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點!再快點!”平時通往地堡底部的路巴爾處并沒有走過,因為作為一個家財萬貫的大老板他沒有任何理由去一個蟑螂、老鼠密集的地方逛逛。即使那個地方就在他家的院子里,因為那里可沒有醇酒和美人。
不過,今天晚上,他注定是要將整個地堡里的一切都感受個清清楚楚。
數百級的盤旋樓梯上,已經滴滿了巴爾處的汗水,包裹在皮甲下的身體因為過于臃腫肥胖顯得十分的笨拙。不過,這一切都必須忍受。在一眾被驚醒了的囚犯的詫異目光下,巴爾處幾乎是在一路的飛奔。
展葉紅,決不能活著離開卡迪亞!
一旦色西方面得知他生還的消息,那么他巴爾處和布托、希德爾三人偽造死訊破壞戰爭法則的事情就會立時曝光。那時,不但色西和鷹羅方面不會放過他們,就連大陸上其他種族也必定會將他們三人視為眼中釘肉中刺,追殺到天涯海角。
奉戰爭之神雷洛的旨意頒布,由千年前的圣龍使者親筆謄寫下來的“戰爭法則”是整個大陸上所有生靈間交戰的最高約束。雖然當年制定這個戰爭法則的先圣已經作古,但是大陸上對這部法典的遵從力度卻從未因時間的變遷而有絲毫的松動。
巴爾處可以料想,一旦消息傳開,距離卡迪亞最近的木精靈部落就會率先開始對卡迪亞的敵對活動。而距離再遠一些的矮人地下王國和半獸人部落也會在他們首領的煽動下展開對卡迪亞的攻擊。而鷹羅方面若是知曉事情的真相,絕不會冒著與如此之多的勢力開戰的風險而前來救援的。
即將到來的命運只有四個字——死路一條。
不可以,絕對不可以!即使留下展葉紅一具尸體認自己丟掉這棵搖錢樹,也絕不能讓他活著離開!決不能!
……
另一邊,屋勞茨已經把該說的話和布托都說了個清清楚楚。
“怎么樣布托大人,這件事如果被人知道了的話,恐怕倒霉的不止是巴爾處和希德爾少校吧……”
“你……你是什么意思?”布托緊張的冷汗直流,雙手都在劇烈的顫抖著。屋勞茨怎么會知道色西王庭特使的事情?他如今單單點出了巴爾處和希德爾又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屋勞茨自然把布托的表現看在了眼里,不過他卻只是以為布托在擔心卡迪亞的安危。因而,屋勞茨馬上換上一副悲天憫人的神情對布托道:“布托大人,這件事,決不能泄露出去。我的意思,就是把巴爾處和希德爾少校給……”
說著,屋勞茨便豎起手刀,做了一個向下劈砍的動作。眼睛里的兇光一閃而過。
布托聞言馬上渾身顫抖如同受凍的兔子一樣,“可是我……我……我沒……”他瑟瑟不安的看著與他對面而坐的屋勞茨,一時卻緊張的說不出話來。
屋勞茨按了按布托的手道:“大人放心就是,這件事我稍后再稟告給護民官大人,而那時候,相信您已經把功勞牢牢地握在手心里了。”
“那……你……要什么好處?你難道就不怕我?”布托努力穩定了一下自己的內心,既然屋勞茨前來威脅于他,自然是有所求,否則他現在就會把事情稟報給護民官。布托最后的一句話,自然是想試探一下屋勞茨,看看他到底備下了什么樣的后手。
熟料,屋勞茨卻疑惑的反問道:“害怕您?呵呵……執政官大人,我為什么要害怕您呢?”
“嗯?”
“嗯”
……
“給我再快點!”卡迪亞城堡的走廊里,士兵們已經開始跨步飛奔了,狹小空間里皮靴撞擊地面發出的轟鳴聲震耳欲聾。
轉眼而已,巴爾處等人便已經到達了展葉紅囚室的走廊盡頭。
巴爾處喘著粗氣,默默看著走廊另一端的鐵門輪廓,忽然下令道:“全體戒備!如果發現有囚犯企圖越獄,給我格殺勿論!若是發現有人相助囚犯……一樣格殺!”
“是!”
