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頭,你怎么來了?!比隣敼庵_從憩榻上蹦了下來,一把將忍冬拉到懷里。
“三爺,我不能不來,因為三姨太讓我送到她以前的屋子里去了,還沒告訴老太太、太太,也不知道這么作對不對,所以過來問問三爺?!比潭杨^靠在三爺的肩膀上,低聲陳述著。
“恩,怪不得老太太中意你呢,你還是懂事的?!比隣攼坳堑挠钟檬帜笾亩箿厝岬恼f。
“三爺,我給你看一樣東西?!边呎f邊從袖口里拉出包著那藥渣的手絹。三爺看著忍冬打開的手絹,伸手拿起了那一小塊變黑的藥渣,用一只手攥著,把手指放到她的唇上“我都知道?!比缓缶挽o靜的抱著她坐到憩榻上,二人就這樣相依偎著,也不說話。過了許久忍冬方委屈地說道:“三爺,我是想讓你找人看看三姨太,看能不能治好她,如果不是這藥,她也會為三爺生下孩兒,終歸可憐,而不是來告狀…”
“呃?”這倒是三爺沒想到的,他被忍冬的話點醒了,對啊,既然你們已經打響了開場鑼,那我就跟著跑跑龍套吧。他低頭看著忍冬,問她:“如果我什么都沒有了,你愿意和我走么?”
“愿意,我只要你和蘿兒?!比潭瑘远ǖ恼f。三爺用手拉了拉她的耳朵告訴她回去吧,去看著咱們的蘿兒。自丕文失蹤之后,忍冬隱隱發現三爺細微的變化,甚至還有過更糟糕的猜想,但聽到三爺這么說,眼淚仍然不受控制地流了出來。只要自己不是三爺的棄子,她就安心了。許久許久之后,她終于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緒,紅著眼眶對三爺說道:“那我先回去了,三爺不要太累了?!币黄聊?,唯有忍冬的嗚咽之聲。
忍冬走后,三爺思量了好一陣,終于決定,把三姨太送到柳寨主那去,也許那兩個洋大夫能治好三姨太,那個去北京的洋人也應該回來了,正好讓蔣管家上山,順便把三姨太捎上山去。可是太太入府時,二哥過世多年,這樣查太太是不是浪費時間呢?不,現在還摻和進了父親和生母的死,還是一鍋燴了的好。想到這兒,站了起來急步奔去景園找老蔣。
“你說什么?三姨太不是你送回來的?”老太太受到了不小的驚嚇,又自語道:‘我以為是你,所以和三爺說讓你查此事,竟然不是你。那會是誰?是老三?難道他想借咱們的手…’
“那娘的意思,丕文是老三整走的?”大爺立刻站了起來,使勁的瞪著那雙不大的三角眼,高聲問到。
“不知道,只是感覺他與蔣管家不是那么的著急,而且蔣管家一直在上京,三爺借著張淑秋生產的由子,說無人管家,讓他回來,可他回來不長時間,丕文就丟了,你難道沒想過,這只是巧合么?”
