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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侍寢風波

  • 墨淡凝香濃
  • 殷夏
  • 4114字
  • 2020-10-24 01:29:42

要說這世界上最衰的事,莫過于當著一個人的面說他的壞話,而自己還不知道他是誰。

我就是那個世界上最衰的倒霉鬼。

昨夜家宴結束后,我與姑姑回到承光殿,荷妃娘娘早已歇息。我簡單梳洗一下就爬進被窩準備睡覺。

外面忽然傳來一陣喧嘩,前廳和院子的燈火被人點亮,殿門處擠了一堆太監(jiān)宮女。

“姐姐,出什么事啦?”我急急穿上剛脫下的衣服,踢踏著繡鞋跑出門外,隨手抓住一個宮女姐姐問道。

“不,不得了啦,皇,皇上來承光殿啦。”那宮女姐姐上氣不接下氣,卻不是因為跑動,而是因為要見到傳說中的皇上太過激動。

“皇上來找妃子侍寢,這不是很正常嘛。”

“妹妹剛進宮有所不知。皇上專寵晏妃好多年,但是晏妃娘娘遲遲沒有誕下子嗣。太后著急,為皇上納了許多妃子,可他除了晏妃的小山閣幾乎從來不去別的宮殿睡覺。今夜,今夜咱們主子翻身啦。”她貌似有些癲狂。我放開手,她便箭一般沖了出去。

這皇上真折騰人。大半夜的不回自個寢宮好好待著,來麻煩我們這么一大群人伺候他。可誰叫我是奴才呢。我把鞋子穿好,小跑向前殿。

“玉兒,幫我看看這發(fā)飾好看麼。”荷妃娘娘云鬢微斜,滿臉酡紅,身上歪歪斜斜地穿著單薄的粉色輕紗羅裙,緊張不安地立在殿門前。專門負責給她裝扮穿衣的小玉拿著銅鏡跟在后面。

“娘娘,夜里風涼。”我撿了一件紅色披風披在娘娘身上。荷妃性格溫軟,對我們這些下人向來一視同仁,聞言回身感激地看我一眼。

“好凝兒,你看我這身裝扮可好?”

“娘娘,您皮膚白皙,穿粉色正好陪襯的紅暈可愛呢。”我真心稱贊。

“真的?”荷妃娘娘兩只大眼睛開心的瞇了起來。

“凝兒保證皇上見到娘娘眼睛都會看直的啦。”

“灡兒。”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我立時呆在原地,仿佛被雷劈了。

“皇,皇上。”荷妃看到眼前明黃的身影,一時腿軟,跌坐在地。身后的太監(jiān)宮女跪了一地。

“夜露深重,灡兒怎么在外面站著。”那個珠玉般的聲音逐漸靠近。我趴跪在地上不敢抬頭。

一角明亮的黃色衣袖帶著淡淡的龍涎香擦著我的手臂拂過,剛勁有力的手臂扶起荷妃,“灡兒,怎么哭了?不高興看到朕麼。”

“不是。皇上,臣妾見到您太激動,一時失態(tài),還望皇上——”荷妃娘娘眸中淚光閃爍,姣好的身子綿軟地靠在皇上身上,真正是“侍兒扶起嬌無力,始是新承恩澤時”。

“噓——你我之間還須說這種話?” 只見他抬起玉竹般的食指,輕輕覆在荷妃唇上。我汗顏。皇上,真的是調(diào)情高手。

“今夜朕要留宿承光殿。寶安,你留在這伺候,別的人都退下吧。”扶著荷妃娘娘的纖腰,皇上大踏步走進殿內(nèi),留給我們這群下人一個挺拔的背影。

身旁一個穿著寶藍色衣服的太監(jiān)跟著走進去,剩下的人一直跪到寶安公公將門合上才敢起身離開。

“姑姑,皇上這是第一次來嘛?”回房的路上見到姑姑,我與她同路走著。

“也不是。荷妃剛進宮的時候皇上翻了她的牌子,過來住了一晚。可是后來聽娘娘說,皇上只是在寢室的書桌前看了一夜書,沒有碰她。娘娘以為皇上不喜歡自己,偷偷哭了好多次。后來聽說,除了晏妃皇上對每一位娘娘都如此,她才平靜下來。”

“啊,這個皇帝,是不是……不行啊?”我想起景細姐姐房中那些春宮圖,還有她說的天下男人都好色的理論,越發(fā)覺得這皇上有毛病。

“噓噓——不許亂講話。你好好做你的奴才,可別惹禍上身。”姑姑使勁兒擰了擰我的手,擔心的四處張望。

“沈姑姑。”一個尖細的聲音驟然響起。把我們倆嚇得皆是一跳。

“寶安公公,有何吩咐?”姑姑斂衽行禮,看來這太監(jiān)品級比她要高呢。我也忙跟著行禮。

“皇上房內(nèi)需要個丫頭伺候,叫你身后這個小宮女過去吧。”

