梅皺了皺眉,“春紅,請小姐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