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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殺機

未央湖里的荷葉長了不少,好些早已超過人的小腿高了,展著碧綠的葉子結伴挺立在水上。荷花開的不多,卻勝在品種繁多:遺世獨立的大紅袍,旁襯著小瓣的漢宮春,尚結著朵的蝶戀花很是嬌嫩,亭亭玉立的小公主紅白花骨相應,倒頗有風情,香雪海最是冷艷,卓卓風骨卻暗香襲人。雖在偌大的未央湖里顯得有些單薄,卻是開的熱熱鬧鬧的。遠遠的就聞到了一股香風,然,中間卻不知有多少脂粉味。

我起的本就遲,與丹碧趕往未央湖時,路上剛巧遇見了一同前來的曹貴人與司嬪。

司嬪與我見了禮,遂目不斜視的道:“妹妹今日這是怎的了,未央湖離得近都遲來了,待會到了宴上可要多喝幾杯謝罪才是?!?

司嬪品日最是高傲的,素來瞧不起自己,今日倒是先與自己結交起來了,其中如無貓膩,說出來我都不信。

我面上如常的笑道:“司嬪姐姐說的什么話,這不是還有你和曹貴人姐姐嗎?都說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今日我們到是眼巴巴的湊上了,兩位姐姐可別想躲了這罰酒,讓妹妹我一個人受這份罪?!?

我迫不及待的道著,倒真像是被司嬪嚇到了。

一直冷著面的司嬪居然笑了起來。

她生的極美,五官深邃立體,明眸圓大,黑色的瞳孔中流暢著淡淡的金色,陽光照進去,隱約的似一條金帶子。她面上隱隱有著蜜蠟般的色彩,使得柔和的面孔平添了幾分惑色。

司嬪姓司,名鴛雪,江州布政司之女。聽聞其母出于西域,落魄的貴族胡女。選秀時因姿容瑰麗得而入選,封作才人,得寵后一路升至嬪位。能在阮姮菲的眼皮子底下受寵有安然無恙的封嬪,這司嬪顯然是個有手段的。

曹貴人卻是依舊性子潑辣,一雙盈盈鳳目帶著不屑看向我,后捻著手帕拭了拭臉,“本宮與司嬪可不像妹妹這般得寵。這貴妃娘娘辦的宴,遲了是要上大刑的,所幸本宮與司嬪是得了貴妃娘娘的吩咐辦事去了,遲些倒也沒什么大礙,不然可不是喝幾杯果酒就能了事的。本宮到底命苦,比不得玉萼妹妹你有皇后娘娘的庇護?!?

這曹貴人與我是何時結的怨,說話這般的夾槍帶棒嗆人。

等等!我似乎抓住了一個重點。

辦事。辦什么事用得著阮姮菲使喚曹貴人。

我探究的望向曹貴人,想再從中套些話出來,卻見司嬪責怪的看了一眼曹貴人,曹貴人立刻禁了聲。

事有反常即為妖。此二人不可不防!

我心中暗生警惕,笑著將話撥明了說,“姐姐說的哪里話。妹妹福薄,入宮不出三日便患了病,失了承寵的機會,如今一起入宮的姐妹們眼看著都已先后承寵了,也只有妹妹我整日抱病在床。若不是皇后娘娘垂憐,只怕妹妹那點翠齋的日子是難過去了。今日早晨,就有好幾個奴才鬧著要走,妹妹當真是快磨破嘴皮子,這才勉強勸住,連帶著遲了貴妃娘娘的賞荷宴。”

我面上裝作一副暗自神傷的樣子,眼角的余光卻是緊盯著曹貴人。果然,從她的眼中瞧出了興災落禍和一抹逞然的笑意。

司嬪上前安慰道﹕“本宮早就聽說皇上殿前賜妹妹封號,還想著是給怎樣的剔透人兒,那日第一次見著,果真是個妙人,皇上對你也定是念念不忘的。妹妹別太傷心了,傷著身子反倒不好?!?

我用帕子壓了壓眼角,拭去其中的一點濕意,臉色潮紅的道:“姐姐慣是會安慰人的,快莫拿妹妹取笑了?!?

曹貴人冷哼一聲道:“小門小戶出來的,選秀時也不知道是不是穿的太寒磣了,倒讓皇上注意了你腰上畫的梅花,憑此入選不過是皇上一時的興起罷了。興頭來了,便賜了你封號,興頭去了,便不管不顧了。到底是福薄的,入的皇宮便已是萬幸,還想著見天顏,也不怕折了壽?!?

這曹貴人,今日怎的與我處處作對。我暗自蹙眉,你是嗆口的辣子,我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軟柿子。

“妹妹身份地位自然比不上曹貴人姐姐,姐姐不僅是皇上的貴人,更是阮貴妃的左膀右臂,平日里是幫著貴妃處理六宮事宜的。今日偶然聽到曹貴人姐姐嫌理事太累,不如就讓妹妹告知皇后娘娘,犒賞姐姐的勞苦,再讓貴妃放姐姐幾天例假,好好休養?!?

