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屋內(nèi)安靜了下來，彼此之間的呼吸聲清晰可聞，也不知為什么，就連最好動的李清雅都沒有說話，似乎是被李天南的話所驚住，卻又不像。

眾人中，唯有寧采臣雙目稍稍黯然，垂下頭去。

墨辰斷然相拒，道：“此畫我已送與寧兄。前輩要是喜歡，晚輩還有一幅江山秋色圖，不比這千里江山圖差。”

李天南訝道：“趙伯駒所畫的江山秋色圖？與千里江山圖齊名！”

“不錯。”

李天南沉吟片刻后，道：“據(jù)聞較之千里江山圖，江山秋色圖的勾、皴更比之為精細(xì)工致，并用墨青色層層烘染，山石土坡普遍為赭石色。然后僅在山巖之凸處薄罩石青，土坡之表面薄罩石綠，水面則先以較濃的墨青烘染而后薄罩石青，并在人物、房屋、小樹的局部點綴白粉或朱砂，整體色澤不似千里江山圖那么濃郁，但清新典雅而富有變化。　”

“正是。”

李天南道：“好。原本老夫也不想奪人所愛，既有此畫，自可不要千里江山圖。”

墨晨喜道：“畫在此，請前輩收下。”說著，從竹筒里拿出一個畫卷，遞給了李天南。

接過畫卷，李天南又道：“這價格嘛，給你二百兩白銀如何？”

墨晨慌忙道：“哪里的話，前輩既是輕云長輩，此畫相送又何妨？”

李天南頓時板起臉，道：“那可不行，這里的每一幅畫怕是都花了你不少的心思，免費相送，太過吃虧。二百兩白銀，就這么定了吧，就這樣我還嫌自己占了便宜。”

“那就多謝了。”墨晨也不是矯情之人，而且他真的很缺錢。

銀兩到手，墨晨也不再多言，只是告辭，而后匆匆忙忙的離開了。

回到家中已是黃昏時刻，夕陽西下，放眼看去，只有墨晨孤零零的一個人在健步行走，影子斜長，微風(fēng)吹過，從上空俯瞰，綠油油的小草紛紛低下了頭，層層疊疊，如同波浪一般。

除了身后放置畫卷的竹筒外，墨晨兩手還分別提著燒雞、羊肉還有一大包藥材。

離開客棧后，墨晨是直奔鎮(zhèn)上的“明鏡堂”，買了許多有用但在以前卻都買不起的藥材和滋補氣血的藥。燒雞和羊肉是他買下用來做一頓好菜給母親補身子的。

墨晨的心情從沒有像今天這樣高興，畫居然賣了二百兩銀子，走路都不覺得累。不知不覺間，就快走到了村子。

“嗯？”墨晨突然停下了腳步，這時天色將晚，村中理應(yīng)有裊裊炊煙升起，可為何上空一片火紅？

“有點不對。”墨晨低語。他加快腳步，很快就到了村口，整個人都懵了。村內(nèi)到處都是尸體，熟悉的鄰居和村民們一個個倒在了血泊中，鮮血像是一條條小溪，從中流淌而出。

火光沖天，染紅了天穹，灼熱的氣流撲面而來，讓人仿佛置身于烈火地獄一般。尚還活著的村民們一邊到處尋找幸存的人，將他們抬出；同時還跑到江邊用木桶裝了沉甸甸的清水，不斷向火堆中撲去。

來來往往，跑來跑去。上至六十歲老人，下至七歲孩童。沒有一人閑著的，全都在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去挽回還未失去的東西。

悲傷、憤怒、瘋狂，無數(shù)種負(fù)面的表情都在這一刻涌上墨晨的心頭，自己仿佛不再是村子，而是踏入了地獄。

忽地，墨晨看見自己的母親也被人帶出，小龍也在，還有他的母親也被抬出，但她渾身是血，雙臂無力的垂下，或是死了。

“啊！”

墨晨扔下手里的東西，向上官燕的身邊飛奔而去，但他不能再聽到熟悉的慈愛聲了。

“撲通”一聲，墨晨跪倒在地，哭聲慟人，淚水不受控制的從臉上滑落：“娘，娘你醒醒啊！我是小晨，快點醒醒啊，我還沒成親，還沒來得及孝順你呢……”

