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睡過后,有曲無岑的侍女來傳,說王爺找姝顏姑娘去。姝顏忙換上一條冰藍(lán)色長褶裙,套上月白的廣袖外披便帶著驚蟬和明心一同往曲無岑的蓮心殿去了。
曲無岑的寢殿離聽風(fēng)榭并不很遠(yuǎn),姝顏只步行前去,行及蓮心殿外,已聽見中庭傳來青年的說話聲:“王爺這套劍法美則美矣,卻不夠快?!?
姝顏快步上前,見通往中庭的回廊下站了一個端著托盤的丫頭,托盤里擺著兩只半臂高的大青銅酒壺。那丫頭見姝顏來,便把自己手中的托盤交給她,示意她端上前去。
托盤沉甸甸的,乍一入手,姝顏只覺手臂猛然往下一墜,險些兒就要端不穩(wěn)妥。她領(lǐng)著驚蟬、明心走過回廊,只見偌大的庭院里只有那兩個年輕的男人,一個一襲青衣,一個一身白衣,在空曠的院落里比武過招。雙方步法都是迅捷敏銳,招式變幻莫測,打得不分上下。
曲無岑以扇為劍,而那手中持簫的白衣人,卻正是之前同姝顏會過面的。
見姝顏端著酒來來,曲無岑朗聲道:“蕭兄,不如我們來打一個賭。”邊這么說著,手上折扇卻不停,步步向蕭斯人緊逼。
蕭斯人云袖一抬,手中的簫恰恰格擋住曲無岑的扇,微笑道:“賭什么,怎么賭?”
中庭花木稀,唯有一樹,枝葉繁茂,堪四人合抱,曲無岑便走上前去,分出一掌,向那樹干上輕輕一拍。這看似毫不受力的一掌,卻讓四個大漢、八條臂膀才能環(huán)繞過來的粗壯樹木開始徐徐落葉。
那樹葉仿佛有了意識一般地爭相凋落,脫離出枝干的束縛,一片一片,不急不緩,猶如漫天綠色飛雪。
“王爺好內(nèi)力。”蕭斯人點(diǎn)頭贊道。
曲無岑也不以為意,只說:“就賭在樹葉落光之前,我們誰先喝完這壺酒,輸?shù)娜诵璐饝?yīng)贏的人一個條件?!?
姝顏見他這么說,就徑自去把托盤里那兩只半臂高的大青銅酒壺?cái)R在中庭的石桌上。
那蕭斯人沉吟一會兒,答道:“孤怕只怕條件太大,答應(yīng)不起?!?
曲無岑聽罷大笑:“這天下,還有什么條件是你鐵騎侯答應(yīng)不起的?”
姝顏心下一驚,才知道此人竟便是那個赫赫有名羽林騎都尉,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蕭影玄。只聽他淡淡道:“孤即便能答應(yīng)得起,卻不知有沒有王爺答應(yīng)不起的條件?!?
曲無岑已手持扇子,做了一個起式:“蕭兄要什么,我若有的,必不吝惜,但需得贏過了本王再說?!?
“很好?!笔捰靶嵴频?,“王爺很自信,孤就陪君賭一局?!?
才這么一會兒,石桌上已經(jīng)覆蓋了一層薄薄的落葉??罩械娜~片越落越多,在漫天旋轉(zhuǎn)翻飛的樹葉中,姝顏看不真切那兩個人的身形,只有青白二色交織的影子,衣袂獵獵捕住風(fēng)聲,折扇開闔的摩擦,以及洞簫震動發(fā)出的空空聲。俄而,眼前一晃,石桌上的兩個大青銅酒壺已經(jīng)不見了。
不知道過了幾盞茶的功夫,也不知道那兩個人過了幾百幾千招,姝顏眼瞧著那棵參天老樹枝頭的葉子越來越少,而地面上漸漸積起了幾層高高的新綠。明明不是凋零的季節(jié),卻有種秋風(fēng)撫面的蕭瑟感。盡管站得很遠(yuǎn),還是有好些葉片飛打在了發(fā)梢額頭,發(fā)出“撲”的一聲,然后緩緩委地。
姝顏定睛的時候,就看見蕭影玄背靠樹干,而曲無岑的折扇正正抵在了蕭影玄的胸口上。老樹的枝干變得光溜溜的,上面最后的一片葉搖搖欲墜,將落未落。滿地新葉堆積,顯現(xiàn)出一種詭異的樣貌。
勝敗已經(jīng)很明顯了。
“承讓,蕭兄。”曲無岑一手持扇,另一手拿起酒壺便要往喉中灌。姝顏松了一口氣,才覺得這一場比試本應(yīng)如此,并無懸念。卻聽蕭影玄淡淡問:“哦...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