威脅,絕對的威脅。

曹貴人臉色白了白,眼神凌厲的瞪了過來,“賤人,你敢猖狂?!?

我冷冷的回道:“是姐姐先打妹妹臉的,難道妹妹還要伸出另一邊臉來讓姐姐繼續打么?”

曹貴人咬牙怒視著我,我也毫不退縮的回視著她,氣氛瞬間僵了下來。

依著曹貴人的性子,我這小小彩衣敢頂撞她,她定是不甘罷休的,如今卻只是狠狠地看著我,果不其然,曹貴人不動我,背后定是有人壓著。

這人定是阮姮菲。

“司嬪,曹貴人,玉萼彩衣,貴妃娘娘邀你們入席?!?

不知何時,阮貴妃身邊的秋決女官來催我們。曹貴人率先別開了臉走去未央湖,司嬪輕笑起步,留我一人在后。

我也隨著她們步向悠閑亭,正走著,前面的曹貴人突然停了下來,飛快的一巴掌扇在丹碧的臉上,冷冷的道:“作死的賤婢,怎么看路的,都踩在本宮的裙擺上了?!?

曹貴人今日確實穿了長長的曳尾裙,金色的裙擺拖著,其上金繡耀目,好不華貴。但那整齊的裙擺上那有什么鞋印。這分明就是曹貴人把在我這受的氣撒在丹碧身上。

可惡,實在可惡!

然,我卻什么也不能說。

曹貴人此時恨我,若我非得為丹碧討回公道,反倒會招來她更多的無理取鬧。

“妹妹身邊的人也是該好好教教了,笨手笨腳的不知輕重?!?

我垂下眸子,掩去心中恨意,恭謹地答道:“是,妹妹定會好好調教的。”

曹貴人冷哼一聲,拂袖離去。

我抬眸,眸中泛起了幽幽冷光。

“可還痛?”我用絲帕輕拭著丹碧紅腫的臉,顫聲問道。

曹貴人下手極狠,丹碧清瘦的小臉幾乎打歪了,左頰隆得老高,指印鮮明。

丹碧忍著痛,搖頭道:“彩衣,奴婢沒事的。彩衣還是快些赴宴吧,免得再讓人拿了把柄?!?

我心中清楚今日宴非好宴,自然做足了萬分準備,現在更不能讓人拿了把柄,得了編排我的話頭。

由丹碧扶著入了座,宴上靜坐著,竟也相安無事的熬到了午時。

阮姮菲為何遲遲不動手?

我心中大惑,卻聽見阮姮菲與眾妃道:“今日的早荷開的極好,妹妹們枯坐在此倒是辜負了著滿池荷花,本宮倒還成了罪人?!?

阮貴妃這么一說,在座的還有幾人敢逗留在位,忙告了罪,三個兩群的結伴去賞荷花,我也不例外,帶著丹碧去看開在西角的香雪海。

才到不久,就見曹貴人領著人來了。

“冷千凝,你不會猖狂太久的?!彼幃惖男χ蝗豢v身跳進了未央湖。

還是初夏,未央湖水尚涼,曹貴人毫不猶豫的跳下去,砸起一丈高的水花。水滴濺在我的手上,有股莫名的冷。

曹貴人當真是舍得。

我冷笑著。曹貴人的隨侍宮女卻亂作一團,口中紛紛叫著,“玉萼彩衣推貴人下水啦……”

大批的人朝著這邊趕來,中途又聽到了一聲重物落水的聲音。

丹碧驚叫道:“彩衣,你這是……快上來呀,你可是不會鳧水的……”她急得快要哭起來了。

曹貴人似乎也沒想到我會有這苦肉計,愣了一下后尖叫起來,“你想干什么?冷千凝,今日你耍什么花招都是死定了。”

她已經在發抖了,嘴唇發紫,面無血色。此時,她身上的曳尾裙成了她的累贅,拖著她向水中下沉。而我,其實是會鳧水的。

我一步一步的逼近她,面上的笑容似來自地獄的使徒。

“你要干什么,別過來?!彼龗暝龋瑓s沒有絲毫底氣。

“曹貴人姐姐,你說,現在你要是死了,會有誰懷疑是妹妹我干的呢,畢竟,姐姐不會鳧水呀!”我咯咯的冷笑著,雙手抓著她使勁往下壓。

曹貴人在水中浮沉著,連喝了好幾口水,雙手緊拽上我的衣襟。

忽然,她似發現了什么,不可置信的看著我,“賤人,你……”

我低頭,鎖骨處的咬傷不知何時露了出來。那么曹貴人定會想到什么。若是這樣,那便只能……

我一根一根的掰開曹貴人的手指,輕聲地道:“既然姐姐看到了,那么,便只有請姐姐去,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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