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倒行逆施
- 俠谷迷蹤
- 半月的圓
- 4927字
- 2020-10-24 02:37:17
從漢白玉的石階上去,走過金黃色的大門,卓云峰有一種置身云端的感覺。氣派的建筑,宏偉的設計,讓卓云峰感到一種置身于皇宮的感覺。兩個大漢的面色卻比較沉重,除了腳步聲之外,再也沒有多余的聲音。大殿里面,金碧輝煌,大殿的四壁,鑲嵌著各種寶石,祖母綠,夜明珠,極盡奢華之能,把大殿襯托的萬古如白晝。長長的走廊盡頭,是一個高臺。高臺下面已聚集了許多人。卓云峰向這些人掃去,見錢堂主,史、鄭二副堂主也在里面,估計其他人也是各個堂的正副堂主。兩個大漢押著卓云峰走到左首一個人面前,道:“參見熊堂主。”
熊堂主虎背熊腰,雙目炯炯有神,看到了卓云峰,似是吃了一驚,又看著這兩個大漢,目光中露出疑問之色,似是在詢問。其中一個大漢向熊堂主眨了眨眼,道:“熊堂主,沒想到,這姓卓的小子剛來本教不到半天,居然干起了放火的勾當。那議事廳的大火,便是他放的。”
熊堂主聽后雙目放光,道:“你再說一遍,議事廳的火是這小子放的?”大漢道:“不錯,火勢一起,咱哥倆就過去查看,剛好看到這小子鬼鬼祟祟的往山下跑,被咱哥倆抓了個現成,一經查問,果然是他放的火。”熊堂主臉色一沉,似乎臉上的肌肉都在跳動,道:“好啊,好啊。你膽子不小啊!”
這后一句話,是向卓云峰說的。說完,雙眼看著卓云峰。卓云峰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剛想答話,這時一個人說:“我看這事有蹊蹺。”卓云峰循聲望去,見到說話的人正是錢堂主。
錢堂主道:“卓云峰是我白虎堂的人帶到山上來的,一上山便安排他去休息了,我還派了兩個手下好生照顧著他,怎會做出這種事來?”又向卓云峰道:“卓大俠,你過來,我有話要問你。”說著去拉卓云峰的手臂。
他這一拉,立即感覺道一股大力,從卓云峰手上傳了過來,把他的手蕩開。他不禁一怔,這時一個大漢擋在卓云峰前面,道:“錢堂主,你有什么話就直接問好了。干嘛要拉他?難道他站在這里你便不能問了嗎?”
錢堂主一拉之下手被蕩開,便已猜出此時卓云峰身體已被這兩個大漢制住。他板起了臉,道:“阿虎阿豹,你們干嘛制住卓大俠的要穴不讓他說話?又暗傳內力把我的手蕩開,你們說他放火,又有何證據?”
那兩個大漢一個叫阿虎,一個叫阿豹,都是飛龍教玄武堂手下。飛龍教白虎堂和玄武堂之間向來不合,這是全飛龍教都心知肚明的事情,兩堂明爭暗斗十分劇烈。
說起來,兩堂之所以勾心斗角,明爭暗斗,也只不過是掙一個在教中的排名而已。但別小看這區區的一個排名,第二名和第三名的待遇簡直天差地別。
不說別的,單說武功方面,飛龍教有一處武學寶地,叫做臥龍洞。匯集了天下正宗的武學,學武之人無不向往。這第二名每個月都有三天進洞研習的機會,第三名就沒這么好了,要每三個月才能進洞研習一次。
其他的方面,教中有輕松的、有油水的任務如果從第二名和第三名中選,也是第二名去做,第三名只能去做剩下的棘手的任務。因此在飛龍教,排名很重要,越是靠前,待遇越高。所以各個堂之間明爭暗斗十分厲害,而白虎堂和玄武堂兩堂為了爭奪第二名之位更是升級了,從之前的暗地里較勁到現在的明里爭斗。
只聽那叫阿虎的大漢冷笑道:“你要證據?他的人便是證據。一切需在教主面前再分辯個明白。”阿虎把教主搬了出來,錢堂主倒不好再說什么了。
飛龍教的教主最是多疑,這時候如果再說話,無論說什么,都可能給人捉住話柄。錢堂主想:那就等教主出來后再分辯清楚也不遲。我把卓云峰捉回來,也是大功一件,在教主面前害怕你不成?
