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國相戰,烽火連天,這本就是一個不安定的時代。舉著的戰旗興了王家,倒了李家。前線戰士不知又是誰臥了誰轅下,空留下城中翹首以盼白頭寡。
經過了五年硝煙,各國不知是因為軍費緊張,亦或是對于自己所獲有了滿足,總算停下了殺戮的步伐,六國相戰,陳國吞并了呂國,西魯戰贏了北宜,如今天下,四塊區域各有霸主。南陳東郁,西北被魯占領,中原還剩下尚可與魯相抗衡的大崇一國。
“哈哈哈哈……”殿上的男子笑的狂肆,殿下伏了一地大臣,皆聲呼:“吾王萬歲!”
“眾位請起,孤這次奪得北宜,各位卿家功不可沒,想如今這萬里洲際,又有幾個還值得孤費心?啊?哈哈哈哈!眾卿家此次班師回朝,孤定當重賞!今晚在宮中設宴,為眾位愛卿接風洗塵!”
“太子……不可!不可呀!大王在議事,太子萬不可此時前去打擾啊!”
太子伊,時年十四歲,品貌拔萃,又是正宮后位所生嫡子,因此盡得寵愛。
聽聞父王正在前殿議事,男童拿著先生剛剛所發試卷,抑制不住內心的欣喜,就往前殿跑,快到殿前的時候,聽聞里面傳來了父王憤怒的嗓音,趕快沖身后正跑來的宮女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混帳!我堂堂大魯難道怕他區區崇國不成?”
“陛下請三思啊,當日攻打北宜,如果不答應崇國這個條件,恐怕他們便會聯合起來攻魯,又哪里來得北宜的攻陷啊?陛下,崇國之所以讓陛下送太子過去,只是想維持兩國平靜啊。”
殿上男子恨恨瞪著正在開口的老臣:“倘若孤不愿意送太子過去呢?孤就是要背信棄義,他能奈我何?!”
“陛下!萬萬不可啊,雖說魯國如今勢頭很強,也沒有哪個國家敢同魯國抗衡,可是那只是因為魯國憑借武力贏得,倘若陛下背信棄義,那崇國定會借此大作文章,到時恐怕人心所倒,就難以扶正了啊!”
男子紅著眼睛,大聲斥問,“那孤問你!倘若此時崇國要的是你的孩子,你會怎么做?你會不會把自己的孩子送過去?!”
正站在大殿當中的大臣雙手一拱,面色威嚴,朗聲答道,“倘若是為大魯社稷考慮,臣定無遲疑!”
“你!!!好好好,好你個李伯安!”
殿上男子眼中明顯可以看到血絲,此時卻無法開口說一句話辯駁。
臺下接連跪成一片:“請陛下三思!”
“送太子……去崇國?”殿外的小子伊嘟囔著
魯王一揮衣袖,“孤知道了知道了!先行退朝,具體送誰過去,改日再議!”
“陛下……陛下!……”殿下老臣還想阻擋,但終歸忌諱著君臣之道,唉聲嘆氣的做了罷。
子伊見要退朝,慌忙往身后推著小丫鬟,“快走快走!別被人發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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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殿下又是跪了一地人,只是這里是在修遠殿,殿下零零散散跪著的也不是大臣,而是宮女和寺人,“殿下!殿下!……您怎么啦?奴婢們哪里有做的不好的,您懲罰就是,千萬不要傷了身子啊!”
此時趴在矮桌上的太子伊卻哭得動情,撿起桌上的茶杯就朝宮女砸了過去,“滾!滾!都給我滾!!”
“殿下!”
“我讓你們滾你們沒聽到嗎?!!”
宮人們卻不知是否要聽太子的話,一時之間沒了主意,紛紛望向太子身后的寺人,他點了點頭,朝他們揮了揮手,這時,宮人們才放心退了出去。
“今天的事情不要聲張。”那寺人說完有深意的看了一眼當時隨著太子伊去前殿的宮女。
那宮女瞬間打了個哆嗦,立刻伏禮答是。
等修遠殿的門重新關上,那寺人才開了口
“殿下,恕奴才多嘴,陛下和皇后還沒有決定送誰過去,況且聽下人描述,今天陛下并不打算送殿下過去,殿下此時這么傷心實有不妥。”
子伊從桌上爬了起來,抹了把臉,淚光閃閃的樣子惹極了人疼愛。“貴文,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今天滿朝堂的大臣都讓父王送我走!父王就算不肯,也拗不過這群老頭兒呀!”
“殿下,那是他們的事,要是陛下不愿意送您走,就算再來一朝堂的大臣也無濟于事,陛下與王后向來寵您,他們不會眼睜睜看您被送走的!”
“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斃!貴文!你過來,你去幫我找……”
雖然已經入夜,但是皇宮之中卻處處笙歌,酒香氤氳。
高臺之上,皇上與皇后相攜而坐,一眾妃嬪相擁而圍。
男子身穿玄色金邊秀龍華服,站起來走向高臺邊上,身上帝王之氣顯露無遺,只怕九龍相繞的氣勢也不及于此。
女子笑靨如花,拽了拽她身旁的孩童,“伊兒,你日后是要接承你父皇大統的太子,當好好同你父皇學習,不論何時,身份不能忘記,亦不可做對不起這身份的事情,你知道了嗎?”
誰知她身邊的孩童瞪著大眼睛,撲閃撲閃,一副不能理解的神情。皇后作罷,只當是他還小,日后自會知曉。
“諸位卿家,孤今日設宴,第一,是為慶賀我大魯這一戰的勝利!第二,是為諸位卿家接風洗塵。在這次征戰之中,諸位卿家都竭盡了全力,因此,孤必定大賞!仁全!”
