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 風月劍訣
- 傲血千煌
- 彧筆翁
- 4076字
- 2020-10-23 22:42:02
聽到左無聲發了話,巫長卿應聲而出。沈乾見狀,連忙擺了個架勢防護。一陣勁風撲面,沈乾不由得向后退去。剛退得一步,巫長卿便再次貼身而上。一股股的勁風全部灌進沈乾的口中,沈乾只覺呼吸都變得無比困難,無奈之下只好再向一旁閃去。不料巫長卿又是瞬間跟至自己面前。沈乾一驚,猛提口氣,足尖點地向上躍起。巫長卿后發先至,仍是不遠不近貼著沈乾。
一旁古天兮等人不明其故,只見巫長卿云淡風輕一般,手足不抬便將沈乾追的四處躲閃。這場面著實顯得很是怪異。
左無聲哈哈大笑道“世子殿下這門奔逃的本事可是來自武平王的親傳?”
話音方落,忽然一陣破風之聲襲來,巫長卿身形微頓,只覺一道勁力撲面而至,痛如針刺。巫長卿伸手一抓,半條手臂頓覺酥麻。攤手一看,掌中竟是一節不足半尺長的枯枝。需知枯枝本就松脆,用作暗器已是極為不易,而這節枯枝卻是勢大力沉,勁道之強實屬世所罕見。
巫長卿不動聲色,將顫抖的手臂負于身后,高聲道“既有高人在此,便請現身相見!”
“左門主,如此命手下之人羞辱犬子,就不怕傷了你我二人往日的情面?”一道低沉的聲音響起,只見那座大墳的石碑后面轉出一人,穿一身月牙色錦緞長袍,腰間系一條寬帶,六十歲以上年紀,須發灰白,雙目如炬,負手而立不怒自威。
左無聲一見來人,笑意更盛,躬身施禮道“見過武平王千歲!”沈乾回過頭去,見來的不是別人,正是父親武平王沈離,當下也不由得松了口氣。他張了張嘴,終是未發一言,將頭扭到一邊去了。
沈離幾步來到眾人之間,盯著左無聲,面無波瀾的道“左無聲,你真是越來越猖狂了!竟敢無端來我兒家中拿人!你將置本王于何地?”
左無聲收斂笑意,雙眼一瞇道“武平王,左某此來乃是奉當今圣上的旨意,既然王爺親臨此地,左某也不敢相瞞,此行捉拿魔宮叛黨,皆因與那人下落相關!”此言一出,左無聲似乎察覺到沈離微微一震,于是又問道“武平王可是仍要出手阻攔?”
沈離微微搖頭,嘆道“時過經年,莫非天下又將生亂?”左無聲嘿嘿一笑,揮手示意將古、林二人帶走。許南丞久聞沈離之名,心中既敬又畏,此時上前,心中也不由打起十二分的戒備。剛邁出一步時,便見沈離一掌伸出,許南丞本就萬分提防,一見沈離出掌,以為他要對自己出手,當下一驚,瞬間彈出五六步遠。不料沈離只是淡淡的道了一聲“且慢!”
許南丞見沈離僅是擺個手勢,不由舒了口氣,略顯尷尬。左無聲雙目一瞪,道“武平王真要攔?”
沈離回頭望向身后的墓碑,徐徐說道“今日乃是亡妻誕辰,亡妻生前最是不喜殺戮爭斗,故而今日無論是誰,也休想在此拿人!”
“呵呵……既然如此,那今日只好得罪了。”左無聲一聲陰笑,巫長卿邁步便要上前。沈離面有怒色,喝了一聲道“天一閣,一群江湖散人也敢跟本王動手?莫非左門主忘了朝廷的令法?”
巫長卿也不搭話,雙掌一抬便要全力出手。卻被左無聲伸手攔住,道“武平王所言不差,今日乃是朝庭之事,巫老弟確實不便出手。”
“怎么,左門主想親自賜教不成?”沈離瞥眼看著左無聲道,左無聲聞言哈哈大笑,道“左某手無縛雞之力,武平王又何必取笑?我天一門中最近剛剛加封一位長衛使,不如便由他來向王爺討教幾招?”
