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氏見楊氏吩咐了，略略點頭，“小時候，在我十歲時，我娘病重，買不起藥，將家里所有的糧食都典當了，也只能維持一兩頓。”

賈氏家境不富裕，自小便跟母親和弟弟相依為命。十歲上，母親病重，家里僅有的糧食也賣了錢，可還是不能支撐醫藥費。

走投無路的時候，賈氏便帶著弟弟到玉家祖宅門外跪著，求玉家買了他們二人，給娘治病。

這時正好碰上玉家老太君回老宅祭祖，老太君見姐弟二人孤苦，便給了銀子讓他們回家給娘治病。

賈氏心眼直，當下便決定跟著老太君走，為老太君當牛做馬。可老太君沒有帶她走，而是語重心長的說道：“丫頭呀，你娘病重，幼弟又如此稚嫩，家中怎么能少了你？你不必記得我的恩情，我也是順手做的。你快回去照顧母親吧。”說完，老太君就做著車子離開了。

賈氏聽了老太君的話，回家后便勤快的侍奉母親，教養弟弟。日子也算過了起來。

去年弟弟說了親，是玉家農莊上的姑娘，過年后不久便會成親。

她心里一直惦念老太君的恩情。到現在都不敢忘！

“這么說來，玉家的老太君那可真是一個大善人！”陳氏直點頭，“弟妹，我聽說玉家的祖宅在南山以北是吧。”

南山？沈如心中一動，是他們村北面的那個南山嗎？沈自山買下的那個南山？

賈氏點點頭，“南山村北面的南山，說起來就是大姐家那個村。過了南山，往北十里就是玉家村。南山北面那一片的田地，大部分都是玉家的。”

“那二舅媽，你知道南山的事情嗎？這座山有什么特別的地方呢？”

“南山？有什么特別的？這，我倒是不太清楚。”

“哦···”沈如有些失望。

楊氏摟著沈如，“如兒要知道南山的事情？這有什么難的，你姥爺早年還在南山炸過石頭呢，讓他來說不就知道了？”

沈如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沈意一個翻身就從炕上下來，“我去叫姥爺來！”

“這孩子，小心點！”楊氏笑著說道。

不一會，王貴清幾人便進來了。“我外孫女想知道南山？”王貴清略帶酒氣，做到了炕下的一把椅子上，沈家興和王玉河幾人坐在了下手的條凳上。

娘們們坐在炕上，沈如還是我在楊氏懷里。

沈如點點頭，“姥爺，這件事還得從分家說起。”

沈如把沈自山留下一份地契的事情講給王貴清，而地契就是那看似并無大用的南山。

王貴清捋了捋大胡子，“這，竟有這事？”他看向沈家興。

沈家興點點頭，“爹，我們看到這一份地契心里疑惑，這南山一直都在那里，我從未聽說過南山被別人買斷過。而且這南山本就是石頭山，想必種不出什么莊家的。也不知先祖買來做什么用。”

王貴清沉思一刻，“當初，周圍村里的壯勞力幾乎都去過南山炸石頭，那時候北邊有戰事，需要大量石料，就在那時，朝廷出銀兩從附近村里召集勞力采集石頭。”

王貴清十七八歲時候，戰事不斷，朝廷為了加緊防御，就從各地運石料去邊關修補防御。南山本就是石頭山，而且瓊州郡又是北邊的第二大郡。石料從此處運輸會省力許多。

開采石料的工程維持了半年，突然就終止了。據說當時的戰事并沒有結束，而上面給的理由是石料從別的地方運輸了。

自那以后，南山就再無動靜。一開始還有官兵把手。過了不到半年，官兵也離開了。留下了一座空山。

當地的村子里曾傳文，南山有金礦。于是官兵走后有人也曾去挖過。可找來找去什么也沒有找到。

之后，南山再無人問津了。

而現在，沈家竟然有南山的地契，而且是官方文書，這不得不讓王貴清想起當年的事情來。

“姥爺，您當年可曾看到過什么？”沈如問道。

“要說看到什么，”王貴清想了想，“我記得有一次，石頭炸到一般，一股刺鼻的味道從山洞里傳來，嗆得很，大伙就都出去了。別的，也沒什么特別的。”

刺鼻的味道，很嗆？這能說明什么？

沈如對地質開采一竅不通，更不用說什么金礦了。前一世她一心賺金子倒是真的，可金子是怎么開采的，她真的一無所知了。

就算有金礦，說不得已經被當時的官府開采完畢了，哪還輪得到她們。

一家人見討論不出什么，便約定等山上的雪化了，找時間到山上去看看。反正現在已經有了地契，山也跑不了。

王貴清問道：“家興呀，你有這個地契，眼下怎么打算？是現在就去官府證明還是？”

