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個！”

一個蒼老生澀的聲音喊道。孫學老喊過后，隨之而來的是一陣清咳，震蕩的頭上稀疏的花白頭發挽就的小小發髻一陣搖晃，上面的青木簪子搖搖欲墜。

這是今天測試的第四個，云崢覺得自己的手心都有些濕了。前面三個都一臉沮喪的退了出去，顯然是沒有靈根了。

一只同樣汗津津的手抓住云崢的右手，“云哥兒，我有些害怕！”郭虎頭輕聲說道。

“沒事！”云崢握緊他的手，似安慰他也似在安慰自己，“別人不成不見得我們不行！放心吧，你這么機靈，應該不會有問題！”

“沒有靈根！退！下一個！”孫學老喊道。

“云哥兒，怎么辦？怎么辦？快到我了！”郭虎頭眼角含淚，低聲急道。

他們兩人排在第十二、十三位，前面還有七八個人就輪到他們兩個了。一直沒有好消息傳出，都是“沒有靈根！退！”

“沒有靈根！退！”

“退！”

很快兩人前面的孩子都陸續走完了，下一個就是郭虎頭！“我？”郭虎頭更慌了。

“怕什么？伸頭一刀縮頭一刀！怎么都免不了的！”云崢勸他道。

“我知道！可我就是怕?。　惫㈩^搖著頭說道。

“這樣！我們換一下位置！我先來！你把臉擦一下！冷靜冷靜，可別在孫學老面前丟臉?！痹茘樥f罷，便站在郭虎頭前面。正好上面喊道：“下一個！”

云崢忙道：“是我！”便向著堂上走去。上午溫曛的陽光透過窗欞照在他猶顯稚嫩的臉上，仿佛渡上一層金光。他不慌不忙的向著孫學老走去，臉上帶著一絲淡淡的笑意，比之先前幾人，從容淡定許多。孫學老不禁點點頭，心里暗贊一聲。

“可是落巖村的？”孫學老和氣的問道！

“回學老的話！是！”

“你父親可是郭長生？”孫學老笑著問道。

云崢愣了一下，回道：“家父云諱字鎮遠！”

孫學老似有些意外，臉上笑容收了幾分，淡淡地“哦”了一聲。“看你談吐，可是讀過書的？”

“略略識得幾個字，不敢說讀過書！”云崢嘴角含笑，柔柔說道。

“罷了！”孫學老指著桌上的一只刻著許多精致花紋的銀盤道：“來，滴一滴血在這里！”指著盤中那個凹處說道。

這個事情每個來的少年都聽家里人說過，知道會有這個程序。云崢從衣襟上取下一枚銀針，在左手食指上扎了一下。吸了一口涼氣，看著指間上殷紅的雪珠冒了出來，小心翼翼的滴上銀盤。

云崢緊緊盯著銀盤，聽說人有靈根，測靈盤就有異彩出現。這時的云崢，少了幾分淡定，多了幾絲惶恐，先前少年老成的模樣，頓時去了七八成。

似乎有一些光彩閃過，孫學老臉上神色頗異，嘴角動了一動，沉聲說道：“偽靈根！退！”

云崢忙問道：“孫學老，這偽靈根到底是有靈根還是沒靈根?。俊?

孫學老擺了擺手道：“偽靈根說是有靈根，可與沒有靈根也沒什么差別！便是修煉上十年二十年，也未必能過練氣三層，還不如學習點尋常功夫，強身健體，博取功名，一世無憂呢！”說罷，長長嘆了一口氣。

云崢的臉上出現一抹落寞，勉強向著孫學老行了一禮，退了出來。

路過郭虎頭時，郭虎頭有些擔心地道：“云哥兒，你沒事吧！”

云崢勉強笑了笑，道：“我沒事！你趕快去測吧！”

“嗯！我很快就出來！咱們一會一起回家！”郭虎頭低聲道。聽到上面喊“下一個！”趕緊上去了。

云崢意興闌珊的出了鎮學大門，仲春的陽光明媚燦爛，他卻感覺不到一點溫暖！垂頭喪氣的出來，走了兩步，忽地一震，站在那里！

前方大樹下，一個玄衣男子依樹而立，看著云崢在那邊踟躇，冷聲道：“還不過來！”

云崢輕咬了一下嘴唇，走了過來，輕聲喊道：“爹！”心中不禁有些忐忑。這次來鎮上測靈根，他是求著忠叔一起瞞著云鎮遠的。

“哼！膽子不小?。「乙粋€人跑到鎮上來！”云鎮遠虎著臉道：“也不怕老虎野狼把你叼走！”

“我跟虎頭和長生大叔一起來的！”云崢怯怯地說道。偷偷看了云鎮遠一眼，老爹雖然黑著臉，可也似乎沒有那么生氣。

“爹，我以后不會了！”云崢搖著云鎮遠的胳膊輕聲說道。

“哼！”

兩人走過大街，郭長生正坐在一家茶水店下，看見二人，笑著道：“云兄弟！崢哥兒，你出來了！結果怎么樣？選上了沒有？我家虎頭怎么樣？”

