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安公寓。
丁琪兒接到電話時，秦向焱已經喝得酩酊大醉了。他習慣了在喝醉的時候找她，這幾乎成了他們之間的秘密。
秦向焱是在兩年前突然火起來的。那時候他參演了一部電視劇，出演的是男二號，卻是非常討喜的角色。電視一經播出，很多人成了他的粉絲，短短半年內，一共有四五個劇本找上門來，出價還不菲。
也是在那時候，他才擁有了從影以來的第一個助理。之所以選丁琪兒，是因為她乖巧聽話不呱噪，他不喜歡有人在自己耳邊吵來吵去的。
每一次來，丁琪兒都會在路邊買他最喜歡的糖糕兒，今天也不例外。當她把糖糕兒放在他手中時，他才微微睜了眼，看著她，嘴角露出一個蒼白的笑容，“你來了。”
“我來了。”丁琪兒重復他的話，同時走進臥室，拿出一床毯子蓋在他身上，“W市的路演推了，新電影的宣傳也說你臨時有事去不了，電視劇拍攝還要幾天才能結束……哥哥是想什么都不管了么？”
秦向焱不回答，繼續閉眼睡著。“火火哥哥，我能問你個問題嗎？”丁琪兒鼓足了勇氣才敢開口問。其實她早就想問了，但一直找不到好的機會。
“上次來采訪你的那位顧小姐……你們以前認識嗎？”
“不認識。”
秦向焱忽而起身，找了水喝下，他的臉越發清瘦了，他本就長得白，再瘦下去就顯得不健康了。
“哥哥該懂得照顧自己了，不要不拿自己的身體當回事。”
“我會的，琪兒也是。”
秦向焱轉過頭，給了丁琪兒一個發自內心的微笑。這些年，她是唯一一個陪在他身邊的人，所以他愿意對她微笑。
“琪兒。”
“嗯？”
“我是不是壞人？”
“哥哥為何忽然這么問？”
“沒什么……算了。”
秦向焱重新躺下去，丁琪兒乖乖地趴在他身旁，數著他深深淺淺的呼吸聲，慢慢進入夢鄉。
……
顧淼剛下車就看見林戰正立在路邊朝她微笑。她頗不好意思地走過去，以為自己遲到了，林戰卻解釋說是他來早了。顧淼偷偷看了時間——可不是來早了嘛，比約定時間還早十幾分鐘呢！
兩人一同走進茶餐廳，熱情地服務員忙著上來招呼。林戰說他很少和女孩子吃飯，讓顧淼自己決定，看到喜歡的就點，千萬別客氣。顧淼還真不客氣地點了幾樣自己愛吃的，然后默默看著他——那晚人太多，沒好意思仔細看，今日一看，竟有些莫名的好看。眉毛嘛，不濃不淡，眼睛大小適中，而且是顧淼喜歡的單眼皮，總之整張臉看來并不讓人反感，反而還十分地耐看。
林戰肯定意識到顧淼在看他了，于是紅著臉，只靜靜笑著，倒顯得有些坐立不安了。
“高山說你很慢熱，我說我也是慢熱的人。來的路上我還在想：要是沒話說了怎么辦？我不想讓你覺得無聊，又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那就不說話，安安靜靜吃點東西吧。”
顧淼拿起茶杯，淺淺喝了一口。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約一個剛見認識的人出來，不過她現在確實好受一些了。什么工作，什么秦向焱，統統見鬼去吧！
……
從茶樓出來已是接近深夜時刻。林戰照例在路邊攔了車，幫她開了車門，“以后想找人聊天隨時叫我，我可以當一個安靜的聽眾。”
“嗯？”顧淼有些驚詫，但看著他一臉認真的模樣，忽而就發現了他們一晚上總過說不過十句話，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抱歉啊，把你叫出來，結果都是我自己在神游……”
“沒關系，反正我今晚挺開心的。”林戰把車門關上，朝她揮揮手，直到車子消失在視野里了才離開。
……
顧淼沒有直接回家。車子開到半路時，她忽然讓司機換了路線。車子在市區繞了幾條路線，然后拐進了一個老舊的小區。這是位于舊城區的小區，大概建于90年代，經歷幾十年風雨，現在外墻看起來已斑駁不已。特別是晚上的時候，透過微弱的光線遠遠看過去，就像一座廢棄的片區。可就是這樣的地方，曾經是她和秦向焱最溫暖的回憶。
房子很小，除了衛生間之外只能放下一張床，窗戶是壞的，不能完全關起來，到了冬天的時候嗚嗚的冷風直灌進來。顧淼天生體寒，晚上凍得根本睡不著。秦向焱每天都要出去跑龍套，經常夜半三更的回來。他會給她買熱騰騰的宵夜，裹在大衣里，回到家打開時還是暖和的。
在這破房子里住了一個冬天，每天爬上爬下的，晚上還凍得睡不著，可顧淼卻足足胖了十斤，從一個紙片人變成了現在看起來還算健康的模樣。
那時候，秦向焱說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總有一天我會買下最好最暖和的房子，你等著吧！
顧淼當然沒有等到。她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錯，明明她幸福得要死，卻還是依然不滿足。她會因為秦向焱經常幾天不回來而不高興，會因為他為了爭取一個角色陪人家喝酒而不高興，當然，最重要的是秦向焱始終不肯和她公然走在大街上。
這些事情，一樁樁一件件都構成了她的不安全感。有的時候她就在想：秦向焱到底愛不愛她？如果愛，為什么連在公共場合牽手都不行。
兩人爭吵最頻繁的時候正是寒冷的冬天走了的時候。那天秦向焱還是很晚才回來，顧淼枯坐在床上——她給他打了好幾個電話，可是他一個都沒有接。
秦向焱當然知道她生氣了，于是坐下，像往常每一次一樣抱著她，安慰著她，“剛才在拍戲，我不是故意不接你電話的。”
顧淼還是沒有說話，任他怎么哄都沒有用。最后，當他筋疲力盡地躺在床上時，她才幽幽地開口道：“不如我們分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