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二人被那地底黑沙坑狂風席卷,各自散開了掉入那深淵之中,渺無蹤跡。
不知過了多久,勾玉才醒過來。但覺渾身上下劇痛不已,也不知受了多少傷。她用力支撐一下,非但掙不起身子,反而牽扯了全身傷口,一陣撕裂感從全身各處傳來,感不由痛得悶哼一聲,仍舊栽倒在地。抬眼望著周身一片漆黑,心上甚是委屈害怕,哀哀地掉眼淚。不久,便又昏昏沉沉地暈了過去。
許久,她才又強自警醒了,勉強撐起身子倚在身后洞壁上,細細的檢查傷情。原來她落坑時被那黑沙卷裹,也不曾摔死,只是被那沙子與碎石摩擦,撕破衣衫,遍體鱗傷,且左邊小腿腫脹,觸之痛入骨髓,竟是被那石塊磕折了。但牽扯一下,將她痛得冷汗直流。
也虧得她懂醫(yī)術(shù),會診治。只忍著劇痛將那斷腳扳回原位,用玉勺兒支持住了,將身上已經(jīng)支離破碎的衣服扯下一條布帶來緊緊地縛住,忍不住又輕輕啜泣一陣。此般也確實難為了這女孩兒,那洞窟之中幽暗,加之缺水少食,她飽受恐懼與饑渴雙重打擊,如何不難過?
歇息有半個時辰,她才又將身子輕輕掙起了,忍著周身各處熱辣痛楚,摸著那洞壁一瘸一拐地向前探索去,只盼著能尋到出口。
便走了有數(shù)十丈遠近,轉(zhuǎn)過一個拐角,忽見那洞壁與洞頂上鑲嵌無數(shù)夜明珠與月長石,鋪滿整個甬道,便如一條璀璨星河一般,光芒四射,美輪美奐!
勾玉不由看得癡迷,駐足原地。
許久,她才將目光收回了,扶著墻慢慢穿過甬道。卻甬道那頭不知何時坍塌,被亂石死死地堵住了,并無絲毫出路。勾玉見得一陣絕望,但想到自己要死在此地,不由癱軟在地,捂臉痛哭。
話分兩頭,卻說那山頭洞窟深處,那魔猿正瘋狂咆哮,舉著一根黑色的鐵棒兇猛亂打,飛沙走石。那煙塵中有一人,揮舞離火輪不住奮力地招架。
原來楊雁翎前日為救勾玉挨了那魔猿一棍,但被砸入地底,卻并未身死,反是激起體內(nèi)埋藏的金烏、麒麟與九頭玄蛟三大妖仙之力,因禍得福突破了化神一層,登上二層境界。
他一人一怪在此間已大戰(zhàn)三天三夜,并未分出勝負。那魔猿力大無窮,兼之手中神鐵棍,實是如虎添翼,勇猛無敵,力戰(zhàn)化神境界強者竟絲毫不落下風!
楊雁翎見那魔猿如此強橫,心間戰(zhàn)意也是騰騰不休,持著離火輪狠狠與那迎面而來的鐵棒撞在一起,但一聲爆裂,狂風嘶鳴,火星四射,雙雙震了開去。那怪一擊不成,狂呼一聲,摔過棍頭,手中一轉(zhuǎn),棍尾緊接打來。楊雁翎見得反手又將離火輪斬出。
原來那魔猿棍術(shù)驚奇,看似忽左忽右地揮舞,卻招數(shù)緊接,一掄連著一掄,一招強過一招,皆取命門。楊雁翎死死地剛了幾棍,但覺手中愈發(fā)酸麻,轉(zhuǎn)個身一腳踏在那洞壁上讓過鐵棍,手中向前揮動,離火輪如彗星般呼嘯飛出。
那怪雖身體寬大,卻也十分靈活,慌得打個轉(zhuǎn)兒,那離火輪便擦著它面門切過,將那身后一塊石柱撞得粉碎。那怪“哇呀呀”大叫一聲,舉棍又打來。
他二個一個力大,一個迅捷,實是棋逢對手,將遇良才,都欲勝過對方,卻誰也壓不住誰。
又斗了一陣,楊雁翎漸漸地有些使不上勁,身上也漸漸地重了,才暗暗地道方才逞能,硬接它鐵棍實是愚蠢之舉。但一個騰挪踩在洞壁一塊石頭上。原來那石頭原已松動,此刻被他一踩空,便失了支持墜下地來。楊雁翎無處借力,不由一驚。那怪尋得破綻,大吼一聲,大棍狠狠敲下。
楊雁翎見得更是大驚,但那半空之中全無一點遮蔽,逃脫不得。心道若被那鐵棍實打?qū)嵉卦抑?,那里能受得住?只怕便被砸做肉泥?
