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呢？

女人可以為了一個心愛的人而哭，因為她需要的是安慰。女人也可以為了一件傷心事而泣，因為她需要的是情感的宣泄。

也許這就是為什么女人笑起來的模樣都那么柔美的原因。

男人呢？

自古以來在男人的世界里，淚水代表的永遠都是他的軟弱無能。而男人也是人，男人除了憤怒，也有他的傷悲。

一個男人會流淚，豈不是正好能體會到那種肝腸寸斷的滋味？

熊雷在心里默默地告訴自己，這份悲痛和仇恨我一定會加倍討回！

眾人被這忽乎其來的變故嚇住，目光皆瞧著黑衣人的反應。

黑衣人的臉被黑巾遮擋，無人能看見他此時的表情。

他是在咬牙切齒，還是在追悔莫及？

死有輕如鴻毛，重如泰山。沒有多少人能明白曉嵐這樣做的原因，這種置生死于不顧，一心犧牲自己而去解救愛人的情感，只有你真正碰到了才知道珍貴。

而青春少年正是這種情感最容易滋生的年齡。

一腔熱血能令人激憤，同樣也會使人流淚。

黑衣人默然半晌，無奈地將手揮了一揮。幾個護衛心神不定地過去，默默地將曉嵐的尸身抬走。

王員外搖晃著腦袋，輕輕嘆道：“可惜，可惜。李大人就當賞我個面子罷，若是按照規矩，他已很難再留在山莊里，不如賣個人情，讓我帶了他去。”

黑衣人默然不語。

王員外眼珠子轉了一轉，又道：“換句話說，你訓養他多年，殺了豈不可惜。”

“這話倒是不錯，山莊養了他十八年，不論心血和精力，光是吃飯穿衣也花費不少。每年算他一千兩，十年也得一萬兩……”黑衣人忽然扭頭看他，呵呵笑了一聲。

“跟李大人做生意我心里早有準備。”

“我知道晉源兄是個生意人。”

“只可惜現在他就差一口氣，讓我帶回去好好調養，倒也還可以使喚。”

“你認為我調教得不好？”

“說這種話不怕閃了舌頭？”

“晉源兄的面子我肯定要給，絕對沒有故意刁難你的意思。”

“很好，一口價，一萬八千兩！”

黑衣人想了一想，嘆道：“這少年渾身戾氣，只怕你很難馴服。”

王員外見黑衣人話語一變，似乎有些動心，抖了抖臉上的肥肉，哈哈笑道：“李大人過慮了！我海興縣小城雖然沒有你九道山莊的氣派，過往門客也是寥寥無幾，但虎門樓里手下精兵良士卻也不少。上月我已物色了幾個資質不錯的少年，都是百里挑一的高手，只要多加苦練，假以時日必能與曹公公的人一較高下。”

“那也不少這一個了。”

“李大人山莊高手如云，不會吝嗇得連個半死之人也不肯放手吧？”

黑衣人低頭不語，緩緩踱步到熊雷跟前，眼見著他此時滿身是血，身子蜷曲成一團，呼吸早已弱如抽絲。

九道山莊一直以來莊規甚為嚴厲，而熊雷三番五次受不得訓化，這股歪風只怕早已在山莊里傳散，甚至不少人被他感染而妄動了反叛念頭。剛才曉嵐悲憤之下竟然自尋短見，此時護衛們心境恍惚，難免會有兔死狐悲之心。若是今日不殺熊雷，在山莊之中絕對再無此人容身之地，倒不如做個順水人情，將他賣給了王員外，也好了卻眼下這件棘手的事情。

黑衣人不經意地瞧了程叔一眼，卻見程叔仍然站在一旁，一聲不吭。

山莊里無人見過程叔的笑容，也無人見過程叔憤怒的表情。

沒有人知道程叔究竟是何來歷，也沒有人知道主人對他為何如此縱容和放心。

而他們之間所謂的一場賭局，究竟是要賭些什么，無人透露過半點消息。

程叔每天做得是牛馬苦力，每天吃得是殘羹剩飯，卻似乎并不在意。好像天底下所有的事情都與他無關，他只想平平淡淡地活下去。

世上只有兩種男人會對現狀滿意，一種人性格極其懦弱，他任勞任怨只求一日三餐暖飽無憂，另外一種就是深藏隱秘，忍辱負重只為了完成心愿。

程叔究竟是哪一種人？

以他的武功，江湖上已算得上是一流高手的水平，絕對不甘心屈身為奴的。

那他到底有何苦衷？有何目的？

黑衣人緩緩點頭，道：“要我答應不是不可以，除非晉源兄幫我一個小忙。”

“好說，好說，只要讓我湊齊了十三太保，別說一個小忙，就算是十個，一百個我也愿意幫！哈哈，哈哈！”王員外喜笑顏開，連連點頭。

黑衣人道：“那倒不必，我想下月初七時，向晉源兄借艘三桅大船。”

程叔心想著熊雷這條性命總算是報住了，終于松了一口氣，眼中一道精芒一閃即逝，心思涌動，卻并不露聲色。

“商行船隊隨時都有，一定照辦。只不過李大人拿得是朝廷俸祿，莫非開銷太大，學人做起了生意？”王員外聽見黑衣人要借船，一時猜不出用意，滿臉疑惑。

“你怕我搶你生意？”

“嘿嘿，俗話說得好，戰場無父子，商海無兄弟。我與李大人情同手足，做買賣這種事情可要問仔細了，你運絲綢我絕不做布帛，你賣壽衣我也絕不拉棺材！”

“晉源兄果然夠義氣。”

“只不過有件事情我不得不提醒李大人，海監司可是曹公公的嫡系，要是出了什么差錯，你我們都擔當不起。”

“這個你只管放心，船頭絕對不插虎門樓的旗號。”

“你有你的規矩，我有我的原則，不知李大人借船要運什么？”

王員外在生意場上是相當的精明，寧可分文不賺，也不能替人背黑鍋。他的商行船隊做得本來就是海上運輸的買賣，先把話挑明，可不敢稀里糊涂的把船借出去。萬一黑衣人運得是朝廷禁品，風險就大了。

“我山莊苦力每日開山鑿壁，運得自然是鐵礦。”

“莫非李大人竟然私運金鐵？”王員外似乎吃了一驚。

“晉源兄說笑了，私設金鐵之爐者，是殺頭的罪名。”

“朝廷增設鐵爐，礦稅倒是免了不少。”

“正是大好時機。”

“運往何處？”

“我轄下福建汀州境內的清流、連城、上杭、武平、永定五縣都是鐵冶衙門。你說我有實權不用，是擺著好看的么？”

王員外哈哈大笑道：“原來如此！閩鐵天下聞名，這倒是不假。哈哈，哈哈！”

“我對朝廷里的權勢地位向來不感興趣，若是在一顆樹上吊死，終歸不是長遠之計。”

“只不過，以李大人的身份，私下里去做買賣，怕是有人會閑言閑語。”

黑衣人意味深長地道：“晉源兄此言差矣，世上又有誰會跟銀子過意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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