“這——”姑姑皺眉看了我一眼。

“這什么這,難道你想抗旨不成。”那位公公眉毛都豎了起來。哼,狐假虎威。

“姑姑,我去就是了。”我暗中捏了捏她的手叫她放心,跟在寶安公公身后離開。

“皇上,人帶到了。”寶安公公停在門外恭敬地躬身說話。

“叫她進來。”門內(nèi)傳來那個熟悉的一塌糊涂的聲音。我登時緊張起來。

“皇上,娘娘萬福。”我低頭走進去,寶安公公在身后關上了門。我忙撲到地上跪下去,再也不敢起身。

“抬起頭來。”

我慢慢抬頭。眼前是一地狼藉。明黃外衣、粉色羅裙,甚至雪白的褻衣散了一地。雕花大床上帳子垂下來,看不清里面的人。只聞令人臉紅心跳的女子嬌喘聲。

“你很怕我?”帳子動了動,一雙穿著白襪的腳落地,接著一個白色身影撩開帳子走了出來。他沒有自稱朕,令我更加惶恐,又深深低下頭去。

“不是。初見皇上,誰都會有些緊張。”我攥緊衣角,青筋都暴了出來。

“方才你還生龍活虎,說著皇上的壞話。怎么現(xiàn)在就怕了?”輕笑聲溢出。那雙腳停在我的眼前。一只手伸過來,捏住了我的下巴,迫我抬頭。

“你叫什么名字?”深邃的丹鳳眼直視我。

“墨凝。”

“去幫你主子把被子整理好,然后過來。”他驟然放開手,我差點跌坐在地,快速起身后連忙跑向床帳。掀開帳子,發(fā)現(xiàn)荷妃竟然昏迷過去,只是兩頰泛紅,氣息很重,原來方才聽到的嬌喘是她呼吸的聲音。我攤開錦被蓋在她身上,理好被角,又簡單收拾了下地上亂糟糟的衣服,這才不情愿的轉(zhuǎn)身走向坐在窗邊太師椅上的皇上。

“坐。”他指了指身邊的椅子。我搖頭,依然站在他面前。

“不用擔心,朕不會拿你怎么樣。”

“娘娘她沒事吧?”我依然不愿過去。

“荷妃麼,朕給她聞了點迷香,不然明日傳出朕夜宿妃子寢宮卻不行房事,太后又要啰嗦半天。”他嘴角微翹,滿臉壞笑的看著我。這一瞬間竟像個孩子。

“……”我更加疑惑,只是看著他。

“再給朕唱唱你方才唱的歌吧。荷妃說她不會這曲子,可是朕太想聽。特地半夜跑過來,可別叫朕失望而回。”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完蛋了。當他面說他壞話,還撒謊。今晚一定是我的死期。沒想到我墨凝八面玲瓏,一向混的得心應手,今日卻要栽在這個變態(tài)皇帝手上。

“這……皇上,您看現(xiàn)在也挺晚了。奴婢伺候您休息吧。”采用迂回戰(zhàn)術,不能與敵人在對方的地盤上進行直面對抗,尤其是面對這么強大的敵人。

“哦?你要伺候朕睡覺?”他玩味地打量我一番,又露出那種想讓人捏死他的壞笑,“好吧,你過來。”

我示意他等一下,從角落里端來玉盆,打了熱水,蘸濕錦帕,幫他擦拭手掌。

“真香。”那死皇上一把攥住我的手,把鼻子湊到我頸子旁,“嗯,這是什么香味?”

“一般的熏香而已,奴婢并沒有特別記名字。”我試著掙開他的禁錮,可是他力氣太大,又同是習武之人,我根本找不到逃脫的方法。

“朕聞著像是蓮花,可又不太像。都說水蓮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你這香味中卻透著一點嫵媚。”

墨蓮是蓮中極品,世間少有。你聞過才怪。我鄙視的沉默著。

“我若沒猜錯,這是墨蓮花的味道吧。”他忽然湊得更近,微翹的鼻尖擦過我的皮膚,惹起一陣戰(zhàn)栗。

“皇上您說笑了,奴婢不知道何為墨蓮。”雖這么說,我內(nèi)心卻無比驚詫,他怎會知道墨蓮。難道說這皇帝并沒有我想的那么沒用。

看他也懂迷香,我不敢擅自行事。現(xiàn)下被他抱著卻難受的很。島主讓我勾引他,簡直就是難為我。聽景細姐姐說的那般云淡風輕,我本以為勾引男子是全天下最容易的事。我墨凝混了十四年,在瀛洲島荷花門也算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今日難道要失身于他。

