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上官燕面色發黃，憔悴無比，整個人更加消瘦了，哪怕是再不懂醫術的人，只要看上一眼，恐怕都會認為她一只腳已經踏入了鬼門關。

墨晨心里不由得一陣心酸，強忍不哭，看向關清越，哽咽的問道：“能救嗎？”

“如果只是這種程度的話應該沒問題，幫我把你娘扶起來。”關清越道。墨晨依言而行，而后站在一邊，關清越盤腿坐下，抬起雙掌，拍在了上官燕的背上。清越臉色發紫，體內的真氣如波浪一樣不斷傳入上官燕的體內，不多時，一道圓形氣罩籠罩了二人，帳篷內風聲作響，使得墨晨不得不往后退去。

只見關清越和上官燕同時離地，雙掌紫光大盛，猛的一拍，“噗！”上官燕似是有了反應，咳出了大量黑血。墨晨見狀，心中焦慮，還以為出了什么問題，想靠近卻又不敢。關清越緩緩的收回了真氣，一張玉臉沾滿了汗水，蒼白如紙。

“清越姑娘，你沒事吧！”墨晨露出關切之色，連忙扶住了她到一旁休息。

“我沒事，真氣消耗過多而已?！标P清越虛聲道，“你娘的五臟六腑都曾遭到過重創，換作常人早就死了，不過有一股真氣一直維持著她的生命，這才讓她活到現在。饒是如此，體內於血太多，年深日久也給她帶來了很大傷害。我剛才已將體內於血盡數逼出，至于她的傷……”說到這里，關清越忽然止住，不敢抬頭與墨晨對視。

“是么。”墨晨低聲說。

上官燕醒來后，見墨晨與一名女子在一起，心中寬慰，又劇烈咳動了起來，喚道：“小晨！”

“娘！”墨晨走了過去。

上官燕嘆道：“終究是到了這一天了，沒想到我有生之年能看到你長大，呵呵，二十年了，我竟硬生生的活到了現在?！?

墨晨手足無措，胡言道：“娘，你說什么呢，你一定會好起來，你等著，我去找仙藥，我現在就去找仙藥救你?！?

“不必了，我的傷我自己心里明白的很。”上官燕自嘲一笑，抬頭呆呆的看著篷頂，“你爹當年在我瀕死時在體內留下一道真氣續命，這才成功生下了你，還能親眼看你成長，如今真氣已快消散，我撐不了太久了。”

“不會的，不會的，娘你一定會好起來的，一定會！”墨晨急得哭了，淚水長流，死死的抓住清越的衣角，“清羽姑娘，哦不，仙女大人，求求你救救我娘，求求你……”

對此，關清越卻只是輕嘆，和村長一樣，搖了搖頭。

墨晨接受不了結果，胡言亂語，上官燕卻顯得很平靜，淡淡道：“姑娘！你是修仙者吧？”

關清越一愣，木然的點點頭。

上官燕笑了笑，道：“不必用這種眼光看我，因為小晨的爹也是修仙者。我時間不多了，陳年舊事，也就不再多加敘述，只是能否麻煩姑娘答應我一件事？”

關清越臉色緩和，淡淡道：“墨晨對我有救命之恩，你的請求，我也理當答應才是，你說吧。”

上官燕道：“小晨生性純善，對情義尤為看重，我死后，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他以后就是孤零零的一個人了。所以我想懇請你帶他去仙門修仙求道，可以的話，或許能找到他的父親。”

關清越一怔：“我答應你?！?

“對了，小晨還有一個姐姐，叫……叫……上官……咳咳……”

墨晨一驚，悲泣道：“娘，娘，娘你怎么了，說話啊，回答我啊！”

“她……已經死了?！?

“娘！”墨晨仰天痛哭。

偌大的帳篷，墨晨放聲哭泣，悲聲四溢。帳篷外的村長被哭聲吸引，嘆了口氣，離開了。不止是墨晨，村子里又有幾個家還是完好的？他身為一村之長，膝下雖無兒女，但也同樣悲傷。

關清越走了過來，蹲下身子，沒有任何言語，只是輕輕的撫摸著他的頭發。

把上官燕埋葬后，墨晨黯然離開，發絲飄動，拋卻了無數記憶。

這是一片樹林，墨晨還記得小時候上官燕和他說，這里是爹唯一留下痕跡的地方，只是后來上官燕因身體緣故，就再也沒有來過這里。十幾年后，墨晨親手將娘親埋葬于此。

關清越平淡的看著他，道：“我們走吧?！?

墨晨苦澀一笑：“走？天下雖大，卻沒有親人在世，又能走到哪里呢。”

“你娘生前拜托我照顧你，引你修行，以你的資質，只要努力，肯定會有所成就的。而且你也并不是一個人啊，起碼還有一個父親和姐姐。”

聞言，墨晨神情激動：“他們還在世上的話又為什么這么多年不來見我娘，要是早來的話，我娘怎么會死，修仙修仙，就知道修仙，連家人都不管嗎？還是說他們長生不老以至于根本不在乎！”

啪！

關清越一掌打在了墨晨的臉上，怒道：“你懂什么，你以為修仙之人無情無義嗎，你以為修仙者長生不老所以不在乎紅塵事嗎，你以為我們高高在上的背后又隱藏著什么，除去父母原本都是修仙者的人，你以為我們都有一個完整的家？”

“什么意思……”墨晨捂住臉頰，呆呆的問。

“修仙本就是條孤獨路，得了長生，失去了過去。你爹不回來就是拋棄了你們母子，你知道修仙路上有多少困難險阻么，世間妖魔無數，你知道它們又為何從沒有在世人面前出現過嗎？”

“我……”墨晨頓時泄氣了，緊咬嘴唇，倔強道：“為了天下安寧而拋棄家人，這樣的爹有什么好的，斬妖除魔又不是只有他一個人能做，為什么不回來！”

“為什么不回來！”

“為什么！”

墨晨放聲大吼，瘋狂無比，不再理會關清越，快速的跑開了?？粗康谋秤皾u漸消失在視野中，關清越心中不由得一陣憤怒，久久不語。

這時，天色已經晚了，村長見墨晨失魂落魄的回來了，心憂之下，走過去道：“小晨，人之生死，權由天定，陰陽相隔，每個人一生都會經歷，你不用太過傷心，也許你娘走的時候很安詳?！?

“安詳？”墨晨抬頭。

“你娘殘活了二十年，為了你，她也整整承受了二十年了折磨，死，對于她未嘗不是解脫?！?

“……”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該發生的總會發生，該過去的也總該過去，你好好想想吧。”村長重重的拍了幾下墨晨的肩膀，顫著身子走了。

墨晨神情低落，雙手抱膝，頭顱深深地低下了，一言不發。月光如水，潑灑在一望無際的草地上，清越獨立樹梢之上，微風吹動，烏黑的秀發連同衣角嘩嘩作響，向后飄動，黑夜，仿佛成了襯托，她就像是一株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蓮，格外顯眼，帶著不食人間煙火的氣息，如九天仙女般圣潔無暇。

這位仙女般的人兒卻愁容滿面，清澈的眸子穿過黑暗，注視著墨晨。

月夜之下，二人相隔數里，卻仿佛心有靈犀，四目不約而同的接觸在了一起。關清越猶如觸電般，嬌軀微震，沒有避讓。墨晨一介凡人，看不透這無盡黑暗，只能緩緩的收回了目光。

你可曾記得第一次的相遇？憶起少時的悲傷，是誰，帶給了你一份溫暖？

當你意氣風發，縱橫天下，又會想起曾經有這樣一個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