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源左聽少女的話,先是一愣,繼而一笑,道:“有趣,有趣,在落葉城中,還有不認識我的女子,姑娘是個外鄉人?”
那少女劍眉一橫,怒道:“媽蛋!你瞎了狗眼,小爺我是個男的你看不出來嗎?”
柳源左仔細看時,那少女的確是一身男子打扮,但她實在太過清秀,況且已經到了十二三歲年紀,胸前的隆起難以掩飾,無論誰都能一眼看出她是個女兒身。但她卻還以為別人看不出來,實在可愛。
柳源左也不戳破,連忙收起笑道:“多有得罪,在下柳源左。只為公子太過清俊秀氣,所以沒看出來,不知公子是……”
那少女聽見“柳源左”三個字時,略吃了一驚道:“原來你就是柳源左?聽說落葉城沒有哪個女子不喜歡你的?”
柳源左笑道:“謬贊謬贊。”
那少女忽然哈哈大笑起來,道:“媽蛋!你要是柳源左小爺我就是柳源珪了,快給小爺滾開,小爺還要趕著去投客棧呢。”
柳源左聽了,心下十分不快。忽然,遠處一片柳葉如同細刀般嗖地射向那少女,而少女甚是靈敏,左手兩個手指將那柳葉接住,一個翻身跳下驢背穩穩落地,右手里一柄小匕首已捏在了手中,口中喝道:“誰?”
只聽遠處傳來一陣爽朗的笑,崔云白捏著折扇走了過來,道:“好本事!你眼前之人的確是如假包換的柳源左,落葉城找不出第二個了。”
少女聽了崔云白的話,將那柳葉彈了出去,看了柳源左一眼,翻身坐回驢背,冷笑道:“兩個無聊的男人!哼,閃開。”
柳源左伸手要攔她,卻被崔云白止住,崔云白道:“野花雖爛漫,可耐花有刺!公子有心也不急于一時,我們再去喝酒!”
說罷,崔云白拉著柳源左一徑去了大船。
夜,無月。
柳源家大院內稀稀落落地點著些燈籠火把,一只大黑貓似乎受了驚嚇從屋瓦上跳下草叢,鉆入黑影中不見了。大黑貓所在的墻頭卻多處了一個黑影,那黑影嘀咕道:“媽蛋!早知道柳源家這么大,我就等那呆子出來再動手了,真晦氣。“
柳源家的宅院坐落在白衣巷,白衣巷則在城南的落葉山下,相傳柳源家第一代祖師就是在落葉山悟出了一門玄功,故而開創了柳源一族如今的繁榮。雖然柳源珪不過是柳源族譜中的一條支脈,但如今的族長柳源不攻將落葉城委托給柳源珪,可見對柳源珪的器重。
柳源珪的宅院雖然大,但巡夜守門的人卻不多。這倒不是因為柳源家自持武力將一眾刺客都不放在眼里,而是因為最近東邊出了戰事,柳源珪帶著落葉城柳源一族的人外出,所以院子里的守衛變得薄弱了。
黑影從屋頂上輕盈地落了下來,沿著竹林走了一陣,忽然聽道遠處有些喧鬧之聲,便悄悄潛了過去。只見黑影里有幾個七八歲大的孩子正在說話。
“媽的,柳源封一這個大笨蛋居然敢去告狀,害的我被玉姑姑罰抄寫了一千遍《柳源家訓》,你看我的手都抄腫了。我可是最怕看書的,哼,此仇不報非君子!“
“這算什么,我被罰掃廁所一個月。誰都知道我最愛干凈了。”
“嗨,你們都不算什么。我被玉姑姑用藤條抽了五十下屁股,你們看,現在還是腫的,我可是最怕疼的。”
“玉姑姑太狠了,她知道我們每個人的弱點,怕什么她就來什么,哎,以后看來咱們還是小心為妙。”
“那這次就這么算了?”
“當然不行,咱們現在就去把那呆子揍一頓,消消氣。”
“說得對,咱們現在就去。反正大人們都出去了,趁這機會好好修理他。”
幾個孩子計議定了之后,便拿了木棍麻袋朝著西面院子去了。
那黑影聽得幾人要去尋柳源封一,心里一樂,自語道:“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只要跟著這伙小鬼肯定能找到那個笨蛋。”
說罷,縱身一躍,跳上了院墻,跟著幾個孩子去了。
只見那幾個孩子繞來繞去,繞到了一處僻靜的小屋前。那屋子雖然小,但卻十分精致,無前屋后修竹成蔭,環境倒有幾分雅意。
幾個孩子敲了敲屋門,出來開門的是一個十二三歲的女子,那女子丫鬟打扮,身穿白素衣,睡眼惺忪,見了眼前兇神惡煞似的一群孩子,先吃了一驚,接著大叫道:“公子,快……”
話還未出口,便被一個孩子用玄功一掌擊暈了。孩子們七手八腳將丫鬟拖了出去,涌入了屋子內,不時,拖出一個大胖小子。那大胖小子還要叫時,被一雙臭襪子塞住了嘴。接著一只大麻袋套在了他頭上。孩子們掄起木棍直往他身上招呼,邊打邊道:“狠狠打,別打頭!”