話音未落,左無聲身后閃出一人,衣著與左無聲相似,只是胸前狼頭換成了銀白之色。那人手握一把鐵劍,邁步而出。走近沈離身前,徐徐拔劍出鞘,劍尖點地,對沈離道“武平王武功絕倫,小人自知不是對手,今日便只以一招劍法向王爺請教。”
沈離點點頭,見這人周身勁氣流轉,手握長劍,人與劍渾然一體,劍身隨意垂下,卻又暗藏凌厲之勢,劍氣環繞在劍身表面,絲毫不泄于外。沈離一望便知眼前這人必是當世劍術名家。當下環顧一周,正見古天兮手中握著一柄烏黑色的長劍。沈離伸手一點,便將木劍握在手中。
那持劍之人見沈離握劍在手,道了聲“請”,說著手腕一抖,劍尖上挑,頓時寒光驟起。劍影一閃,一道劍氣如流星劃地,直奔沈離而去,忽地劍影帶起漫天光華,竟將沈離周身要害盡皆罩住。
沈離見他一招之內竟能暗藏近百種變化,口中不由贊道“好劍法!”一邊舉起木劍,平平刺出。沈離戎馬一生,陣前廝殺大多只為一擊奪命,故而出招比之那漫天光華的劍影只顯得樸實無華,毫無驚奇之處。但他劍氣所至,漫天劍光頓時化作虛無。持鐵劍那人的劍勢稍頓,便順勢收臂一轉,回劍入鞘,側頭一看,袖口處已被劃出一道尺余長的口子。
沈離抬手一丟,又將木劍還到古天兮手中,望向那使劍之人,道“閣下是圣匠府中之人?與鬼劍子顏子西是何關系?”
那使劍之人聞言,面有慍色,道“在下伍子歸,與圣匠府并無瓜葛。”
左無聲在一旁聞言插話道“不如便由本座代為引薦,這位便是我天一門長衛使伍子歸,乃是當今天下掌握風月劍訣的兩人之一。”
沈離將目光在伍子歸臉上停留了片刻,略一搖頭,道“能夠練就天下第一劍訣確也不凡,只可惜你的劍意過于看重其形,多華而少實,若論這份劍境,怕是與顏子西相去甚遠。”
伍子歸聞言登時面色鐵青,他本是圣匠府不世出的天才,只可惜瑜亮之事世間常有。任他劍術再高,總是被人認為不及顏子西。更有甚者,他劍術越高,在別人眼中便反倒是將顏子西的劍術襯托得更高。這一節儼然已成為伍子歸的心魔。
而圣匠府被譽為天下第一鐵器鑄造府,卻從不為外人鑄造兵器。顏子西自從劍術大成以來更是神龍見首不見尾,圣匠府內數十個當世鑄造名家整日關門打鐵為樂。恰逢天一閣在江湖中廣納各路人士,伍子歸便帶了三五十個鑄造匠人投身天一閣,后又被許南丞推薦入朝,專為朝廷制造兵器甲胄一類器物。
再后來左無聲聽聞伍子歸之名,便親自到昭景帝面前要來伍子歸,收入天一門之中,并委以長衛使的重任。再加上伍子歸劍術超群,平日里天一門中之人也盡皆對其百般恭維。只是每每提到顏子西之名,伍子歸便要發怒。不料今日沈離不僅提及顏子西的名號,更是直言伍子歸與顏子西相去甚遠。
伍子歸觸動痛處,登時勃然大怒,原本以為沈離不善劍術,他便大有輕敵之心。怎料一招之內便落了下風,此時又被數落一番,心中著實不甘,當下將劍一橫,又要上前。
身形未動之際,巫長卿便搶先一步攔住他的去路,對左無聲輕聲道“門主請下令暫退。”
左無聲見他言語之中似有深意,心領神會,哈哈一笑,對沈離施禮道“既然武平王執意阻攔,本座也不敢造次,只好先行回稟圣上,讓圣上親自裁決。”
沈離輕哼一聲,并不理會。只吐出兩個字,道“不送。”左無聲仍是笑了笑,轉身便走,身后巫長卿與伍子歸等人也隨后一同退去。
幾人下得山來,伍子歸心中仍舊忿忿不已。總覺自己的劍術精妙,仍有無窮變招尚未使出。今日一時不慎落了下風,又被沈離一番數落,倘若這事傳回天一門中,日后怕是少不得被人議論。