我腰間藏著一把芙蓉脂玉柄的匕首,是子皙送我的。我咬牙,下定決心如果失身絕不茍活。手指悄悄移向腰間。

某個燭火照不到的黑暗角落飛出一枚暗器,將我的手打偏。拔了一半的匕首當啷一聲掉在地上。

皇上愣了一下,我趁這空隙從他懷中鉆出。可是那枚暗器飛出的速度太快,我無法判斷它的方向。

“丫頭,做刺客還不如做我的女人。大漢的天牢除了伙食免費外別的條件可都不如上林苑呢。”皇上莞爾一笑,這次卻只看著我,并沒有伸手過來抱我。

“奴婢并沒有害您的意思,只求自保,皇上若一味強求,奴婢只好以死明志。”

“看來是朕把你給嚇壞了。”他忽而撫掌大笑,目光卻并沒看我,而是瞅著某個角落,“琰瑜,出來吧。”

“陵晏,你太囂張。”一個沉穩(wěn)的聲音驟然響起,我一時沒反應過來。難道說這房內(nèi)有第四個人存在,而我一直沒有察覺?那此人武功已到登峰造極之地。我輕功是隨子皙學的,但心法是修習的荷花門的素蕊真經(jīng),可察細微毫末于無聲無息間,連子皙也無法瞞過我耳目。這么說來,方才皇上靠近時我也沒有發(fā)覺。

來人一身黑衣,完美的融于周圍黑暗中。待走近一些,我方看清他的容貌,眉如翠羽,目如朗星,鼻若懸膽,齒如含貝,肌如白雪,腰如束素,巖巖若孤松之獨立,傀俄若玉山之將崩,絕代風華傾世無雙。我看得口水都快掉下。

慢著。為何他與皇上如此相像。我回首看看一臉愜意笑容的皇上,再看看來人。除了眼睛和氣勢,二人幾乎一模一樣。皇上是丹鳳眼,據(jù)說雍容貴氣之態(tài)像足了先帝。此人卻是一雙溫柔如水的杏仁大眼,鴉墨色眉睫密密圍了一圈,看似無害,但眼中凝結的冷意,以及周身散發(fā)的凜冽,與風流隨和的皇上完全不同。

一言以蔽之,此人活脫一張冰塊臉。

“什么時候有興趣逗弄小丫頭了。”黑衣男子走得很快,但步子很輕。倏忽間便走到我們面前。

“琰瑜,你總愛壞我興致。”皇上懶洋洋地托著下巴,斜睨他一眼。被喚作琰瑜的男子在九五之尊面前沒有絲毫懼色。我心內(nèi)再次感嘆,這皇上當?shù)目烧媸。姹锴S便一個人都可以騎在他頭上。

“我可不是小丫頭。”我抱臂站在冰塊臉面前,他身形頎長,比我高出一頭多,此時居高臨下瞇眼瞧我。我在同齡女子中身量也屬高挑,竟被他生生比了下去。

“只有小丫頭才會這么說。”薄唇翕動,輕吐珠玉。話雖然粗糙,可聲音珠圓玉潤,聽得我渾身酥、軟。

“劉陵晏。剛才銀鈴過來告訴我,晏公子在小山閣等你半夜,你還有心思在這陪一個黃毛丫頭玩。”

聽他這么叫皇上,我腦海中靈光一閃,忽然想起此人是誰。

漢武親封異姓王,太后賞賜明雒府。劉姓藩王都移京別住,只他被允許居于盛京,并可以隨意出入朝堂和后宮。此等榮寵,這天下除了明親王楊闕,再無第二人。

“我瞧她聰慧可愛,正想尋了去給小山做個伴兒,你倒來怪我。莫不是金鈴偷跑去給他報了信,他又吃味所以叫你來管束我。”

“他如何想我不管,我只知有許多人正計劃著拿你命去。你若不怕,大可以晚上在外面閑逛,我再不管你。”楊闕冷冷說罷,轉(zhuǎn)身欲走。

“哎——琰瑜,等我。”皇上見他真的要走,急急披上外袍,提上鞋子便跟了上去,一面跑還一面回頭沖我嫵媚一笑,“好阿墨,今晚的事別亂說。改天帶你去見大美人——喂你這死魚,等等我。”

兩人就這么風風火火離開,寶安忙不迭提溜著拂塵跟了上去。留下我一個人呆呆立在房門洞開的寢殿里,風中凌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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