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進城
- 民國之雙釵記
- 千重山
- 3993字
- 2020-10-23 20:29:22
溫澄默默地跟在葉樟后面。
“進城之后我會先給你找個地方安頓下來。”
溫澄問道:“那你呢?”
葉樟沉默片刻,說:“接下來我可能會很忙,你先乖乖的待著,等我忙完,局勢穩定下來,就送你回家。”
已經好幾天沒有提要送她回家的事了,溫澄都差點以為葉樟已經忘了這事,此時聽到他再次重提這個話題,除了害怕慌張之外,還多了一絲另外的不一樣的情緒。
“.……我知道了。”
葉樟有點意外,他還以為溫澄又會像以前一樣耍賴讓他不要趕她走呢,他都已經想好了,就算溫澄表現出再可憐的樣子,他都要堅定決心,不能動搖。
居然這么平靜地就接受了……
當天晚上十一點左右,葉樟就離開了,溫澄知道,他進城去了,聽劉老爺子的話,他好像是從小就學武功,不知道是不是能夠像電影里演的那樣飛檐走壁。
“我才不想跟她睡一起,我討厭她。”俞青柳得知又要跟溫澄睡一起的時候,立馬就拉下臉來,這個討厭的狐貍精不是病的那么重么,怎么就沒死呢?
“青柳,你再胡鬧就別睡了,到外邊來守夜吧。”
別說,也只有俞青山這個大哥能治得了俞青柳了。
俞青柳噘著嘴,小聲地抱怨了幾句,躺到了席子上,不一會就傳來輕微地鼾聲。
溫澄久久不能入睡,知道葉樟不在,她的心就不能安定下來,一會想著葉樟會不會出什么事啊,一會又想,要是葉樟就此把她丟下,再也不回來了怎么辦?
就這么提心吊膽地過了兩天,才等到了一個消息。
“里面傳出來的消息,讓我們今天晚上子時到城西,會有人來接應我們,對了,還有劉家的人。”
俞青河感嘆:“樟哥太了不起了,居然一個人潛進了城,誒,子業哥,那他是怎么把消息傳給你的呢?”
蕭子業神秘一笑,“這個你就不要管了,我們自有辦法。”
到了晚上,他們如期去往城西。
劉老爺子顯得很激動,對著溫澄說:“葉家媳婦,這次可是多虧了葉家小子,等進了城,我定要好好答謝一番。”
劉嫂子在一旁連忙說道:“爹,您糊涂了,這不是葉家媳婦,這是葉小兄弟救來的那個女娃。”說完又向溫澄致歉,“我爹這段時間精神頭不太好,經常糊里糊涂的,搞錯了,你別見怪。”
饒是溫澄臉皮再厚,在這么多人的面前也鬧了個大紅臉,囁嚅著說:“沒關系。”
俞青柳在一邊很是不平的樣子,又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只重重地哼了一聲。
城西的災民更少一些。
夜晚的涼風已經讓人有了一絲涼意,溫澄突然想知道,這個世界是幾月了?她手表的時間沒有經過調整,經過后來的驗證倒是一致的,從天氣看來,季節也應該差不多一致。
一行人在城下等了差不多兩刻鐘的時間,從上面響起了一個聲音。
劉小妹先驚喜地叫出聲來,“福貴,是福貴的聲音。”
其余人都開始激動起來,他們可以進城了。
城樓上放下籃子來,溫澄抬頭一看,那人可不就是葉樟么,也不知道葉樟能不能看見她,溫澄跳起來揮舞了下手臂,葉樟沖著她笑了一下。
先是把劉老太爺拉上去,再是兩個孩子,劉嫂子本來讓溫澄先上,卻被俞青柳搶了先,最后才是蕭子業,俞家兄弟等人。
到了城樓上才發現,跟著來接人的除了葉樟和福貴,還有一小隊士兵和一個大夫,大夫是給他們檢查身體的,士兵則一是保護,二是監視,監視主要是針對于看他們是否真的健康。