左無聲見伍子歸臉色青一陣白一陣,心知他必是因今日敗了一招失了顏面,便撫其背笑道“伍衛使無須在意,那沈離武功修為絕倫當世,便是合我等眾人之力怕也未必是他的敵手。今日我等此行并非為求一勝,虧得方才伍衛使與沈離一戰,其實巫老弟已經有所收獲。”說罷左無聲轉視巫長卿,目露詢問之意。
巫長卿也點點頭,道“不錯,雖不知真假虛實,卻也有些可疑之處,此間人多耳雜,還請左門主移步。”說著巫長卿將手一擺,示意左無聲隨自己過去。左無聲見巫長卿徑自去了,輕咳一聲,便跟了上去。身后的伍子歸聽見左無聲輕咳,抬頭一看,卻見左無聲正側頭望了自己一眼。伍子歸心領神會也隨后邁步而來。
幾人行得數十步,四下再無他人。巫長卿轉身冷眼望向跟在最后的伍子歸,道“我與門主有要事相談,武大人還請回避片刻。”
“巫老弟與武衛使皆是本座心腹之人,任何機密之事,但說無妨。”左無聲搶著說道。
巫長卿見左無聲如此一說,便也不好多說,只是神情略有異樣,但也只是一瞬,便又平靜的道“武平王所用的木劍是取自那個古姓少年手中。那柄劍,劍身木質,兩側刻有字樣,且刻痕尚新,定是近日所刻,只是不知是否與六合寺中我等尋找的機密之物有關。”
左無聲雙目一亮,問道“劍上刻著甚么字?”
“天地重金池,萬龍閣九峰。便是這十個字。”巫長卿道。
一旁的伍子歸本就覺得與沈離一戰失了顏面,而剛剛見他巫長卿又似有輕視之意,伍子歸心想“我與沈離近身交手,如今卻被他瞧見了劍身上面刻的文字,若不設法挽回顏面,豈不被門主輕看于我?”于是伍子歸也不待左無聲說話,便搶先說道“我還以為是甚么秘密,原來只是劍身上面刻寫的文字!那十個字我也曾見到,本想回到門中再向門主稟告,免得機密外泄。怎料你這廝如此喜愛賣弄,才到山腳便急著說將出來,卻來搶這頭功!”
巫長卿聞言眉頭緊皺,對伍子歸道“無能之輩吾且憐之,無恥之徒吾實恨之。足下即無能又無恥,以你這般心性,窮你一生也休想再有破境之日,更遑論與鬼劍子相提并論?”
此言一出卻是戳中伍子歸心中禁忌,伍子歸登時便拔劍在手,喝道“放屁!老子劍法玄妙,天下誰人不服?倒是你這廝,憑個甚么冥云決常以內功夸口,今日接個爛樹枝,手臂不知暗地里抖了多久!你以為老子沒看到嗎?”
巫長卿見伍子歸也揭了自己的短處,心中起了殺意,冷聲道“你當真以為我不敢殺你?”
左無聲見勢不妙,連忙站到兩人中間,哈哈一笑道“你們高手之間一番爭論,實是聽的本座一頭霧水,只可惜本座手無縛雞之力,倒叫你二人看了笑話!”
兩人見左無聲如此一說,便也不再言語,只是怒目相對,面色不善。兩人皆是武林中宗師人物,不料竟在各自擅長的領域被人擊敗,故而此時心中皆有怨氣。
原本巫長卿是左無聲最為依仗之人,但巫長卿一向自視甚高,并非完全順從于左無聲。再加上他又常以武學宗師自居,不屑于做一些以大欺小,乘人之危之事。故而天一閣中大小事務,十之七八皆是由許南丞一力為之。
只可惜許南丞謹慎有余,但終究難以躋身一流高手之列,行事往往又需借助巫長卿的威勢。這一次將伍子歸納入天一門,一來因其劍術超絕,威震武林,二來借此可將其麾下鑄造神匠納為己用。而此外最重要的一點便是左無聲一心想令他二人相互牽制,順便也可壓一壓巫長卿的氣焰。
故而,左無聲見到兩人一見面便劍拔弩張,大有水火之勢,心中不憂反喜。而兩人礙于自己面上也無法登時動手,左無聲便不再理會二人,只仰頭望天,笑道“此事似乎越來越有趣了,這幾年世間太過安靜了些,還真是有些不習慣吶!”
狂風驟起,呼嘯的風中只留下一道悠長而詭詐的笑聲,而山腳下那三人的身影卻漸漸消失在一片塵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