云崢忙道：“虎頭還在里面！郭大叔，我先跟我爹走了啊！你幫我跟虎頭說一下！”

“好嘞！”郭長生笑著應道。又道：“云兄弟，一起喝個茶唄！”

云鎮遠道：“不了！告辭！”

帶著云崢走了幾步，忽然頓足不前。云崢不防，一頭撞在他背上，就像撞在一堵墻上，眼淚都快要下來了。

“這么不小心！”云鎮遠哼了一聲，又道：“沒吃飯吧？那就在這兒將就一下吧！”說罷，向著一旁的小飯館走去。

郭長生看著云家父子倆進了飯館，輕呸了一聲，“神氣什么？破落戶子弟，還當自己是大少爺了！哼哼！”抬眼看見郭虎頭喜滋滋的跑了過去，“爹　、爹，我過了！我可以進鎮學了！”

“??？真的？哈哈哈哈！”郭長生又驚又喜，忍不住哈哈大笑，“我兒有出息！以后也能成真人了啊！”

“爹！”郭虎頭有些羞澀，“小聲點，讓人聽了笑話！”

“好好好！不說不說！走，爹今天豁出去了，爹帶你吃點好的！”說罷，拉著虎頭，也走進小飯館里。

云鎮遠父子倆坐定后，云鎮遠道：“來四個拿手菜，兩碗米飯，一壺老酒！”

“好嘞！您稍等！”伙計忙道后廚去吩咐。

“今天測靈根測的如何？”云鎮遠給云崢倒了一碗茶，語氣淡淡地問道。

云崢有些黯然，垂頭說道：“說是偽靈根，修不修練意義不大！”

云鎮遠冷哼一聲道：“這地方測的如何信的？不過確實修不修煉也沒什么？就算修煉有成又能怎么樣？事到臨頭還不是屁事不頂！”

“……”云崢沒有說話。每次談到修煉，云鎮遠就是這樣一個說辭。旁人說道修行之事，莫不興奮莫名，一個個口沫飛濺，飛天遁地，長生不老，說的那是一個熱鬧。云鎮遠卻從不參與此類話題，每每聽聞，都嗤之以鼻。

云崢少年心性，對此類傳聞自是無比向往，可惜落巖村太過偏僻，根本沒有一個修士，所有的故事都是聽從外面回來的村人說的。

不過村老有言，每隔三年，鎮上的鎮學就會為所有年滿十歲的孩子測試靈根，看有沒有修行資質，然后視資質收入鎮學。不過靈根這種東西，百人里也未必能有一人，鎮學之上，聽說也就聊聊十數人。云崢與虎頭也曾偷偷看過，覺得與常人也沒有什么不同！

這次到了測試的時間，因著云鎮遠不喜，云崢也沒敢跟他說，只托忠叔想辦法拖住云鎮遠，自己來搭了郭大叔的車一起來了鎮上。為了這次測試，云崢還搭上了他攢了數年的零花錢，整整十兩。要知道，村里能拿出十兩銀子的人家，一共也沒有幾個，這次來鎮上，落巖村也不過云崢和虎頭兩人。

剛上第一個菜的時候，恰好郭長生與虎頭走了進來。

看到云鎮遠，郭長生眼睛一亮，待桌上熱騰騰的肘子濃郁的香氣傳過來，不由得吞了一口口水。

“哈哈！云兄弟，吃飯呢！”郭長生強將眼光從肘子上掙開，笑著跟云鎮遠打招呼。

“嗯！郭兄來了！要不一起隨便用點？”云鎮遠道。

郭長生兩眼放光，口中說道：“這怎么好意思？可偏了云兄弟的好東西了？”卻一步跨到桌前，自己拉開板凳坐下。對著云家父子笑了笑，回頭對虎頭大聲道：“還不過來！”

不一會四個菜上齊，云鎮遠又多要了一盆米飯。

郭長生先拔了一碗飯，第二碗時才緩了下來?？粗萍腋缸佣寺龡l斯理的吃飯，不禁有些赫然?？粗㈩^狼吞虎咽的樣子，放下筷子就要罵人，卻想起今天兒子測試已過，馬上就到鎮學學習修煉之法，以后也是上人真人之流的神仙人物，可不能隨便責罵了！

“云兄弟！不知崢哥兒今天測試的如何？可是過了？”郭長生笑著問道。

云鎮遠一個眼神都欠奉。

云崢輕輕道：“沒有！孫學老說我是偽靈根！看長生叔這么開心！虎頭定是過了！虎頭，恭喜你了！”

“嘿嘿嘿！”郭虎頭只是憨笑。

“就是運氣好！”郭長生笑著道：“偽靈根也能修煉的，只是效果差點！對了，虎頭，孫學老可說你是什么靈根？”

“是四系靈根！孫學老說可以進鎮學學習！要是三年期滿能到達練氣三層，還可以推薦到縣學！”虎頭笑著道。

“那可有些困難了！”云鎮遠涼涼的來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