眼見避無可避,楊雁翎面上一沉,瞬間下了死心,將手中離火輪擋在身前,大喝一聲砸出。但那火輪臨時發(fā)力,那比得鐵棍沉猛?只“哐”地一聲被擊得倒飛出去。那鐵棍仍舊狠狠地向他腦袋上打下來。
楊雁翎見得知是死節(jié),極為不甘地聲嘶力竭大吼一聲,眼睜睜看著棍子砸下。忽而他身上大冒光華,雙眼左右分別化作藍瞳與紅瞳。與之相對,他左掌中結(jié)藍色冰魄,右手一朵紅蓮業(yè)火劇烈跳動,向那頭頂鐵棍迎上。只聞得“轟隆”一聲巨響,那巨猿鐵棍被他雙掌打得脫手而出,“嘭”一聲撞在洞壁上,砸得山石崩裂。
那巨猿未料得有如此變故,顯是吃了一驚,望了望身前敵人,又轉(zhuǎn)頭望望身后狼藉,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卻楊雁翎見扳回戰(zhàn)局,將離火輪召回,“呀”一聲在手中抹開,便一股鮮血流淌,在火輪上“呲呲”地冒著白霧。他大喝一聲,手中一抽,那火輪兒就此變化,卻作一柄半邊結(jié)著鋒銳寒冰,半邊燃著地獄業(yè)火的“冰炎巨劍”!
此時楊雁翎激發(fā)無窮靈力,同時妖仙戾氣洶涌,頃刻侵占他心神,湮滅人性。他冷哼一聲,雙手持住那大劍就往怪猿頭上劈來。那怪猿嗷嗷大叫,回身將鐵棍撿起招架。便“鐺”地一聲,那怪猿已然招架不住,蹬蹬地后退不止。楊雁翎乘勢再擊,“嘭”地再次將那怪猿手中鐵棍挑飛,復手中一送,那大劍“著”地一下搠穿猿猴心口,釘在石壁之上。登時鮮血噴涌。
那巨猿平常仗著力大無窮,四處作惡多端,殘殺生靈,那想過自己有朝一日也會受這死亡的脅迫?不由得心膽俱裂,屎尿齊流,不住地跪地求饒,那還有當時一分狂妄乖戾與囂張氣焰?
楊雁翎早被戾氣充斥,冷酷無比,不為所動,仍舊持著大劍往上一挑,便那神劍自心口向頭頂將那巨猿切開,一劈兩半。那巨猿悲慘大叫一聲,“嘭”地一聲如死狗般撲在地上,氣絕身亡。
楊雁翎縱身落地,眼中冰火之色各自慢慢消退,才恢復神智。見得那怪猿被自己殘殺,內(nèi)臟鮮血遍地,腦漿流淌,異常慘烈;熱氣彌漫,惡臭滔天,不由腦中昏脹,胃里翻滾,轉(zhuǎn)過頭嘩啦啦地將腹中殘食和黃色濃稠的膽汁傾瀉了一地。
出到洞門來,已是日跌十分。他自前日與那怪猿交戰(zhàn),見唐煥將勾玉救離洞穴,才放下心來,全力對敵。但此刻不見他二人在附近,突兀地想到那唐煥畢竟是個妖怪,若是沒有自己法力束縛,只怕妖氣未凈,對勾玉不利。不由擔憂萬分。
楊雁翎連忙下山,思索唐煥或會帶著勾玉回到那泥潭去,便御起冰炎劍復向那密林中奔波。飛了許久,果見那一處有個沼澤,潭邊還凌亂地散步了些腳印。楊雁翎大喜,呼喚數(shù)聲,卻不見唐煥二人回應(yīng),不禁滿腹疑慮。其實,他預測唐煥會將勾玉帶向何地,與可能對勾玉不利的作為皆應(yīng)了驗,但勾玉遇到那母蜘蛛怪,與之后她和唐煥雙雙墜下地底深谷的事情卻在他意料之外。只是他那里知道?
