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宴之上，群臣朝賀。

“江州司馬送上——天山雪蓮一例”

“吳王蕭祁奉——長白人參一顆，恭祝長儀長公主千歲萬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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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身著紅衣華服，百無聊賴地冷觀著群臣送上賀禮，覺得好似與我無關。我的生辰，成了他們送禮的借口，卻不是因為我，而是我背后的權勢。

“——皇姊，覺得孤送的壽禮如何？”

我聽得有人喚我，才回覺身旁的蕭瑗奕正用期待的眼神定定地看著我，等待我評價。

“——陛下的禮物我自然是喜歡的，無論是什么我都會喜歡”我一邊拿話敷衍他，一邊用眼角偷瞥著一旁公公手里陛下的壽禮，我原以為又是些珍稀補品或者稀世珍寶之類的玩意兒，卻未料到竟是一副畫，還是我的肖像。作畫之人畫技略顯稚嫩，但看得出畫得頗為認真，尤其是一雙眼睛，竟得七八分相似，這樣一來，畫中之人便更顯傳神了。

我眼睛下移至畫紙的下角，心中微訝，此畫居然是蕭瑗奕親自作出，我腦子閃過方才他看向我時的眼神，恍然才覺剛才的敷衍之氣。

“——陛下的心意令本宮萬分感激，此畫我定會好好珍惜，掛入府中藏之。”

“——皇姊你喜歡便好！”得到了夸獎，身旁的蕭瑗奕面露得意之色，似小孩得到糖果一般。見此，我嘴角微揚，心中感嘆，果然還只是個孩子心性罷了。

“——陛下，今日微臣有一請求，還望陛下能夠成全！”宴席之上，一年紀稍長之人離席站出，叩首后緩緩道。看其裝扮，應是

“——哦？是何請求，愛卿但說無妨”蕭瑗奕此刻心情甚好，也毫不在意此人的突兀之舉。

“——微臣請陛下允長儀長公主下降于犬子！”那人說完，一刻之間，本還熱鬧的壽宴氣氛瞬間冷卻了下來，大殿之內出奇地寂靜，只聽得到沉重冗長地呼吸之聲。

等了好久，并不見蕭瑗奕發話，我側首朝他瞟去，他臉上依然鎮定自若，看不出絲毫變化。只因眉間已不見方才的喜色而斷定，他此刻并非如表面上那般輕松。

“——微臣請陛下將長公主下降于犬子！”似是許久不見回應，那人又重復著方才之所求。蕭瑗奕臉色已有些不耐，終于回道：“——依愛卿所言，孤憑何允卿之求？”

那人早有準備，不急不徐地說出其子對我早就仰慕已久，要娶我之心并非二三日的莽撞之舉，而是數年前就有此決定，今日借我壽宴求之，無非是希望喜上加喜而已。

“裴愛卿，你那愛子孤早前也見過，的確長得一表人才，日后必為我大梁國之棟梁，配我皇長姊也確實合適，只是這嫁娶之事應是雙方的意愿，如若我皇姊不允，孤下旨亦是無用。”蕭瑗奕這時微微側身，一雙眼睛定定看向我：“皇姊，你意向如何呢？”

真是怪了，我連那裴御史之子面都未見過，如何讓我下嫁于他呢？但蕭瑗奕雖未答應，卻也未回絕，表明那裴御史在朝中地位絕非一般，我此刻若一口回絕，只怕今后在朝中他會刻意為難，為今之際，下嫁一事還是拖得越久越好。

“裴卿愛子傾慕本宮多時都是你一人之言，本宮并無可信之證。這如何讓本宮信服，立刻答復？況且令郎之于本宮而已還是陌生人而已，我看得了解一番才能抉擇吧！”我狀似苦惱道。

“既然如此，此時改日再議吧！”蕭瑗奕道。

“長公主既然擔心犬子并非真心求娶，這委實簡單，公主可于犬子相處些許時日，待感受到其真心，在答應也不遲，微臣望陛下能成全！”裴御史不依不饒。

“裴卿都如此說了，那就請陛下允了令郎自由入宮吧”我妥協道。

“——可是——皇姊——”蕭瑗奕還欲說，我眼神示意就此打住，他才勉強同意了裴御史之子自由出入宮廷之請。

這頓壽宴最后不歡而散，瑗奕此后始終陰沉著一張臉，弄得殿中之人不得不小心翼翼。席間一個侍酒的宮女不小心打翻了酒盞，瑗奕大發脾氣，亦不顧旁人求饒，將人拖出去杖責五十才作罷。

好不容易挨到觀煙火的時刻，我觀察四周，趁著旁人不注意，避開侍從，悄悄離席，來到湖邊透氣。望著波光粼粼的湖面，心中的波瀾終于得以平靜。

“殿下何以不去觀煙火而在此處流連？”聽得來人的聲音，我轉身，向那人微微頷首，“霍將軍不也在此么？”那人微笑，又走近幾步，“微臣是不喜熱鬧之人，殿下亦是么？”原來在戰場之上神勇英武的‘玉面神將’私下竟是個性喜孤僻之人么，我之前對那人實在太不了解。

“將軍對方才壽宴之上的事怎么看？”不知為何，我看到他，感覺他似乎明白我此時心中所想，因此，我不妨跟他直接挑明。

“殿下真想聽臣的意見？”他眼中竟寫滿不可思議，“若說裴御史求殿下下降毫無目的只為情意，承然是不可信的，但這其中的感情卻得由殿下自己去體會，去抉擇，若殿下覺得情感勝于利益，那么不妨答應也不錯。”霍懷景說得鄭重，他的考慮與我心中所想不謀而合，只是，于情于理，我都不可能下嫁給裴御史之子。

“將軍認為，身在帝王之家，宮廷之中，人生到底會有幾件事是能夠由得自己作決定的？”我突然問道。

“這就要看殿下如何取舍，其實我們無時無刻不再作抉擇，凡事自己能夠取舍，總好過身臨絕境，不由自主。”他定定地看向我。

卻突然轉頭，招呼也未打，便大步走了。

“——霍懷景——你今天的話——我記住了——謝謝！”我兩手放在嘴邊，朝著他離去的背影大喊，也不管他是否聽得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