七八個孩子打了半刻功夫,打的累了,方丟了木棍。
一個道:“他媽的,再去告狀,就打死你。”
另一個道:“哼,這次便宜你,給你療療傷。”
說罷,脫下褲子對著那麻袋撒尿。其他幾個孩子見了,都笑起來,道:“我也給你療療傷。”于是一同脫下褲子,每人都將尿撒完了才走。幾個孩子走了之后,屋內一時清凈了,唯有麻袋內柳源封一發出的嗚嗚咽咽的哭泣聲。
黑影躲在陰影里看的真切。這黑影便是任孤云,她女扮男裝來此的目的本是為了殺柳源封一,不過她終究是女流之輩,此時看了眼前一幕,一時竟心軟起來,不知該不該下手。
正猶豫期間,任孤云忽然見那屋子頂上飄飄然飛下一人。借著掛在屋頭的燈籠,看清了那人的臉,任孤云吃了一驚,心道:“這不就是下午在河畔遇到的那個柳源左么?”
只見柳源左撿起一根落在地下的木棍,正要朝著麻袋的頭部猛擊,以柳源左的功夫,這一木棍若打在太陽穴,恐怕柳源封一可要一命嗚呼。
任孤云不及多想,撿起一片灰瓦丟向遠處,瓦片碎裂。
“啪”
聽了那聲音,柳源左大吃一驚,循著聲音來的方向飛了過去。
任孤云跳下墻頭,來到柳源封一旁,踢了他一腳道:“媽蛋!小爺本是來殺你的,反而救了你!快給小爺起來。”
柳源封一被她踢了一腳,不敢大聲哭,只得小聲道:“不要打我,不要打我,不是我告狀的。”
任孤云不耐煩道:“媽蛋!少啰嗦,跟小爺走。”
說罷,一把將柳源封一從麻袋中揪了出來,拎著他的耳朵便朝屋后去了。屋后是一片竹林,任孤云扯著柳源封一的耳朵鉆過竹林,看不清道路,隨便亂竄亂走了半個時辰,抬頭一看,擋在眼前的是一座大山,山上光禿禿沒有幾顆樹木,但有不少橫七豎八的墓碑,只見山頭離了塊大石碑,那石碑大概有些年約,上面爬滿了碧綠的樹藤。那石碑上寫著幾個大字:“柳源蒼葬地!”另有幾個小字卻被樹藤遮住,不知寫了什么。
“原來是柳源家的祖墳。”任孤云喃喃道。
柳源封一見了那山,嚇得捂著頭道:“怕,怕,有鬼。”
任孤云“啪”的一個爆栗鑿在了柳源封一的腦袋上,道:“媽蛋!我是個女人都不怕,你怕個屁!”
話說出口后,任孤云想了想又鑿了柳源封一一個栗子,沒好氣道:“媽蛋!害的小爺說漏嘴了!”
任孤云說話時,忽聽遠處有聲音傳來,心道:“柳源左這家伙要是趕來,柳源封一的小命可就完蛋了,好歹也是小爺我的相公,要殺也輪不到他!”
說罷,揪住柳源封一的耳朵要拎他上山。這次,柳源封一死活不肯,蹲在地上道:“有鬼,有鬼。”
任孤云聽著遠處的聲音越來越近,心下著急,眼咕嚕一轉道:“媽蛋!算你厲害,你閉上眼睛,我帶你回去,我沒說睜開,你不許睜開眼。”
柳源封一閉上了眼睛,口中道:“回家好,回家,回家。”
任孤云將柳源封一在原地轉了幾圈,拉著他便朝山上去了。柳源封一閉著眼睛果然沒有張開,他哪里知道任孤云其實拉著他一路上了那墳山?口里還樂呵呵地道:“回家,回家。”
任孤云將柳源封一拉上墳地,直走到了山頂才停下腳。她看了眼四周,發現這片墳地甚為荒涼,雖然已是春季卻沒有什么花。成片的野草和橫七豎八的墓碑看的她不寒而栗,她自語道:“柳源家號稱巴蜀第一大門閥,居然連祖墳荒成這樣都沒人管,真是咄咄怪事。”
“到家了嗎?”柳源封傻呵呵地問道。
任孤云見柳源左沒有一追來,便道:“到了,你睜開眼吧。”
柳源封一睜眼時,四面都是荒涼的墳地,嚇得蹲在地上大哭了起來,道:“回家,我要回家。”
任孤云見柳源封一坐在地上,咬了咬牙,抽出匕首,在柳源封一腦袋上比劃了幾下,臉色幾番變化,最后道:“你別怪我,我不能嫁給你,不是因為你傻,而是因為我的心里只有莫公子。”
說罷,猛地刺向柳源封一的后心而去。而柳源封一還在哭泣,口中昏昏糊糊道:“要回家,媽你在哪兒?我要回家。”
就在那匕首刺中柳源封一的剎那,任孤云卻又突然收了手,將那匕首丟了出去,錘著自己腦袋道:“媽蛋!沒用的東西,居然下不了手……”
“哈哈哈哈……”
一個陰冷無比的聲音不知從何處響起,聽得任孤云頭皮發麻。雖然那聲音陰冷尖利十分可怕,但更加令任孤云寒從腳起的是:那聲音居然來自地下。
(柳源封一:太白君,我還得坐多久冷板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