“是啊,娘,派出去的暗衛說蔣管家時常往返于柳子山和平縣之間,那柳子寨當家的,可是和老三交情不淺。”大爺不敢告訴老太太,這蔣管家連老爺、二爺的墳都給掘了。想到這。坐下來開始沉思。
“老三怎么會和土匪交情不淺,這我怎么不知道?”老太太有點不相信。
“當年柳子寨被人下藥,幾個小匪下山求醫,想擄幾個郎中上山,卻被官兵拿下,老三看他們救主情真,以柳子寨絕不再來縣城搗亂為條件,向王縣令求情,帶人上山送藥。救了一寨的人,我想交情就是那個時候交下來的?!贝鬆斠荒樀牟恍?。
“那就是說柳子寨是不可能綁了丕文的,換句話說,就是綁了丕文,老三也是應該知道的,再有可能就是綁了也是老三授意?可是他們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蔣管家可是那個賤婢的爹,丕文是他的親外孫。”老太太立即頭痛起來。
“為了什么,還不是王位。丕文丟了的那天,正是他的孩子滿月,哼。”大爺開始在內室來回的踱步。
不會,思成是在自己的手里長大的,這孩子什么樣,我太了解了,覺得不會因為親王之位,對丕文下手。那是要做什么呢,老太太也載到床上細想,屋子里只有燭火不知愁的亂晃。難道是調查思南的死因?如果真是這樣,那就不難解釋蔣管家回來的原因了,好、好、好,我的兒啊,沒想到還有人記得你。不行,如果真的是調查老二的事,我得幫他,那得把大爺打發走。想到這,她馬上對大爺說:“我以為三姨太是你送回來的,以為你開始動手了,如果不是,你暫時除了暗查,別把自己攪進混水里。如果真是我們想的這樣,丕文一定沒事?!贝鬆斠彩墙诡^爛額,沒主意了,聽老太太這么說,憐憫的看了一眼這幾個月頭發就半白的老太太,立安回府去了。
馬車緩緩地在山路上前行,三爺看著同車而坐,驚恐萬分的三姨太,聽著馬車咕嚕咕嚕的聲音,不由自主的心煩意亂。不知道走了多長時間,車終于停下來了。
三爺下車看見一排不起眼的土房,門口忙忙碌碌的幾個人在搗鼓著什么,這時有個個子不高的瘦子看見了他們一行人,轉頭跑進屋去,不一會兒從屋里走出一個年紀四十左右的男子,將三爺迎了進去。
剛進屋,三爺就被土燭嗆的咳嗽起來。屋里的坑邊坐著一個灰頭土臉的人,整個腦袋象頂個雞窩。這時蔣管家也拉著三姨太走了進來,看見這個人,就對三爺說:“這就是那個洋大夫。馬不停蹄的從北京回來的?!笔Y管家沒上他回寨子,而是在山下的點子家里等著,三爺到景園后要和他一起上山,他知道三爺是著急知道毒的消息。
“大夫,你受累了?!比隣敱f道。
那人也無所畏懼的回了個禮,看著蔣管家問到:“這是你的寨主?”
“恩,他是我的寨主,知道你今天會回來,所以親自來了,想聽聽那毒…”蔣管家話還沒說完,就被這個雞窩給打斷了:“那不是毒,是藥,那藥是有數的,得那藥的是你們平縣的郡王叫阮鴻江?!?
“什么?”三爺和蔣管家一起問到。
“對,我走這一路怕把名記錯了,在這。”邊說邊從懷里抽出一張被汗浸透了的破紙,上面歪歪鈕扭的寫著紅郡王 阮紅江。
三爺整個人都懵了,以為查到藥是誰拿的就會知道誰殺了二哥,可是怎么會是自己的父親?而且自己的親娘也死在這藥上。他只覺得腦袋一片空白,嘴角發麻,話都不會說了。
蔣管家也被這個消息雷愣了,三姨太好象被蔣管家抓疼了,齜牙咧嘴的想掙脫他的手。這個洋人被這三個人表情整的也不知道咋辦,一屁股坐回炕上,整個屋子里全繞著土燭冒的黑煙,除了啪啪的燭蕊聲兒,一點別的聲響都沒有,幾個人就各懷心事的站著。
三爺找了個椅子坐了下來,穩定了一下情緒,對‘雞窩’說:“那個,這個是我的太太,你看她能治好么?好象是瘋了,我的另一個姨太太死了,所以她嚇瘋了,對,是這么瘋的?!比隣斶€是沒有從剛才‘雞窩’說的藥的事轉過彎來。