他們被帶到了城樓下的一個地方,大夫先是給他們每人把了脈,又讓進去小屋里洗了澡換了衣服,才坐上馬車,去到了一所宅子,宅子十分的精致。
剛下了馬車,葉樟就被一個人叫走了,跟他一起的還有俞青山和蕭子業。
福貴領著眾人向宅子里走去, “這個宅子是我們老爺給二姨娘置辦的私房,里面的家什還是二姨娘當初的陪嫁呢,老太爺直管先安心住著,老爺,夫人,二姨娘都說了,您們先好好歇上一天,明天再請到府里去說話。”
劉老爺子連聲說:“好好好,轉告徐大人,徐夫人和二姨娘,讓他們放心,我這把老骨頭硬朗著呢。”
福貴領著他們進了花廳,里面已是擺好了一桌飯菜,溫澄好像聽到了旁邊俞青河咕咚咕咚咽口水的聲音,她努力地控制住才沒有像俞青河一樣。
“二姨娘原本以為家里的境況還好,能挨得過這個災年,哪成想……不然早就派人接您去了,您這么大年紀,這一路定是吃了不少苦頭……”福貴一邊說著一邊抹著眼淚,“我先出去了,您們先用飯,等用完飯我再過來聽您的指示。”
福貴退了出去,花廳只留下了兩個小丫鬟,劉老爺子招呼著眾人坐下,率先動起筷來。
劉家的人看得出來教養極好,在如此饑餓的情況下還保持著禮貌的吃相,并且吃的不多,餓久了的人不宜吃的太飽,溫澄也是知道這個道理的,吃到七分飽就丟了筷子,只有俞家姐弟兩絲毫沒有克制,導致吃飽了以后連腰都彎不下去,歇息了好久才緩過來。
接著福貴又領進十來個仆人,分別安排了一番,又向劉老太爺等人訴了一番衷腸,才告辭離去。
溫澄被安排在了二進院子的東廂房,躺在高床軟臥上,溫澄滿足地閉上了眼睛,終于可以睡個好覺了。
………
第二天,劉家的人就被接到徐府去了,來接他們的人還是福貴,到了徐府先將他們帶去了正房,見了徐夫人。
徐夫人已頭發花白,手里捏著串紫檀木的佛珠,臉色有點灰白,年紀看起來跟劉老太爺差不多。
“親家老爺一路辛苦了。”徐夫人點點頭,沒有起身,客氣的寒暄著,如果按照老規矩,姨娘的娘家都不算什么正經娘家,她這個正房不見面才是合情合理的,如今也就是看在劉家是四少爺外家的份上,而她唯一的兒子又身體不好。
劉老太爺有些微微的不自在,他活這么大歲數,在老家的時候,誰對他不是恭恭敬敬的,徐夫人神色中一瞬間的不以為然沒有逃過他的眼睛,哎,這就是給人做姨娘的后果。
“夫人客氣了,多虧了貴府的照料,我們才能逃此一難啊,小老兒在這里給您道謝了。”劉老太爺說著起身作了一揖,劉嫂子和劉婉也慌忙帶著兩個孩子跟在后邊。
徐夫人忙示意身邊的丫鬟去把劉老太爺扶起來。
“親家老爺這是做什么?劉家是二姨娘的娘家,是四少爺和六小姐的外家,豈有不幫之理啊?您這樣可不就見外了么。” 說著又招過兩個孩子來,一人抓了一把糖果,“這是二小姐從英吉利國帶回來的糖果,我吃著奶味太重,你們小孩子肯定喜歡。”又囑咐一個老嬤嬤,“一會給倆孩子裝上一盒子。”兩個孩子奶聲奶氣地道了謝,看著孩子,徐太太臉上的笑深了幾分。
劉老太爺又慌忙向徐夫人道謝。
在徐太太這里走了過場,劉家的人才被帶到二姨娘的院子。
“爹……”二姨娘站在院子門口等著劉家的人,一見到頭發花白的老父便止不住潸然淚下。
“家里的事我都聽說了……那些個殺千刀的刁民……”二姨娘說話間已面露猙獰之色。
劉老太爺也顯得很激動,女兒出嫁已經十五年了,只回過娘家一次,要不是這次大難,或許他永遠都不會來。
“兒啊……事情都過去了,我們家合該有這一劫。”
二姨娘激動地說:“爹,就是因為您太心善,人善被人欺啊,兩個弟弟才會丟了性命。”
劉老太爺的臉頓時就煞白,嘴巴哆嗦著,眼里都是悲痛之色。
