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不小心，青陌就看不清腳下的路，差點摔倒。

再一次向前一歪，她腳下一扭，腳踝上疼痛讓她驚呼出聲，向前一抓，剛好抓到墨非離的衣袖，他的身體僵了一下，想要拂開的手終究不忍。

她小聲的呼痛都可能動搖他的心。他摸索著撫上她的手臂，視線落在一處，“怎么這么笨？傷到哪了？”

青陌小聲的吸氣，卻不出聲。

墨非離以為她疼得又哭了，胡亂地捧起她的臉，摸了摸，入手，恍若羊脂白玉，卻并沒有濕意。他松了一口氣，剛想收回手，卻被青陌抓住了他的手，她小聲委屈地道：“離，我腳扭傷了，好疼。”

哽咽的聲音刺痛了墨非離的心窩，他一急，顧不得別的，讓她找個位置坐下，這才蹲下了身，摩挲著順著她的腿摸到腳踝處，果然有一只腳踝處腫得老高。

他用手捏了捏，青陌小聲的呼氣，他氣惱地抬頭瞪了她一眼，雖然他的眼睛被布遮住，可青陌就是感覺到他在瞪她。

心里所有的委屈在這一刻卻煙消云散，她勾著唇望著眼前一臉著急的男子，聲音卻帶著顫音，“離，你說我的腿會不會斷了？”

墨非離臉色一變，握著她腳踝的手僵住，許久，才啞著聲音道：“說，說什么傻話，只是扭傷了而已，沒有這么嚴重。”

“可真的好疼，啊，現在又開始麻了！”

青陌的驚呼聲讓墨非離急了起來，他站起身，朝著四周轉了一圈，“狐兒，你在這等著，我去找人來！”

他剛想走，卻被人抓住了衣袖。

他回頭，小聲的安撫：“乖，我一會兒就回來了。”

“我不要……”

青陌小聲的呢喃，“你的話我不再信了。”

她這句話一出，墨非離整個人僵在了原地，他的手在微微發抖，四周的黑暗像是潮涌而來的水幾乎把他吞噬，許久，他才梗著聲音道：“為，為什么？”

青陌仰著頭看他，他臉上的慌亂在這樣的夜色里也極為清楚，她搖著頭，聲音有著落寞，“你以前也說過不放開我的手，可，就在剛剛，你拂開了我的手，你的話，我不再信……一點也不再信。”

原本只是想讓墨非離擔心緊張自己，可話一出口，青陌的眼眶就真的紅了，剛才他拂開她的那一幕縈繞在腦海，雖然隱隱約約猜到他在想什么，可那種感覺的還是讓她有受傷的感覺。

墨非離沉默了下來，他表情恍惚地看著前方。

許久，才重新蹲在青陌身邊，手指撫上她的臉，輕輕拭去她臉上的淚。

青陌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什么時候又流淚了。

她咬著唇，壓抑著喉間溢出的哽咽，原本她是想讓他傷心，可看到他落寞的神色，她卻只感到心疼。

“別哭了，乖，我不是有意要兇你的。”

聽她哭，他心里更加難過，探身，半跪在地面上把她攬在懷里，小聲的安慰，漫天的黑暗，她溫熱的呼吸讓他感覺到生命力，他的臉貼著她的，任她的淚水打濕了他覆著眼睛的布。哭夠了，青陌才抬起頭，感覺臉上淚痕斑駁的，這才感到不好意思，卻是在他的臉上蹭了蹭，這樣兩人臉上都有淚，就不算她自己一人哭了。

青陌這樣惡意的想，心情果然好了很多。

不過，她倒真沒有見過墨非離哭……

“不哭了？”

頭頂傳來墨非離很輕的聲音，沒聽到青陌的回答，繼續道：“走吧，你腳上的傷要趕快治療。”

若是以前，他自己就能動手，可現在看不到，他怕自己會誤傷了她。

青陌哼了哼，卻不出聲。

墨非離也沒有起身，摸了摸她的頭，“又怎么了？”

語氣輕柔溫軟，讓青陌心尖一顫，卻還是緊抿著唇，突然，把腳遞到了他的掌心里，“疼得厲害，你幫我把骨頭掰正。”

“可……”

“你嫌棄我！”

青陌控訴，因著剛剛哭過的緣故，嗓音沙啞的厲害。

聽在耳邊更增添了幾分委屈與哀傷。

墨非離心疼了疼，無奈地嘆息一聲，伸手捏了捏她依然鼓著的腳踝，低聲詢問：“很疼？”

青陌重重地點頭，卻是偷偷借著月光瞄他。

他半低著頭，月光打在他的臉上，如玉的肌膚散發著一種柔和的光，讓人忍不住沉溺在他的溫柔里。只是，下一刻，她的尖叫聲劃破夜空，震得不遠處驚起幾只烏鴉，“呱呱”地朝著墨色的蒼穹飛去。

青陌吸著氣，臉色發白地看著墨非離竟然就這樣把自己的骨頭掰正了？像是覺察到她的目光，墨非離聳聳肩，“按照你的意思，咳，掰正了。”

青陌氣得只吸氣，突然岔了氣，狂咳了起來。撕心裂肺地咳聲讓墨非離徹底慌了神，他的手胡亂地拍著，好不容易才找到她的背，替她安撫著，“怎么了，怎么了？”

“岔，岔氣了……”