阿虎和阿豹站在卓云峰身后,手不離卓云峰背后要穴半寸,兩人內勁只需一吐,卓云峰立時便會斃命。卓云峰只感到大廳之上充斥著不祥的、壓抑的氣氛。
便在此時,從高臺上面的金色屏風后面閃出一個小姑娘來,如銀鈴般清脆的嗓子干咳了兩聲,道:“大家靜靜了,教主馬上要出來了。”說完,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望著下面。
下面的人一齊跪了下來,卓云峰也被迫跪下。他抬頭看著這個小姑娘,只見她穿著一身淡黃色的鵝絨綢子,頭上扎著一個馬尾小辮,十七八歲的樣子,圓圓的臉蛋,水汪汪的眼睛,一副清純少女的模樣,十足的美人坯子。卓云峰從未見過如此小巧玲瓏的姑娘,癡癡地瞧著,不由得呆了。
這小姑娘忽然頭一轉,瞪著大大的雙眼瞧著卓云峰,歪著頭,像是見到了十分稀奇的事物一樣,充滿了好奇的神色。卓云峰和她的目光相對,兩人便在這群雄陪襯之下,旁若無人地對視了良久。卓云峰臉上忽地泛起一陣紅暈,臉轉向別處,再也不去瞧她。
又過了一會兒,忽聽這個小姑娘說道:“教主到了。你們有什么事情,一件一件匯報吧。”說完身形一閃,便又閃入了金色屏風后面。屏風后面一個蒼老的聲音說道:“大家都辛苦了。”
下面跪著的一干人眾,大聲說道:“飛龍教繁榮昌盛,永垂不朽!圣教主千秋萬載,一統江湖!我等為了飛龍教粉身碎骨,在所不辭!”
蒼老的聲音道:“好。今天都有什么事情?”
熊堂主搶著道:“稟教主,我堂有要事稟告。議事廳起火,大家都去救火了。本堂兄弟卻意外發現了放火之人。”
那蒼老的聲音問道:“放火者何人?”熊堂主道:“放火的人,姓卓,名云峰。正是前幾天身懷梅花譜,在江湖上被追殺的人。”說完,阿虎和阿豹把卓云峰向前一推,這一推力道十分霸道,卓云峰身子摔在地上,頭重重的撞在了地板上,額頭上頓時出了個雞蛋大小的包。卓云峰眼前冒出一片金星,險些暈了過去。
那蒼老的聲音道:“他便是卓云峰嗎?人長得倒是挺俊俏的,為何總是做些糊涂的事情出來?”卓云峰這一下被摔得七暈八素,尚未反應過來,錢堂主咚咚咚磕了三個響頭,道:“屬下錢鏢,有事情稟報。”
那蒼老的聲音道:“說吧。”錢堂主道:“這卓云峰是屬下歷盡千辛萬苦才帶上飛龍教來的。本來已被屬下安頓在山下,想設法從他口中套出梅花譜的下落來,沒想到被玄武堂的人帶到這里來了。”他這句話明明白白地表明卓云峰是白虎堂帶上山來的,功勞都是白虎堂的,和玄武堂半點關系都沒有。
那蒼老的聲音道:“哦?那么你一定逼問出梅花譜的下落來了?”錢堂主神色略顯尷尬,道:“這人十分倔強,一副寧死不屈的脾氣,屬下正想用別的辦法,讓他說出梅花譜的下落來。”
卓云峰心想:嘿嘿,你終于說出實話來了。
不料那蒼老的聲音哈哈大笑,笑了一陣才道:“錢鏢啊錢鏢,你做事為何總是這么不仔細呢?如果大家都像你這個樣子,飛龍教還怎么一統江湖?”
