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 荒山孤墳
- 傲血千煌
- 彧筆翁
- 4301字
- 2020-10-23 22:42:02
那道士收了銀子,嘿嘿一笑,道“妙極妙極……本天師頭前帶路,爾等隨后跟上!”
古天兮與林梵緊隨其后,這條巷子極為深長,三人走得許久,方才望見巷口盡頭之處。
三人一出巷口,古天兮與林梵抬眼一看,頓時氣得七竅生煙。原來出得巷口之外,左側是一條護城河,由此而走并無去路。而巷口右側一座寺廟猶如宮殿一般巍峨佇立,廟門四周古樹參天,時值冬日,樹葉皆已微黃。寺廟頂呈金黃,日光之下更顯耀眼奪目。正中朱紅色大門頂端高懸黑色金絲楠木牌匾,匾上題著三個金色大字“凈水寺”。
古天兮一把扯過那道士的衣襟,大怒道“你這臭道士,明明出得巷口便是凈水寺,你卻偏要說常人尋之不到,沒來由被你騙取一兩銀子,快將銀子還我!”
那道士聞言將臉一沉,道“臭小子,休要在此耍混?這樁買賣乃是你情我愿,本天師一不偷二未搶,吃入口中之物哪有吐出之理?”
古天兮怒不可遏,正要發作,林梵從旁伸手拉住,勸道“罷了,既然已至凈水寺,無需節外生枝,我們入寺去罷。”
古天兮哼了一聲,轉身便與林梵往寺門方向而去。來到寺門之前,只見寺門兩側各有四五個光頭僧人持棍而立,令人稱奇之處是這十幾個僧人竟皆是身著甲胄而不穿僧衣。
寺門旁邊不遠處,擺放著一乘絳紅色的轎子,金黃色的流蘇垂落轎頂四周,轎頂正中鑲嵌一顆白色的大珍珠,七八個身著宮服的轎夫正聚在一起低聲談笑。
兩人正覺困惑,腳下已至凈水寺門前,古天兮抬腳便欲入寺,忽被寺門兩側持棍的僧人攔住。其中一個僧人喝到“哪來的野小子?此處不是耍鬧之地,速速離開!”古天兮一愣,只覺得此地僧人與別處似乎有些不同。古天兮不敢造次,雙手合十說道“這位大師,我們來這凈水寺是為了找一位名叫胡去來的大師。”
話音一落,那出言呵斥之人面露古怪之色,道“大師的名字也是你們能叫的?還想見大師之面,簡直是癡心妄想,俺們兄弟幾個派到此處一年有余,都未曾得見大師真容。去一邊耍鬧,若仍在此逗留,少不得要挨上一頓棍子。”說罷一舉手中木棍,作勢欲打。古天兮連忙取出凈空和尚交給他的那串念珠,道“我們的確是經人引薦,來此見胡去來大師的!”
那持棍僧人一棍打了下來,罵了一聲“滾一邊去。”旁邊其余幾個僧人也一并上前,同時揮舞著手中的木棍向兩人打來。
古天兮與林梵兩人正要理論,忽然一旁閃出一人,身穿一身灰色道袍,伸出兩只黑黑的油手,將兩人拉在一旁,正是剛剛那算命的道士。
那道士神秘兮兮的道“本天師早已算出你們此次乃是前來尋那胡去來大師,先前所說常人尋之不易,并非單指這凈水寺而說,如今看來,你二人若無本天師幫襯,斷然見不到那胡去來之面。”古天兮剛挨了一棍,此時正是一肚子火氣,一見這騙銀子的道士又來搭話,怒道“臭道士,你還在此作甚?”
“你這小子,莫非不想見那胡去來不成?實話說與你,相見胡去來,全京城之內,除了本天師,再無第二個人可以辦到。”那道士將頭一揚,說道。
此時一眾僧人仍是持棍守在四門兩側,兩人也無他法。林梵見古天兮不愿理財這道士,于是便上前問道“你且說來,你如何能帶我二人見到那胡去來,你若說不詳細,我們如何信你?”
那道士略整理了下衣襟,一挺胸脯,道“本天師正是胡去來的同門師弟。”
此言一出,非但古天兮不信,就連林梵也是連連搖頭,嘆道“道長,你又說笑。我們雖未見過胡去來之面,但也知其乃頭陀之身,而道長你無論真假,畢竟份屬玄門,豈能與他出自同門?”