旁邊的老人嘆了口氣，道：“小晨，你冷靜點，你娘還有脈搏，還有救。”

“真的？村長你沒騙我？”墨晨頓時轉(zhuǎn)哭為喜，雙手死死的抓住老人的衣角，眼中滿是冀望。

老人皺跡滿滿，滿臉是灰，胸口起伏不定，似是之前有過大量消耗，氣喘吁吁道：“還有救，不過你娘雖然還沒有死去，但身子常年虛弱，又遇火災(zāi)，能否活下來還是未知數(shù)，但我可以試著保她一命。”說著，又劇烈咳嗽了幾聲，勉強道：“現(xiàn)在當(dāng)務(wù)之急是撲滅村子里的大火，你娘的安危就交給我了。”

“謝謝村長！”墨晨轉(zhuǎn)身投入了滅火的行列中。

這場大火足足用了一夜的時間才撲滅，已經(jīng)化為焦炭的房屋有的還有縷縷余煙升起。　霧氣氤氳，寒霜初降，每個人的身上都濕漉漉的，汗水與空氣接觸，化作冰冷的露珠貼在了臉上。放眼看去，房屋沒有一處完好的，不是搖搖欲墜便是變成了焦炭。人們接連搬開塌陷的房子，尋找幸存者。

熟悉的村落眨眼間就沒了，熟悉的一張張面孔離去，墨晨不禁潸然淚下，村子地處偏僻，救命的草藥全部都長在山上，野獸眾多，充滿了危險，即便是村里的人，也只敢在邊緣徘徊。即便有了草藥，整個村子也只有村長略懂醫(yī)術(shù)，即便救出了還沒死的人，也很難讓他們有機會活下去。

村長走了過來，拍了拍墨晨的肩膀，安慰道：“別難過了，我已經(jīng)派人去烏柳鎮(zhèn)了，希望鎮(zhèn)長能派人過來。”

墨晨轉(zhuǎn)過頭去，清秀俊逸的臉上的隱約還有淚痕存在，他低聲道：“村長，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為什么村子里會發(fā)生這種事？”

老人嘆道：“附近山上來了一伙山賊，宣布那座山從今以后是他們的地盤，當(dāng)時在村子里還引起了不小的轟動，不過除了這個，他們也沒有來村子燒殺搶掠，所以我們也就沒怎么太在意，沒想到今日卻……唉~”

“山賊。”墨晨死咬下唇，雙拳緊握，似是竭力克制自己。

見墨晨情緒有點不對，老人連忙告誡道：“別沖動，他們?nèi)藬?shù)眾多，又在山上定居了那么長時間，就算是官府都不一定能拿他們怎么樣。”

“放心吧村長，我有自知之明。”墨晨沙啞的道，“對了，我娘怎么樣了？”

老人道：“很不好。你娘身體長期積弱，為了不讓你費心，她一直在強撐著，昨天又有山賊作亂，再加上大火，這一連串的事情讓她受到的打擊很大，除非華佗復(fù)生，否則……”

“為我……而強撐著？”

老人遲疑片刻，道：“你給你娘吃了那么多藥，實際上并沒有太大的作用一直以來都是她作出一副安然無恙的樣子讓你安心。”

“你說什么！”

“之前你娘一直懇求我，不讓我把事實說給你聽，不過事到如今，也瞞不住了。”

聽到這個消息，墨晨一屁股坐了下去，頹廢無比，嘴中像是含了毒藥：“難道真的沒辦法了么！”

老人捻了捻下巴的胡須，沉思道：“如果能找到龍須草和靈泉之水，或許可保你娘一世平安。”

墨晨疑惑道：“龍須草和靈泉水是什么？好像沒有這兩種藥物。”

村長微笑道：“據(jù)傳龍須草是由龍的胡須所化，其中蘊含了很強的陽氣，常人聞之，可增強體魄，食之還能百病不侵，延年益壽。但以你娘的身體狀況怕是承受不住陽氣，食用的話怕會適得其反。不過若能以靈泉之水伴之，應(yīng)該就沒有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