錢鏢聽到教主忽然這么說吃了一驚,情知有異,但不知自己犯了什么錯誤,顫顫巍巍地道:“屬下該死。屬下一心一意為飛龍教辦事,一心一意為教主辦事,不敢稍有二心。”
那蒼老的聲音道:“看在你態度還不錯的份兒上,我便告訴你吧。梅花譜半個月前便已落入了獨腳神丐的手中。如今這人已毫無利用價值,你帶他上山來,又有什么用?你身為一個堂主,怎地消息如此不靈通?”
錢堂主臉色唰地一下變得慘白,這幾天來他察貌見色,一直以為梅花譜被卓云峰藏了起來,獨腳神丐是為了騙走黑孩兒才那么說的,沒想到梅花譜真的被獨腳神丐盜走了。這時他才知道自己被卓云峰騙了,想要為自己辯解,卻找不到合適的理由。
熊堂主厲聲道:“教主,我看這件事大有蹊蹺。以錢堂主的手段,就是十個卓云峰,也該能問出梅花譜的下落來了吧?他卻說沒有問出來。他這一路上好酒好菜地把卓云峰帶到飛龍教來,這可倒好,一上飛龍教來便把議事廳燒成了一片火海,錢堂主,你到底安得是什么心?”
他這句話好狠,抓住了錢堂主不知道梅花譜已經被盜的弱點,一下子便把本來十分簡單的事情變得無比的復雜。這大廳之上的人都聽說了梅花譜被獨腳神丐盜走之事,因此熊堂主這么一說,大家都想難道錢堂主真的別有用心?
他這句話說完,卓云峰這才恍然大悟:熊堂主下了一手好高明的棋呀!難道這一切都是熊堂主一手制造的陰謀,來陷害錢堂主的?如果是這樣的話,何以他對錢堂主不知道梅花譜下落這一弱點了解得如此清楚?不好,自己為了保命,不得不去騙錢堂主,反倒成了熊堂主的幫兇了。
只見那錢堂主聽了熊堂主這番話后渾身的不自在,就連說話的聲音也微微顫抖,費了好大的力氣,才道“屬下。。。。。。屬下以為,議事廳起火之事大有蹊蹺。與卓公子無關。。。。。。”
那蒼老的聲音忽然大怒,道:“還在為卓云峰辯解,你這次下山的目的是爭奪梅花譜,梅花譜沒得到,一回到山上議事廳便起了大火。現在你又帶了這么一個人來飛龍教總壇,你真的想造反不成?”
錢堂主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般:“不敢啊,不敢啊。”豆大的汗珠順著錢堂主額頭流下來,錢堂主又驚又懼,本來想著能夠立一件大功,沒想到事情會演變至這種結果。
這時白虎堂中站出一個壯漢來,正是之前剛剛加入飛龍教的崔老大。崔老大道:“啟稟教主,此事真的有誤會。那卓云峰看似忠厚老實,實則詭計多端,我們都中了他的詭計,以為梅花譜還在他身上,所以才帶他上山的。”
那蒼老的聲音道:“這么說,是我冤枉你們白虎堂啦。是不是?”崔老大道:“屬下倒不是那個意思。只是此時大有蹊蹺,需要調查清楚才好。倒不能武斷地認為我白虎堂有造反之心。”他這些話也是據理力爭,不料那蒼老的聲音大怒,道:“大膽!你是在指摘我武斷嗎,在飛龍教還輪不到你如此說話!來人,把他給我斃了!”
這時候玄武堂以及其他各堂的堂主紛紛道:“反了反了,白虎堂的人真的反了。”“太膽大妄為了,居然敢這么和教主說話。”不一會兒,只見兩個白衣人從大廳的側門走了進來,攙著崔老大便往外走。崔老大大叫道:“憑什么這樣,我說的不對嗎?”