劉嫂子看見公爹如此,便上去說道:“姑奶奶,爹的心里是最不好受的那個人,您就……”說著 便哽咽起來。
二姨娘也是見老父如此,實在不忍心再說下去便轉移話題道:“辛苦弟妹了,兩個弟弟去了,多虧你撐著這個家。”
劉嫂子用帕子揩了揩眼角的淚,嘴角微微顫抖著說:“我一個婦道人家只是做了我應該做的,爹才是頂梁柱。”
二姨娘拍拍她的手,“你是我們劉家的好媳婦,以后兩個孩子就都指望你了。”
“看大姑奶奶說的,我嫁到劉家這么多年才添了這兩個血脈,我是他們的親娘,我肯定帶好他們,延續劉家的香火。”接著把劉婉往前一推,“這是小妹,您上次回來她才五歲,肯定都不認識了,小妹,快叫大姐啊。”
劉婉剛輕聲的叫了聲,“大姐。”就被二姨娘一把拉過去,上下打量著,嘴里不斷地說著,“好,好,走在大街上我都不敢認了,以后就留在徐州,大姐給你找個好人家。”
劉老太爺欲言又止,二姨娘已經猜到了他想說什么。
“爹,難不成您還想回去?”這么個傷心地,躲還來不及呢,還回去干什么?
劉老爺子嘆了口氣,“哎,那畢竟是我們的祖籍,祖祖輩輩生活的地方。”
二姨娘不以為意,“我小時候您不是說我們家是從贛省遷過去的么?”
劉老爺子一噎,不知道該說什么話來反駁,族譜上確是這么寫的。
二姨娘接著說:“等過了這亂勁兒,我就派人回去把地都賣了,把宅子也賣了,你們啊,就安心地在徐州待著吧,有我們家老爺在,不會再有人敢欺負你們了。”
劉老爺子嘆著氣,大女兒自小就極有主意,不然當初也不會在他的極力反對下還嫁給了別人做小,以至于這么多年來都很少來往,沒想到會有一天來投靠大女兒,如今她堅持讓他們留在徐州,他還是應了吧,他都已經半截身子入土的人,該為小輩們考慮考慮了。
正在此時,一個少年的聲音從門外響起,“娘,聽說外公,舅母和小姨來了,我特意帶著明玉過來看看。”話音剛落,從門外進來一個穿著西裝的少年,身后跟著一個端莊的少女。
二姨娘表情頓時就變的輕松起來。
“玨哥兒,你快快過來見過你外祖父,這是你舅母,這是你小姨,這是你兩個表弟。”
徐明玨跟徐明玉分別拜見了幾位劉家的長輩,又給了兩個小弟弟一人一個竹蜻蜓玩,才挨著二姨娘一左一右地站立著,兩人的容貌氣質與二姨太極為相似,只是徐明玨顯得活潑些,徐明玉則有點羞澀。
“你這孩子,怎么又穿上這些稀奇古怪的衣服。”二姨娘撣撣徐明玨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塵,嗔怪道。
“娘,這怎么是稀奇古怪的衣服呢,這是二姐專門給我定做的,大老遠從英吉利帶回來,人家洋人都穿這樣。”
徐明玉則是抿嘴一笑,“哥哥把頭發也剪了,服飾也換了,還真有點像那些留洋回來的洋學生了。”
“什么像啊,爹已經同意了,等我再大兩歲,就真的送我去留洋,像二姐那樣。”
二姨娘臉色一變,“老爺真的這么說了?”
徐明玨頭一揚,“那還有假?”
二姨娘臉色凝重起來,劉老太爺見狀問道:“怎么?留洋難道不好嗎?”
二姨娘見老父關切的神色,想到他也是剛經歷一場劫難,不好拿這些事情去煩他,就笑道:“沒什么,只是我舍不得玨哥兒離我那么遠。”
劉家的人直到吃過晚飯才回去,臨走時二姨娘拿出一疊銀票來,“這是我的私房銀子,這些年我嫁妝的出息不少,老爺又時常貼補我,爹你就放心拿著。”
劉老太爺原本是打算拒絕的,聽見女兒這么說,就收下了,他們也確實需要,只想著等以后把家鄉的地賣了,再還給女兒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