身后的小寺人立刻急步行至皇帝身后,“奴才在。”
“宣孤旨意!”男子說完,轉身回了座位,轉頭對身旁的皇后悄聲說,“孤已經安排好了,皇后不必擔憂。”
皇后兩手緊握著男子的手,“嗯。”表情之中滿滿的皆是信任。
“上天眷命,皇帝圣旨。魯宜一戰,兇險極惡,安遠將軍李恪不畏艱難,驍勇善戰,現提升為鎮軍大將軍。軍師趙言通足智多謀,德高望重,升為太尉,其余人等,另有加封。布告中外,咸使聞知,欽此。”
臺下跪著眾人皆叩首接旨,“臣,接旨。謝主隆恩。”
皇帝微笑看向臺下,“眾愛卿平身。孤命她們準備了好些節目,愛卿們可要好好欣賞。”
接著就是一片笙歌起舞,雖說節目精彩異常,但看得久了,難免會有疲勞感,就在疲勞患者越來越多的時候,高臺之中一朵大蓮突然展開,而立在蓮蓬之上的人,正是太子伊!
皇后驚異的看向身旁,身旁哪里還有子伊的身影!皇上也蹙著眉頭緊盯臺中央,抓著龍椅的手握得緊,根根青筋清晰可見。
“陛下!這……”皇后無助的望向男子
男子伸手打斷了她的話,“先看看再說!”
蓮蓬上的子伊笑的明媚,“父皇,母后,諸位大臣,子伊見大家興趣正盛,因此抑制不住滿懷情緒,想為大家舞劍一曲,請父皇母后恩準。”
皇后一聽這話,臉色更是白了一層。皇帝立刻站了起來,“孤不準!平日在內宮胡鬧尚可,今日這種場合豈容你胡鬧!”
臺下大臣更是面面相覷。
蓮蓬上的子伊卻似乎聽不到皇上的話,反而開心的沖著皇帝說,“謝父皇!”拿起了手中的劍便要起舞,臺下的小寺人不斷喚著子伊,可是子伊卻絲毫不聞,依舊自顧自的舞了起來,因為伴樂并奏,只剩下子伊一個人在臺上舞得起興。一瞬間氣氛詭異異常。臺下的大臣皆驚出了一身冷汗。
皇帝被氣的不清,振臂一揮指向子伊,“來人!給孤將太子拿下!”
子伊一見情形不對,立刻乖乖站在臺上不動了,直到自己被壓到他的父皇面前,他才知曉了他的計劃突生變故卻更接近他的目的。不免心中竊喜
“孤再問你一遍!你今日這么做是誰教的?”
一旁的皇后也著急的看著神色懵懂的子伊,“伊兒,你快說呀,你怎么就跑到那里頭去了?!”
太子伊迷茫的看了看四周,確定注意力都在自己身上以后,朗聲答道,“父皇母后!兒臣聽不見你們說什么!”
臺下頓時議論聲四起,“太子居然聽不到?莫非是聾人?”七嘴八舌的議論此時在子伊耳中卻什么都聽不見
皇后腦袋一嗡,差點站立不穩,只得憑借著椅背支撐著自己。皇帝指著子伊的手指已經打著顫,“你,說,什,么?”
子伊卻依舊懵懂的看著他,再次朗聲說,“父皇,兒臣并聽不見您在說什么。”
“混帳!”皇帝一巴掌扇在了子伊臉上,皇后要攔卻沒來得及,聲音清脆洪亮,在座的每一位都聽的清楚,議論聲戛然而止,子伊驚訝的看著他的父皇,起初不相信,接著便紅了眼眶
“仁全!給孤找太醫過來!”
過了不多時,太子邁著小碎步提著藥箱急急忙忙的跑了過來
“給孤醫!給孤醫出來這混帳發的什么瘋?!”
再三確診之后,太醫皺著的眉頭卻始終沒有舒展開來
“回陛下,老臣……老臣不敢說”
“說!有何說何!”
老太醫顫巍巍往地下一跪,連頭也不敢抬起,“回陛下,太子雙耳恐怕,恐怕是廢了。”
四下嘩然聲再起,充斥了整個皇宮
皇帝將手重重拍在椅子上,恨恨道,“你再說一遍”
“回陛下,太子雙耳,恐怕難以聽見了,雖還不知曉是因何引起的,但是恐怕難以修復了。”
皇后立刻撲到子伊身前疼惜得摸著他的臉,“伊兒!伊兒!你這是怎么弄的啊!”
太子伊依舊一言不發,靜靜看著眼前的女子
“既然太子已然失聰,還請陛下體恤大魯黎民征戰疲苦,盡早考慮送太子去崇國之事。”
“請陛下考慮送太子去崇國之事。”
不知是誰起的頭,臺下大臣頓時跪成一片,紛紛請奏送太子去崇國
因為太子伊聽不到此時的對話,沒有什么反抗,只是苦了皇后,一把抓住身旁男子的衣袖,急得快要哭了出來,“陛下,陛下不可啊,伊兒現在什么都聽不見,你此時送他去崇國,分明是要毀了他啊陛下!”
男子輕輕拍了拍女子的手,滿眼無助,“對不起浣兒,孤,沒有辦法了。沒有辦法了。”女子手臂軟軟垂下,似乎這一身力氣都被抽光了一般。男子晃悠悠的站了起來,面無表情走到臺邊,看著伏在腳下一個個請奏的臣子們,干笑了兩聲,一開口,聲音已是沙啞,“傳孤旨意,明日舉行祭祖儀式,后日……送太子伊,去崇國。”
說到最后的時候,聲音幾乎已經低的聽不到了。
“陛下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