鷹羅士兵們轟然一聲應道,隨即便將手中的矩形鐵盾整齊的豎起,手中短劍搭在盾牌的頂端外沿上,做出鷹羅步兵集團的標準應戰姿勢,在指揮官的哨聲中慢慢的向走廊盡頭移去。
走廊里,依舊靜悄悄的。
“呼……”忽然,巴爾處身邊的一名侍衛丟出了一個火球術,熾熱的光球瞬間將幽暗陰森的地下走廊映得通亮,眾人借著火光已經能夠看到囚室那已經被打開了的大門!
“給我圍上去!”巴爾處深吸了一口氣,冷靜的下達了命令。指揮官那尖銳的哨聲也在同一時刻響起,若是展葉紅真的已經借機外逃,那么一切就都晚了……
呼啦啦一下,十余名士兵立即帶頭沖入了囚室之內,里面安靜異常。沒有預料中的兵器交擊聲和驚慌失措的呼喊。
“報告!囚犯仍在,沒有危險!”片刻,士兵的回稟聲便高高的傳來,頓時讓巴爾處那險些提在嗓子眼上的心臟放了回去。
他長吁了一口氣,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而后便甩開手中的馬刀,大步向囚室內走去。兩旁的士兵立即為他分開了一條通道。
“果然是你,哼,好一頓豐盛的夜宵啊!”巴爾處一進入囚室,便見到了此刻一臉慘淡之象的金娜。金娜此時面容有些悲戚,或是想到自己可能即將面臨的懲罰而心有戚戚,一臉哀容卻伴著那被濕透了的睡衣凸顯出的曼妙身形。讓早已看慣了她的巴爾處也不由得吞了吞口水。
這精靈真是人間尤物啊!
可是,當視線掃到她手中的鑰匙時,巴爾處的一顆心再次的冷了下來。這個尤物,已經留不得了。
他冷冷的掃了一眼在旁邊正自微笑著的展葉紅,忽然喝道:“來人!將這個婊子給我拖回去!”
“慢著!”忽然,在一旁笑著的展葉紅忽然出聲阻攔道:“請把她留下。”
巴爾處目光一凝道:“你說什么?”
展葉紅慢慢的踏上兩步,也不理會一旁士兵們手中那森然的兵刃,一字一頓道:“請把她留下!”
囚室里安靜了下來,巴爾處“嘿”了一聲問道:“為什么?”
“因為我喜歡她,請大人您兌現自己的承諾!”展葉紅一字一頓的答道,聲音清晰無比,卻立刻讓在場的所有人都驚呆了。就連金娜也瞪大了雙眼不敢置信的看著展葉紅,一時間百感交集也不知是激動還是感嘆。如今的情勢,他居然還敢在此刻說出這樣的話?
巴爾處先是愣了一下,隨即笑罵道:“你還真是個蠢貨,多情的蠢貨。如今這個世上倒是真的有些少了,不過,我可沒時間與一個蠢貨交談。”說完,對著身后的士兵揮了揮手,便要轉身離去。
可這時展葉紅卻突然道:“你冒著如此巨大的風險也要留下我,無非是因為我能夠給你們帶來利益。所以,為了你的利益,我勸你還是留下,聽我說完的好。”
巴爾處本已踏到柵欄門口的腳步忽然停了下來,轉過頭一臉寒霜的沖著金娜問道:“你都對他說了什么?”
金娜猛然渾身一個哆嗦,卻怔怔的不敢開口。
展葉紅搶上一步道:“她說了她該說的,因為她也喜歡我!”
“混蛋!”巴爾處忽然暴怒出手,裹挾著紅色斗氣的一拳重重的搗在展葉紅的腹部上,將他打得倒退數步,蝦米似的彎著腰跪倒在地面上。
“不要!”耳畔,金娜的驚叫聲緊跟著響起,卻讓巴爾處更加的暴怒。他對著展葉紅呸了一口罵道:“你算是個什么東西?還當自己是色西王國的貴族是么?恩?告訴你,這里是我的地盤,只有我才能說了算!一個區區的三級劍士如今還連斗氣都激發不出,你憑什么在我的面前叫板!?憤怒么?你先把自己的鐐銬打開再說吧!”
一邊說他一邊上前重重的踢踹著展葉紅的后背。而一旁企圖掙扎的金娜已經被士兵們死死的攥住了。
展葉紅忽然笑道:“我的巴爾處老爺,您怎么不敢再動用斗氣了?是害怕把我打死打殘了吧?”突然,一句話讓巴爾處停下了毆打的動作,停在半空的腿慢慢的放下,他有些疑惑的看著本應在他拳腳下苦苦告饒的展葉紅。
展葉紅單手捂著腹部,緩緩地站起身來,剛剛那一拳是巴爾處暴怒之下打出來的,包裹著火屬性的斗氣,對他傷害極大。但是,展葉紅仍然咬著牙露出了一個微笑對巴爾處道:“是不是因為,我死了,你們的損失會大的嚇人呢?”