“這個我試試?!薄 u窩’歪著他的大腦袋看著三姨太說。
蔣管家和三爺回家的時候已經很晚了,三爺直接去了六居,到了六居后,看見忍冬和蘿兒又睡了,便坐到桌案前,陷入了沉思。忍冬仿佛感到了什么轉過頭看見三爺的背影,隨手拉著一件衣服披上走到三爺的身后,把手放到了三爺的肩膀上什么也沒問,只是站著靜靜的陪著三爺。這個時候的三爺有些承受不住了,他轉身拉過忍冬,把這段時間發生的事一點不落的全和忍冬學了一遍,再堅強的男人也有扛不住的時候,何況三爺在他成長的過程中一路上都是淑秋幫著他長大的,他并沒有太大的能力承擔太多的東西。
“三爺,有些事真的不可以放過去么?查明了真相又能怎么樣?二爺已經去了,自從我看見你,我就發現你不快樂,我只希望我們一家三口快樂的生活下去,這是很容易達到的。要么就真接去問問老太太,也許有些事情沒有你想象的這么復雜,家和才萬事興,很小的時候,我就渴望有一個父親,只的娘的日子太難過了,你為了這些事,很少來這里,你沒有看見你的蘿兒,還有你的丕杰是怎么樣長大的,等很久以后,你再想看的時候,就再也沒有機會了…”忍冬的話并沒有說完,三爺的唇就吻了下去…
第二天早上忍冬起來的時候,發現三爺并沒有在她的身邊,她嘆息了一下,走下床,披上外衣,向外面走去。常青藤又到了一年中換成黃色的時候了,風吹來帶著絲絲的涼意。她想著昨天三爺和她的說的所有的事。她決定去看看太太。
十春低著頭走了過來“姨太太,你要做什么?”
“什么做什么?”
“我昨天全聽到了,姨太太,我不是故意偷聽,我是真心的想幫你,擔心你,我…”十春低著頭不敢直視忍冬的眼睛。
“十春,我明白,我們之間不用說這個,我們的心境是一樣的?!比潭旱氖钟H昵的說。
“太太。”
“冬兒,你來了?”太太笑著看著忍冬,生完了孩子的忍冬更顯得落落大方,少了以往些許的孩子氣。
“三姨太回來了,現在在五居?!?
“什么?什么時候的事兒,我怎么一點都不知道?”太太驚慌的站了起來問到。
“是老太太安排的,并且特意吩咐不必讓你知道。因為她和大爺認為是你綁走了二爺的孩子?!比潭幌腚[瞞什么,而是直接切入正題。
“我沒有,為什么不相信我?!碧悬c聲嘶力竭的用手拍打著桌案。
“我相信丕杰的事和你無關?!比潭f完這話,轉身走了出去。
“真是引了一只狼。”太太恨恨的說道。
“順姨太,三姨太沒了?!笔翰]有顯示出驚慌,可是語氣還是很急的。
“嗯 ,知道,讓三爺送走了,去治治她的瘋病?!比潭χ嬖V十春。
“啊,昨天我沒聽到啊。”十春低頭說。
“是他抱我上床后說的?!闭f完這句話,忍冬覺得十分的不好意思,臉立刻紅了起來。十春也跟著紅著臉問到:“那以后,我沒聽到…四姨太..咱們…什么時候,也送回阮庭呢?”十春馬上轉移了話。
“不急,明后天吧。”忍冬一收笑臉,突然之間,臉上再也沒有那讓人熟悉的表情,變的與她原來的本性截然相反。陽光透過落地窗溫暖的照著那張看似純潔的小臉,她心中也是苦笑不已,她何嘗想這樣,可是母命難違。
“冬兒,記住這張臉,她毀了娘的一生,本來以為你會快樂的生活下去,可是,手又伸向了你,娘沒有辦法,還有你這狠心的爹…”娘的話,這么多年來一直在她的腦海里翻滾,有時,她都以為是個夢,可是真睡著的時候,卻是整晚無夢了。等她真的醒悟的時候,她才知道,她的娘不是真心愛她,如果是,怎么忍心將她送進這阮庭,這馬上就要長滿常青藤的牢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