忽然崔老大大聲凄嚎起來,雙手不停地在身上、頭上亂抓,轉眼間頭發便抓落了一地,但他依舊抓個不停,口中還發出滲人的笑聲。這笑聲還夾雜著斷斷續續的話語聲:“哪個好心人,快,求求你把我一刀殺了吧。求求你了。”但大廳之上人人自危,沒人理他。
過了一會兒,只見他衣服盡皆撕破,赤裸著上身,身上已被自己抓的青一條,紅一條,好多地方連皮帶肉都抓下來了,鮮血汩汩而流,但他兀自狂抓不已。終于,因為失血過多,咕咚一聲,栽倒在地上,就這樣死去了。
這一幕把卓云峰看得心驚不已。沒想到飛龍教教主如此倒行逆施,一言不合便給人種下蠱蟲。難怪之前自己總覺得飛龍教上十分的壓抑,而且人們也不敢亂說話,現在終于明白是什么原因了。
錢堂主更是臉色慘白,一句話也不敢亂說了。他知道教主這兩年來性情大變,每次教中大會都是躲在屏風后面,不以真面目示人。這還罷了,最要命的是教主變得越來越是多疑猜忌。
他想起來教主剛剛在屏風后面主持教中大會之時,教中不少元老都對教主此舉頗有微詞,認為教主這么做是多此一舉,不利于和教眾之間的溝通。歐陽夏宮是教主多年來出生入死的結拜兄弟,一次教中大會上他忍不住直接詢問教主為何如此。卻不料教主勃然大怒,說他對教主不恭,想公然判教。歐陽夏宮和教主情同手足,當時情緒激動之下出言有些莽撞,反駁了教主幾句。沒想到教主居然給他種下蠱蟲,這位教主的結拜兄弟被折磨了三天三夜之后慘死,他的弟子也盡數處死。他想起那三天里凄慘的叫聲,到現在還不寒而栗。自此以后,飛龍教全教上下都噤若寒蟬,不敢再多說半句無用的話,對教主更是加倍小心,生怕自己某一句話、某一個動作不對而被教主見疑。
此時大廳之中寂靜無聲,眾人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喘,靜得連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聽得清清楚楚。那蒼老的聲音又道:“膽敢挑戰教主權威的人,便是這個下場!”
飛龍教一眾人齊齊跪下,大聲道:“圣教主英明萬世,我輩能夠追隨教主,實在是莫大榮幸!”
那蒼老的聲音十分滿意的哈哈大笑了一陣,才道:“錢鏢,你還有何話說?”
錢鏢此時哪敢再說什么話?但他仍然不放棄一絲求生的機會,又磕了兩個頭,道:“教主,我請求問卓云峰幾句話。”
那蒼老的聲音冷冰冰地道:“很好,你問吧。”
此時錢鏢知道,自己的一條性命都已經寄托在卓云峰身上了。他唯一的希望,就是卓云峰堅決不承認是自己放的火。這樣,他還有些爭辯的機會。如果卓云峰已被對方收買了,或是迫于壓力承認了放火,又或者他心狠一點,對自己倒戈一擊,那么不管事實如何,依著教主的脾氣,自己和手下的兄弟肯定就要完了。
只見錢鏢深吸了一口氣,柔聲道:“卓兄,錢某這一路來,對你還不錯吧。”卓云峰點點頭:“不錯,這一路,錢堂主待在下很好。”錢鏢道:“那么,我要問你一句話。你只要如實回答就好,不要害怕,在下一定會保護你周全的。”熊堂主沉著聲音道:“錢鏢,有話就快問。泥菩薩過河,自身都難保了,還想保護誰?”說完雙目瞪著卓云峰。錢鏢道:“好,卓兄。在下要問你,議事廳的火,到底是不是你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