邊咳，青陌邊隨口回道。

墨非離拍著她背的手僵了僵，許久，才幽幽嘆息一聲，“你這么大的人，竟然還能岔了氣？”

“那還不是怨你！”

撫平了咳嗽感，青陌一把推開他的手，“你不是要跟我劃清界限么，那你還管我作什么？一邊去一邊去！不用你貓哭耗子假好心。”

撇著嘴，青陌輕輕地揉著自己的腳踝，雖然是真的不疼了，可他也太狠心了。

墨非離小心翼翼地蹲在她身邊，無奈道：“你這樣，我怎么忍心丟下你一個？”

聽到這話，青陌眼睛滴溜溜地轉了一下，“哦，不忍心？”

“自然了。”

“這可是你說的。喏，背過身去。”

青陌命令道。

墨非離不明原因，可還是聽話地背過身，隨之，感覺一雙手攬上了他的脖頸，小心的環著，隨后背上爬上一具嬌軟的身體。看他許久未動，青陌伸手摸了摸他的臉，伸出食指戳了戳，懶洋洋的聲音，漫不經心，“傻了？”

“……沒。”

反應過來，墨非離慢慢直起身，雙手拖在她的腿上，深一腳淺一腳地向前走。

走得極慢，卻極細心。

仿佛他背著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他的所有。

青陌趴在他的肩頭，歪著頭看著他月光下的側臉，輕聲問：“離，你說別人會這樣背著我嗎？”

墨非離心口一痛，緩慢地“嗯”了一聲。

青陌眼睛一瞪，真是不解風情。“可，有人會這么小心翼翼地背著我嗎？”

“嗯。”

青陌瞪眼，有本事你繼續嗯。

“那，別人會替我舍命嗎？”

“……嗯。”

“那別人有你長得這么好看嗎？”

“……嗯。”

“有你這么體貼嗎？”

“……嗯。”

青陌氣結地瞪著他，還敢“嗯”？

“那如果我嫁給別人，你會答應嗎？”

許久，都沒了聲音，青陌得意地笑，看你還敢……

“嗯。”

青陌愣住，許久都沒有反應過來。

他剛剛……是同意了？

“呵。”

她冷笑一聲，“墨非離，你還真是大度。既然這樣，當初干嘛還要阻止蕭翎月接近我，也是哦，那時跟現在不一樣了，反正你也不在乎了。我決定了，明天就跟蕭翎月說，我決定嫁給他了。其實嫁給他也挺好的，你也說了，別人也肯替我舍命，也肯背我，長得也好看，還溫柔體貼……說不定，過個兩年，我家小孩都能叫你叔叔了……”

青陌仰著頭，面無表情的說著，完全沒有察覺到背著她的人已經停了下來，攬著她的手慢慢加重力道。

突然，身體一轉，整個人被正面攬在了懷里。

青陌一驚，皺眉沒瞅他，“你發什么神經？喏，我還沒說完呢……等孩子長大了，我再替他討一房媳婦兒。這樣就……嗚……”

青陌瞪大了眼，望著近在咫尺的臉，唇上啃咬的力道極重，像是在證明什么，瘋狂而又執拗，牙齒細細地磨著她的唇瓣，她甚至感覺到了血腥的味道。

慢慢地，攬著她的人終于冷靜下來，唇上的力道轉為輕柔，含著她的唇，輕磨吮吻。身體軟了下來，她放棄了掙扎，雙手攬著他的脖頸，沉溺在他似水的溫柔里，什么也不想想，什么也不想做，這樣唇齒交融直到海枯石爛。

重新趴在他的背上，青陌望著他又沉默下來的臉，唇角卻勾著。

側過臉，狠狠咬住他的耳朵，聽到他痛得倒吸一口氣才松口，恨恨道：“你不是不介意嗎？”

“又不理我？你忘了我在峰山石洞里說過什么了？”

背著她的身體僵了僵，隨后終于無奈地嘆息一聲，“介意，介意極了。”

青陌這才滿意地點點頭，趴在他的肩頭，望著他認真的側臉，重復了一遍剛剛問過的問題。

“喏，你說別人會這樣背著我嗎？”

墨非離表情頓了頓，卻揚眉低聲道：“不會。”

青陌滿意地點頭。

“那，別人有你長得這么好看嗎？”

“沒有。我已經是最好看的了。”

青陌笑瞇了眼，“……自大。”

“那，我嫁給別人，你會答應嗎？”

問著這句話，青陌威脅地攬緊了他的脖子，敢再回答那樣不著邊際的話，信不信她咬掉他一塊肉，嗯哼。

“當然不會答應。就算你想嫁給別人，我也會去搶親的。”

青陌終于滿意了，輕輕蹭了蹭他的臉，困倦地低喃道：“所以，你要是再亂發脾氣，我就把你換掉！”

感覺到攬著她的力道重了重，青陌低低地笑出聲，慢慢地，意識越來越朦朧，最后沉沉睡去。

世間又怎么會有另外一個人代替你對她這么好呢？

墨非離，你個傻瓜。

沒有把青陌送回她的苑閣，墨非離則是把她送到了顧幕然的住處，雖然大半夜地擾人清凈不好，可他擔心她的腳傷。

想了想還是過來一趟。顧幕然睡眼惺忪地打開門，看到門外的人時，驚愕的所有的睡意盡散，目光隨即移動到他背上睡得香甜的人，心下一動，“葉姑娘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