那道士聞言,也不在意,搖著一只手道“你們懂得甚么?五兩銀子,本天師便帶你們去見胡去來。”
“牛一毛!你這廝又借你師兄之名,在此哄騙他人!”一道聲音傳來,幾個人不約而同向后望去,只見寺內走出一人,身穿一身雪白色云錦長袍,三十五六歲年紀,烏黑的長發束在腦后,一身富貴之氣,但眉宇之間略顯暗沉,似有愁容。
“原來是世子殿下駕到,本天師……哦不、不,貧道這廂有禮了!”那道士一見到這人從寺內走出,立時滿面恭敬之色,閃身退到一邊,稽首道。
那人也不理他,徑直走到古天兮與林梵二人身前,道“兩位小兄弟,你們來此找胡去來大師,不知所為何事?”
古天兮見這人面色和善,言語有禮,不像之前面那幾人那般兇神惡煞,心中略有一絲親近之意。于是徐徐從懷中取出一串念珠,道“我們確是來找胡去來大師的。”
那人見古天兮手中念珠,略一驚奇,道“這莫非是六合寺凈空大師的念珠?”
古天兮奇道“正是,你卻如何得知?”
那人點點頭,道“凈空大師本是在此凈水寺中出家,我與胡去來大師一向往來甚密,故此與凈空大師也是相交多年。這串念珠便是當初我贈與胡去來大師之物,后被胡去來大師轉贈與凈空大師。只不知這串念珠如今卻為何在你手中?一別數年,未知凈空大師他一向可好?”
那人一提到凈空大師,古天兮與林梵免不了又是一番傷感。古天兮道“凈空大師他已經圓寂了……”
“啊……”那人先是一聲驚嘆隨后便是一陣沉默。良久開言道“胡去來大師已有兩年未曾歸寺,我每月來此探訪,皆未得見。”說著側頭看了一眼旁邊那道士,又道“牛一毛,幾日前我見你仍是乞丐扮相,怎地今日相見竟又成了修道之人?”
古天兮與林梵也向那道士看去,心道“原來此人名叫牛一毛。”
牛一毛嘿嘿一笑,道“世子殿下若不喜歡,我明日再換一身其他裝扮便是,我那還有一套傭人的衣裳,不如明日將其穿了,去府中伺候世子殿下。”
那人眉頭一皺,道“你若當真敢到我府上,我便將你的舌頭割下來,免得你四處招搖撞騙,壞了你師兄的名聲。”
牛一毛脖子一縮,笑道“世子殿下真會說笑,京城之中誰人不知世子孝義無雙,最是見不得我這般貧苦之人。”那人見牛一毛說起沒完,搖了搖頭,頗顯無奈的從懷中取出一錠銀子,往他手中一塞,道“這些銀子足夠你月余吃喝所用,去罷去罷。”
牛一毛接過銀子在胸前蹭了蹭,道了聲謝,便甩開袖子大步而去。那白袍人轉頭望向古天兮與林梵,道“不知凈空大師令你二人來此尋找胡去來大師所為何事?”
古天兮見這人自稱與胡去來及凈空和尚相識已久,便道“不瞞你說,我們兩個因在六合寺中遭了難,幸虧凈空大師舍命相救方才得以脫身,臨危之際,大師讓我們來此尋找胡去來大師,借以安身。”
那白袍人點了點頭,道“既然如此,胡去來大師又不在寺中,不如你們隨我回府,暫時住些時日。若日后得知胡去來大師歸來,我再送你二人去尋他。況且這凈水寺并非尋常寺廟可比,你二人也未必能進得寺去。”
正說間,寺內又走出一群人,五六個兵卒持劍在先,隨后走出一位婦人,身著一件淡紫色的雕花長裙,肩披一件白色的紗衣,步履輕盈,裙擺流水般鋪在身后三尺有余。身邊跟著三四個丫鬟,一眾人徐徐行至寺門前那乘絳紅色的轎子前。
只見那婦人一轉身,朝著那白袍人的方向微微頷首,白袍人連忙躬身施禮。古天兮與林梵也不明其故,只是站在白袍人的身旁,看那婦人上得轎去,直至那一行人離開。方才問白袍人道“這位大叔,方才那位華貴的大嬸是甚么人?好大的排場!”
白袍人面無表情的道“大嬸?呵呵……如果被她知道你們這般稱呼她,真不知她該是怎樣一副表情!這人來頭很大,你們卻無需知曉。”
古天兮見白袍人不愿明言,倒也無所謂。只是按捺不住心中好奇,問道“那為何這凈水寺看上去一點也似尋常的寺廟,卻如那官府的府衙一般,守門的僧人不穿僧衣卻著甲胄?”
