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食館可如云來，人頭攢動，食館招牌是先皇楊熙程御賜的——豪雅齋，三個鍍金大字。

武林大會將至，諸多豪杰也聞風而至，當然也吸引了不少是買了門票來參觀戰局的看客，也有各懷鬼胎的人來試探自己的對手。

剛一進去食館內，易司南就見到了許許多多熟悉的面孔，但都是些無聊的面孔，他不想，也不愿去打招呼，很多人也看見了他，除了毒怨的眼神，更多的是驚奇。

易司南向來與已故武林盟主乜樺是莫逆之交，難不成他竟然也要在乜樺死后落井下石來爭奪武林盟主之位？

對于這些猜忌的目光，阿北顯得有些懊惱，但易司南早已習之為常泰然自若地坐在了與大門相對正中央的位置，點了兩碗牛肉面和一壇女兒紅，阿北也隨之落座。

易司南以前也和乜樺常來這里的，那時候乜樺就喜歡坐在他對面的位置。

阿北見他許久不說話，道：“你又在懷念你的兄弟嗎？”

易司南這才發覺自己冷落了阿北，朝他抱歉一笑，也給自己滿了一碗，酒入口如刀割，醇香回腸，果真是上好的女兒紅。

阿北盯著易司南看了許久，緩緩道：“你……難道是在懷念那個乜盟主嗎？”

易司南點點頭，已經不愿意繼續這個話題。幸好這時面已上來，已不用人開口，面香撲鼻，還夾雜著蛋的味道，阿北早已饑餓，執箸就準備吃，對于食物阿北是一刻也不愿等的。

易司南看著他手上碧綠的戒指瞇了瞇，這枚戒指好生眼熟，但易司南就是想不起來在哪見過，但他猜出來應該是誰送給少年的。

“面里有毒！”

人群中突地傳來異樣叫聲，隨即他手中的碗便摔碎在地上。

易司南和阿北已站起來，朝那邊望去，易司南看著那個蓬亂頭發的中毒人，只覺得這張臉很熟悉，卻沒辦法和記憶中的任何一個身影重合。

所有人都站了起來，所有人都停止了動作，屏息凝神，一時間完全失去了反應，沒有人能不驚得站起來，沒有人能反應過來。

誰也不敢想象這是個怎么樣瘋狂的人，居然敢在黃石山下，群俠聚集的食館里，下毒殺人！

只見那個身著破爛黃布衫的男人死死捏住自己的脖子，似乎在逼自己把面吐出來，他的臉已發黑，手指也發黑，表情猙獰可怖，嘴里也流出來了黑色的血液，讓人分辨不清他以前長得什么樣子，所有人都已驚了、呆住。

群俠怔然間，忽而從人群中擠出一個小姑娘，這姑娘的丫髻梳得整整齊齊，黃色的緞帶上垂著流蘇，她膚若凝脂，面若桃花，身上穿著鵝黃色的一繞曲裾，袖口領口皆用緙絲繡著青色的花紋，最引人注目的是她背上背著的箱子，當她小跑到中毒人那的時候，箱子里發出嘩啦啦的響聲，經常吃藥的人都聽得出來，這里面裝的都是已曬干的草藥。

小姑娘已上前去，幾次探出手要去抓中毒人的手腕，像是想要為中毒人診脈，但那人卻中毒已深，揮舞著手臂讓人無法近身。

小姑娘只好先將背上的箱子放在地上，從箱子里拿出了五根針，左腳點地已飛身出去，一針準確的刺入人中，其余兩針刺入內關透外關，凌空一躍，已到了那人身后，蹲下身子在他腳踝的三焦，玄關刺了兩針，本就中毒虛弱的男人終于倒了下去。

小姑娘忙扣住他左手的手腕，三根手指靈巧地來回按壓，但她的臉色越來越凝重，最后化為一聲輕輕的嘆息。

這個人已死定了。

易司南攜著阿北朝小姑娘那里走去，他走得很慢，他并不想救那個人，而是想看清他是誰。

這時，他們身后響起一陣急促、沉重、兩個人的腳步聲，兩個人橫沖直撞的闖了進來，從易司南和阿北之間撞了過去。

阿北似是想沖過去與他們講理，他憤憤地喊到：“喂！你……”阿北忽然不再說話，腳步也停頓，因為易司南的手已擋在了他的面前。

阿北雖憤怒，但也忍下了，他畢竟知道易司南比他經驗豐富。

那兩個人穿著同樣的衣服，身材、長相，甚至是動作都像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

他們都穿的是劍袖皮裘大衣，下面深棕色的長褲掖進了棉靴里，穿著也似阿北般不修邊幅，卻比阿北身上的衣衫更厚、更干凈。兩個人的短須又黑又硬，仿佛金針一樣挺直，兩張臉就像大餅一樣圓。

那兩個人一起看向那個中毒的人，兩個虬髯大漢見到已發黑僵硬那人先是大吃一驚，又忽然發怒。

其中一個伏在尸體上抽咽：“大哥，大哥，你怎的中了毒！”

另一個大漢道：“大哥明明之前還活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變成這樣了！想來必定是有奸人害他！”

哭得“傷心”的大漢忽然站起來，“對！一定是有人害咱大哥，我要好好問問這里的掌柜！”他三兩步走到柜臺旁，長臂一撈，就把躲在柜臺里瑟瑟發抖的掌柜提了出來。

大漢大聲道：“我問你，是誰殺了我大哥！”

老板臉色慘白，嘴唇直發抖，生怕說出來什么不該說的話，吃吃道：“小小小的只聽一聲慘叫，就就躲到柜臺里了。”

大漢狂吼一聲，蒲葉大手一巴掌拍在了木柜上，木柜頓時多了一個坑，“我問你，是這木柜硬還是你的腦袋硬？”

站在尸體旁的大漢冷笑道：“我看他的嘴最硬。”

提著老板的大漢哈哈大笑：“好！那我就看看你的嘴到底有多硬，看看我是不是能撕爛它！”

“別別別！大爺，大爺，有話好好說，我看見了，我看見了！我看見是誰殺了令兄！”老板被嚇得面無血色，驚嚇過度后他的眼神瞥向了小姑娘。

他真的看見了嗎？

只聽掌柜的緩緩道：“令兄毒發突然，我們都來不及反應，可這個人，這個小姑娘，她卻比任何一位名俠反應都快，這難道正常嗎？”這個掌柜的顯然是已無處推脫，竟然讓人家小姑娘背黑鍋。

按道理說，這是個謊話，任誰都可以聽出來的，但那個大漢卻好像對他的回答信以為真，把掌柜的放回了長柜里面，轉身走到另一個大漢身邊，厲聲喝道:“哥，我看就是這個小姑娘了！她殺了我們的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