沈家興一時沒說什么，他看向沈如。不知何時起，沈如竟能當家做主了。

沈如直了直身子，“老爺，我們現在還太孱弱，這么大一塊地在我們手里是禍不是福，所以現下，我們并不打算把這件事說出去。免得麻煩。”

沈如的考慮不無道理，他們一家人都是包子，自保的能力都沒有。這么一大塊地，雖說是荒山，可架不住地方大，如果有人趁火打劫，他們真真沒有能力保護。

王玉湖嘿嘿一笑，“我這小外甥女真是女諸葛呀，想的這么周到，要不是聽聲音，還以為是跟我一般年紀的大人呢。”

沈如一愣，她又忘記自己的年齡呢。于是撒嬌一般在楊氏懷里蹭了蹭，“姥，你看我三舅，總是打趣我。”

楊氏嗔了王玉湖一眼，“就你嘴快，你外甥女聰慧，咋地了？”

王玉湖樂的更開了，“能咋地，我高興呢，我姐我姐夫都綿軟，我家賀兒書生氣，總要有人撐起門面來不是？沒想到竟然是我十歲不到的外甥女。”

王氏點點頭，“如兒醒來以后，我總擔心會有什么后患，沒想到除了性子變得潑辣一些，其他都還好。我當時就放心了。”

沈如一陣感慨，他們都不知道，他們口中的沈如已經魂歸故里，而現在的沈如，正是活了近三十的老女人！

又聊了一陣家常，眼看就掌燈時分了。一家人也不餓，楊氏就帶著幾個媳婦煮了些湯面，又熱了熱中午的菜，暖暖和和的吃了些。

今晚的湯面不是白面了，而是蕎麥面。這里人稱這種面食叫做饸烙面。夏天的時候吃涼的，煮熟之后，直接挑到涼水盆里，加上洗干凈的豆芽菜、蒜泥、花椒水、調好的醬油醋汁，再點上幾滴香油。

冬天的饸烙面是熱的，有錢的人家會做一些腌肉鹵，或者炸醬鹵。沒錢的人家會切幾刀白菜，用大油炒一炒，和著面一起吃。

沈如醒來這幾日，王氏也做饸烙面，她的做法就是家常的白菜豆腐用大油炒了之后，和著饸烙面吃。

楊氏還讓陳氏擺了幾道咸菜，有醬洋姜，脆脆的腌蘿卜，酸豇豆，還有一些調制的白菜絲。

晚上的飯食里，還有一道腌制的小魚。于是山里小河溝里撈的，初冬沒有封凍的時候撈上來，腌制在缸里，冬天的時候就可以食用了。

這里離海邊或者大河有點遠，鄉民們吃魚很少，所以魚一般都是有錢人家才享用的東西。

見沈如極愛吃魚，王寶佳說道：“如兒今年夏天的時候一定要來這里，我帶你去后山的河溝里撈小蝦，那里有很多蝦呢。撈回來讓我娘給咱們炸著吃。”

沈如笑著點點頭，王家對這個孫女很寶貝的。一般人家把油看得極其珍貴，怎么會讓孩子隨便炸東西吃呢。而王家對寶佳就不一樣，小小的蝦子，竟然給王寶佳炸著吃。

在沈家老宅，他們是不能隨便動油的，過年那天，老三家的滴了幾滴香油就被蔣氏罵慘了。可見沈家對物資的把控。更可見，王家對王寶佳的寵愛。

不過以沈家十畝地的收成，加上一些副產品，沈家的生活應該不會清苦，可王氏一家在沈家的吃穿用度還比不得一般人家的。

一開始沈如以為是沈家供給著沈賀讀書，所以清苦十分。可后來沈賀回來后她才明白，沈賀極其簡樸，除了一些筆墨紙硯外，他不住校舍，不參加校友的讀書聚會，根本沒有什么可以花銷的地方。

按照沈賀所見，蔣氏的財物除了她炕上的大箱子以外，竟沒有別的，大箱子里只有賣了孫女到劉家當丫鬟的剩下的幾兩銀子，其他的錢都哪去了。

這十畝地除去吃喝剩下的，每年少說也有十兩銀子的收成，再加上每年刨三頭豬，這也是三兩多銀子。這么多錢都哪去了？

楊氏見沈如一聲不響，也不見她吃東西，還以為東西不和胃口，于是讓蔣氏又給她蒸了一個雞蛋羹。

“我如兒大病初愈，可要補一補的。來，大舅媽蒸了雞蛋羹，快點吃吧。”

沈如這才回過神來，她面前已經擺了一大碗雞蛋羹。“這，我剛才想事情沒回過神來。”她立刻把雞蛋羹推到中間。“大家一起吃，這么多我怎么吃得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