白袍人道“此事說來話長,不如你們先隨我回家去罷。”古天兮與林梵略一商議,的確也是別無他處可去,便只好點頭應允下來。
途中,三人一番敘談,古天兮與林梵得知這白袍人,姓沈名乾,乃是當朝武平王沈離之長子,也是武平王世子,當年沈離官拜護國大將軍,奉旨征討月神宮,次子沈坤戰死陣前,這沈乾便是那沈坤之兄。
沈乾帶著古天兮與林梵二人一路行至武平王府門前,沈乾立于府門之前,抬頭望著府門上方“武平王府”四個大字,卻是面露痛苦之色。古天兮與林梵見沈乾駐足不前正要開口相問,只見府門中走出一人,衣著樸素,五十歲左右年紀,頭發略有花白,方方正正的一張國字臉,雙目炯炯有神。
那人一見沈乾頓時大喜道“世子殿下,你終于肯回府了!老奴這便去稟告王爺!”說罷便要轉身入府,沈乾伸手一拉,將那人攔了下來,道“九叔,我只想借兩匹馬,只在此等候便是。”
那九叔聞言,眼神一黯,嘆道“世子……王爺他……”“九叔不必說了,可否幫我準備兩匹快馬,若有不便,我便不再打擾。”沈乾面無表情打斷了那九叔說話。
“世子這是哪里話,老奴這便命人牽來。”那九叔眼圈一紅,垂首答道。
古天兮心中奇怪,低聲問道“沈大叔,這里莫非不是你家?咱們為何不進去?”沈乾看了一眼府門,沉聲道“以前是,如今我只住在城西后山之上。等他們牽出馬來,我便帶你二人回家中去。”
古天兮與林梵心知事必有因,當下也不多問,不一時,家丁牽出兩匹寶馬,沈乾接過韁繩伸手一抬,將古天兮與林梵放在一匹馬上,自己上了另一匹馬,三人一言不發的策馬而去。
一路騎馬而行,時過不久便來至一座小山腳下。沈乾當先下馬步行,古天兮與林梵也隨即翻下馬背,牽馬隨行。
這山雖不甚高,卻也多有峻崖峭壁兀禿石骨。又走了半晌,終于可見一間小木屋坐落密林深處,木屋之外坐著一個三十歲出頭的婦人,那婦人衣著并不十分華麗,卻甚是端莊得體。此時正一臉慈愛的看著身旁一個六七歲的男孩,那男孩生得十分俊美,眉目之間隱約藏有一股孤傲之氣。男孩手中握著一卷書卷,低頭看得入神。
木屋旁有一座青石大墳,墓碑之上除一個“墓”字之外,再無其他。
“風兒,今日讀得幾卷書?”沈乾將馬拴在木屋不遠處的樹干之上,邊向木屋走去邊笑聲問道。
那手持書卷的男孩聞聲放下書卷,抬頭見到沈乾,大喜道“是爹回來了!”
“今日可曾見到胡去來大師?你身后這兩個少年卻又是何人?”那婦人也面露微笑,迎上前來。
沈乾呵呵一笑,拉過古天兮與林梵二人,道“此處便是我的居所,這位是我夫人,娘家姓秦,你們可喚她作秦姨,或是沈大嬸。”
那婦人瞪了一眼沈乾,道“哪個要做甚么大嬸?我又不是無名無姓,我叫秦紫桐,你們叫我秦姨就好,我可不想被稱作大嬸,顯得甚是老氣。”
沈乾嘿嘿一笑,并不在意,又拉過那男孩,輕撫男孩頭頂,道“此乃犬子沈從風,年紀比你二人略小些,你二人直呼其名即可。風兒,這兩位是古天兮與林梵,今后會在家中住上一些時日,你且過來招呼一番。”
沈從風“哦”了一聲,上前通古天兮與林梵打了個招呼,古天兮與林梵也連忙向他母子二人回禮。
一番寒暄,沈乾便安排古天兮與林梵在家中住下。古天兮與林梵幾日來連經變故,直至今日方才略得安寧,兩人也終是安下心來。只是林梵掛念祖父安危,仍是悶悶不樂。沈乾見狀問其緣故,林梵也不隱瞞,便將六和寺中發生之事原原本本說了一遍,沈乾得知林梵竟是北陰宮掌教林嘯之孫,也感驚奇。得聞情由,沈乾許諾派人時時打探凈水寺的動靜,若有林嘯消息,便立即帶與林梵。林梵方才略感心安。
古天兮與林梵一路車馬勞頓,頗感困乏。秦紫桐親為兩人準備好床鋪被褥,兩人倒頭便睡,一覺直睡到日落西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