楊雁翎邊呼喚勾玉名字,邊在那林中搜尋,不久,天便漸漸地暗了。他無奈地嘆了一聲,心道:“此時天晚,不辨西東。還是先尋個地方避一夜,明日再尋。”
便聞得那處一婦人叫道:“那處可有人?”楊雁翎聞得一愣,他上島至今,從未見過除勾玉之外的人,忍不住回道:“有?!钡捯怀隹?,他便心生后悔,暗道:“這地界兒兇險萬分,實在不該如此輕率。若這問話的是個妖怪,那可糟糕了?!?
那邊婦人聞得,顯然驚喜,便“趵趵”的腳步聲傳來,早已轉(zhuǎn)至跟前,卻不是那母蜘蛛怪又是誰?楊雁翎卻是不識,但想到林中如何有此手無寸鐵的婦人,怕不是鬼怪也是妖邪,心上也暗暗生出幾分提防。
那婦人又將上次哄騙勾玉的說辭哄賺他道:“我夫家今日進山打獵未歸,眼看天晚,我放心不下來尋,不想遇到公子。便請至我家歇歇腳,吃些熱食暖暖身子?!睏钛泗岬芙^,想起勾玉,不禁抱著萬一希望道:“多謝大姐,那倒不必。只是我有一事相問。你久住這方,可曾見過一個女孩來過?”那婦人聞言暗暗地大喜,心道:“這人與上次那女子是一塊,這回不怕哄他不來。”卻佯裝防備道:“你是說那個穿白襖的女孩?你問她作甚?”
楊雁翎聞她言語,不禁一喜,急聲道:“您見過那女孩?你可知道她現(xiàn)在在哪么?”那婦人眼中滴溜溜轉(zhuǎn)了兩圈,計上心頭道:“她前日在這附近被一個滿身泥濘的怪物襲擊,差些命喪黃泉。虧我夫家經(jīng)過,救她一命,替她醫(yī)治。如今她就在我家歇息。不知你找她作甚?”
楊雁翎聞言大是著急,也不辯她話中真?zhèn)危蛋档亓R道:“唐煥,你果是狼子野心,哄騙我說歸順,卻又干這等亡人之事,若教我再遇上,必將你碎尸萬段!”叫道:“大姐,她是我很重要的人,麻煩您快些帶我見她?!蹦菋D人意味深長地笑了笑,道:“她現(xiàn)在就在我家,我便帶你去,也與她團聚。”
二人左拐右拐一陣,果是出了樹林。仍舊見那山谷中一所獵戶,窗中透著亮光。楊雁翎搶進屋中,叫道:“勾玉姑娘!”左看右看卻不見一個人影,不由有些慍怒,轉(zhuǎn)頭向那婦人道:“你不是說她在這兒么?怎么卻不見?”那婦人道:“她傷還未痊愈,在隔壁休息。你先吃些東西,一會我?guī)闳タ此??!闭f罷端了些熱飯食來。楊雁翎欲要推辭,奈何有求于人,便坐下了,胡亂地往嘴中塞了些飯食,心上急如火焚。
忽而他腹中一股痛楚傳來,腦中也脹痛昏眩。抬眼看時,那原本慈眉善目的婦人不知何時已猙獰著面龐桀桀冷笑地盯著自己,不禁大怒,叫道:“你!”不覺腳上一軟,支持不住轟然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