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定八年的冬天似乎十分漫長,雪花似乎舍不得這人間般,遲遲不肯融化。
窗外是皚皚白雪,窗內是抱著暖爐發呆的鄭嫣。南宮又被娘親叫去了,這幾日似乎南宮總是不見人影。姨娘也是,都很久沒來教自己功課了。而自己又不能出去只好無聊的呆在屋里,連個說話的人也沒有。
鄭嫣突然覺得有點想念彌羅了,自己雖然平時大大咧咧,卻從沒有什么朋友,彌羅應該算是自己的第一個朋友吧。
想想這半年來的點滴,鄭嫣忽然覺得有個這樣的朋友真不錯。雖然有點孤傲的臭脾氣,可是他對自己卻是極好的。
想著想著不禁掏出那塊紫玉,只見紫玉上的六月雪栩栩如生,仿佛就在靜靜開放似得,在鄭嫣手中發出暗紫色的光。
鄭嫣微笑,收起紫玉,望了望窗外的雪,心中期盼,冬天快過去吧,這樣就可以快點見到彌羅了。
想了想便回里屋睡去了,在夢里,鄭嫣看見彌羅在約定的地方向自己走來。
“小姐小姐,醒醒?!?
睡夢中,鄭嫣仿佛聽到了南宮焦急的聲音,不情愿的睜開朦朧眼睛,問道:“姐姐,干嘛?。挎虄哼€想睡呢?!?
“小姐,乖,快起來,我們必須趕緊離開?!闭f完南宮一把拉起還想繼續睡覺的鄭嫣,便急急的將她往外拉去。
鄭嫣被這一拉清醒了不少,察覺到南宮的不安和焦急,緊張的問道:“怎么了,姐姐,發生什么事情了?我們這是要去哪里?。俊?
“別院被人包圍了,我們現在去和夫人會合。”南宮一邊拉著鄭嫣快步走著一邊說。
鄭嫣一聽,心中一緊,不自覺的拉緊了南宮的手。
南宮察覺到了鄭嫣的害怕,寬慰道:“小姐也無需緊張,夫人房內有密道,我們可以從那里逃離?!?
“嗯,我們快去娘親那里吧?!编嶆掏蝗挥悬c擔心柳玉憐,不禁加快了腳步。
不一會,兩人便到了柳玉憐的屋內,鄭嫣剛剛走進屋內,便看到了一身勁裝的娘親,手上還拿著那把擱置了不知道多久的劍。上面的灰塵已經被拭去,此時細看,才發現劍身竟鑲刻著一個小小的柳條。
柳玉憐見南宮將鄭嫣帶來了,像往常一樣笑著問道:“嫣兒,害怕嗎?”
鄭嫣睜著眼睛看著她的笑容,竟十分的安心,搖了搖頭,說:“有娘親在,嫣兒不怕?!?
柳玉憐贊賞的點點頭,隨即抬頭望著南宮,神色凜然,問道:“南宮,我那日對你說的話,你可記住了?”
南宮恭聲回道:“南宮記住了。”
“好,那你現在帶嫣兒走吧。”說完深深的看了一眼鄭嫣,盡是不舍。
鄭嫣一聽,突然忍不住大哭,抱住柳玉憐,說道:“我不要走,娘親不走,嫣兒也不走。”
柳玉憐輕輕推開鄭嫣,蹲下身來,伸手拭去鄭嫣臉頰的眼淚,柔聲說:“嫣兒乖,你先和南宮走,娘親只是還有些事要處理,隨后便與你們匯合?!?
鄭嫣使勁的搖頭,哽咽道:“不,娘親你是騙我的,我要和娘親一起走,娘親在哪里,嫣兒就在哪里?!闭f完更緊的將柳玉憐抱住。
聽到女兒的哭聲,心中一痛,卻始終忍著不讓眼淚掉落,柳玉憐深吸一口氣,繼續說道:“嫣兒不是還要練劍給娘親看嗎?”
鄭嫣止住哭聲,離開柳玉憐的懷抱,不可置信的望著她,問道:“娘親怎么知道?”
柳玉憐一笑,刮了刮鄭嫣的鼻子,說:“你是我女兒,你能有什么事情瞞得了我呀?!?
鄭嫣想想也是,自己有時夢中都在舞劍,估計娘親肯定是那會發現的,于是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頭。
“所以嫣兒先走,娘親不會扔下嫣兒不管了,南宮會帶你去你爹爹那里,到時娘親我會去那里匯合,到時我們一家就在一起了,那時我和你爹爹一起看你舞劍,好不好?”
鄭嫣半信半疑的看著對自己笑著的娘親,突然覺得娘親離自己很遠很遠,甩甩頭一看卻又明明在自己眼前。
“那好,我們拉鉤,娘親不能騙嫣兒,不然嫣兒就再也不理娘親了?!闭f完伸出小指頭望向柳玉憐。
柳玉憐堅定的點了點頭:“好,拉鉤?!痹捔T便鉤住了女兒小小的指頭,心里卻說道:“嫣兒,原諒娘親?!?
可是這些,鄭嫣直到很久之后才知道,現在的她只是一心想著娘親不會欺騙自己,想著等到逃出去能在桃花林中舞劍給娘親和爹爹看,想著終于可以見到爹爹并能一起幸福的生活了。
只不過那一切,不過只是一場夢,夢醒了,就都打碎了。
柳玉憐站起身來,對著南宮微一頷首,說道:“去吧,好好照顧嫣兒?!?
南宮恭聲回道:“是,主...夫人保重?!闭f完便牽起鄭嫣朝密道的入口走去。
柳玉憐望著不斷對自己回頭的女兒,一直微笑著,直到那嬌小的身影消失在密道入口。隨著那石門的漸漸關上,心也驟然冰涼。
“嫣兒,”輕聲喚道,卻無人回應,柳玉憐忍了多時的眼淚終于掉了下來。
屋外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了,柳玉憐回過神來,臉上的哀容盡褪,面色一片沉寂。
那些人怕是已經闖過桃花陣了吧,倒是比自己相像中的速度快了許多,看來這么多年以來的確是隱藏著蓄精養銳了吧。
想著柳玉憐不禁握緊手中的劍,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輕聲說:“流云,他們來了呢,想再嘗嘗他們鮮血的滋味嗎?”說完,眼中一片殘酷和嗜血。
柳玉憐打開門,像桃林的方向走去,屋外的雪很厚很厚,踩在腳下吱呀作響。雪地上留下一串長長的腳印,卻又在瞬間被還在飄落的雪花覆蓋,仿佛從來沒有人走過一般。
柳玉憐回頭望了望身后的屋子,耳旁想起的是鄭嫣歡快的笑聲,眼中浮現一絲寵溺,但是只是一瞬間,便轉過頭繼續向前走去。
雪一直在下,潔白潔白的,仿若夢境。只是不遠處傳來的打斗聲和愈來愈濃重的血腥味,卻又是那么的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