巴爾處反問道:“是又怎么樣?不是又怎么樣?”
展葉紅忽然涌出一口鮮血,讓一旁的金娜再次驚叫了一聲。剛剛的一拳,確實夠重的。
他擦了擦嘴角,道:“如果是的話, 我要你把她留下!如果不是的話,我要你付出代價!”
巴爾處聽了氣急反笑道:“憑什么?”
“憑我這條命!”展葉紅冷冷的道:“如果是,那么我的命很值錢,所以這條命就是我跟你談判的砝碼。不談,這條命就沒了!如果不是,說明我的性命賤得很,匹夫一怒,血濺五步!你不答應,這條命也沒了!”
“你在威脅我?”巴爾處的雙眼瞇成了一個危險地弧度,他走上前碩大的肚子頂著展葉紅道:“你以為,你現在能殺得了我?一個連斗氣都釋放不出且受了傷的三級劍士,想打敗一個狀態正佳的二級劍士嗎?”
展葉紅忽然一笑,對著一旁的金娜深深的看了一眼道:“沒有了希望, 我不過是一具行尸走肉。反正我也回不去了,不是么?那么這條命也就沒有什么值得珍惜的了。打敗你或許困難,但至少,我能惡心的你今晚都睡不著覺。”
……
而此時,在執政官的官邸里
看著已經喝下毒酒,心滿意足慢慢走遠的屋勞茨,站在窗口的布托擦了擦額頭的汗水,剛剛緊張的情形險些讓他心臟驟停。不過,到了現在他終于重新恢復了執政官本應當具有的從容和鎮定。
他看著屋勞茨騎在馬上那春風得意的背影,戲謔的一笑道:“屋勞茨啊屋勞茨,你回去之后,就永遠的睡下吧!”
……
靜,徹底的靜。
囚室內,展葉紅和巴爾處就那么靜靜的對視著,沒人再說一句話。因為所有的話都已說開,該談的都已經交代明白,此刻需要的僅僅是表態而已。
靜,持續的靜。
驚得連人們的呼吸聲都是那么的清晰。包括囚室內外的百余名士兵都沒有在這一刻發出一點聲音,因為他們也能看得出如今的狀況似乎對巴爾處有些不妙。
唯有金娜,在一旁閃爍著那雙湛藍色的眼睛,深深的望著嘴角還在流血的展葉紅。若說先前她對展葉紅緊緊是有種莫名的好感的話,那么此刻她真的已經喜歡上這個人類的男孩兒了。
不,不能叫做男孩兒。
他是一個真正的男人,在今天這個沒有硝煙的小小戰場中,他表現出來的勇氣和決心,足以令無數英雄望而生怯。他若還不能稱之為男人,那么誰還有資格?
良久,巴爾處忽然轉過頭,也不再看展葉紅一眼,徑直走向門外。一邊走一邊對一旁的士兵們高聲吩咐道:“放了那個婊子吧,把他們關在一起。典獄官撤換,獄卒從今天開始給我加倍!不,再加倍!從今天起,讓他們一起在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互相喜歡吧!”
說罷,頭也不回的走開了。而士兵們也立刻遵命放開了金娜收繳了她的鑰匙,依次退回地面。
當最后一個士兵消失在囚室里,金娜終于再也忍不住,忽然沖上前去一把抱住了展葉紅放聲的痛哭著。
展葉紅伸出手,愛憐似的摸了摸她金黃色的秀發,溫言道:“沒事了,沒事了……”
“你為什么那么傻?你要是早走一步,那……”
“那你此刻就已經是一具尸體了,甚或比這更加的悲慘”展葉紅也緊緊的抱住了金娜,在她耳邊溫聲言道。這一切卻又在如今變得如此自然,自然的就像兩人早已相戀了多年似的。沒有半點隔膜。
淚水噼啪噼啪的低落,將展葉紅肩膀上的破舊軍服沁得透了。金娜的頭顱埋在展葉紅的肩膀上,只是悶悶的不停的道:“謝謝你,謝謝你……”
“呵呵呵……額……沒事沒事,就……就……”
“就什么?”
“就這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