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三！”葉勛瀾驟然一聲大喝，怒氣沖天，仿佛只有這樣才能讓龍三徹底閉嘴。他看了看寒老大，笑意清冷，“這兩年多來，你對我向來誤會頗多，幾次三番從中阻撓我的事情，我大度不與你計(jì)較。只是，在寒老大面前，怎么都不能顛倒是非黑白吧！”

對此，龍三頗為嗤之以鼻，“黑白？在你眼里，還有黑白可言嗎？這兩年多來，你顛倒是非黑白的次數(shù)還少嗎？”

葉勛瀾卻笑了，只是怎么看，那笑意里滲透著的冷意，還是讓人倍覺森冷，“至少，我不會像你當(dāng)年那樣，做出那等豬狗不如的事情！”

這意有所指的一番話，卻徹底讓龍三臉色大變。他抿了抿唇，肆意妖嬈的眉眼里驟然覆上了冷霜，細(xì)看之下，眼底深處還潛藏著一抹不易被人發(fā)覺的痛意和掙扎。

寒老大自龍三進(jìn)來后，便處于時刻警惕的狀態(tài)，尤其注意到他二人之間勢不兩立卻又互相掣肘的關(guān)系，心頭驀地一跳，隱約覺得當(dāng)年的事兒有了更確切的答案。

有了大小姐的證實(shí)，他絲毫不懷疑葉勛瀾對將軍的背叛和陷害，多少次也曾想過，葉勛瀾這么做的動機(jī)和得手的可能性。

如今，動機(jī)隱隱暴露出來，而他也基本清楚，在加害將軍的隊(duì)伍里，并不只是葉勛瀾一人。可他不相信，這些人里也有個性耿直行事乖張卻心腸極好的龍三。

只是，很多事情似乎不是他不相信就不能不相信的。剛才從龍三驟然大變的神色里，他多少也窺出了些許什么，想著將來有機(jī)會，定要跟大小姐提一提，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兒。

龍三瞅見寒老大若有所思的神情，其實(shí)心中也十分忐忑。當(dāng)年那件事兒，一直都是他的心病，雖說兩年過去了，可每次被人提起，總是會下意識就心虛悲痛難安。

葉勛瀾或許是做了幕后推手，與別人聯(lián)手一起把將軍推上了絕路，可他呢？

他做了什么？

呵……

龍三暗自苦笑，低下頭看了看左手?jǐn)傞_的掌心，心里早已為自己冠上了一個“劊子手”的罪名。

葉勛瀾不禁冷笑，他就知道，當(dāng)年那件事兒，一直都是龍三的痛處，一戳一個準(zhǔn)。

趁著龍三精神有些恍惚的時候，葉勛瀾悄無聲息地往前幾步，在快要出手暗中偷襲時，卻聽身后寒老大大喊：“龍三小心他偷襲?！?

幾乎是話音剛落，葉勛瀾已經(jīng)出手，然而比他反應(yīng)更快的是龍三的躲避速度，在掌風(fēng)還沒挨到衣角時，龍三已經(jīng)蹦到了幾步之外，負(fù)手冷笑著看他，滿臉嘲諷。

葉勛瀾想要?dú)⑺麥缈?，已?jīng)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兒。

這兩年里，他倆并沒有見過幾次，可幾次下來他也對葉勛瀾的偷襲習(xí)以為常，以至于即使發(fā)呆也能對他保持著足夠多的警惕。

只是，他剛才是真的精神恍惚，若是葉勛瀾出手外快點(diǎn)，他未必就能躲得過去。可最后他卻安然無恙，看來葉勛瀾的身手已經(jīng)大不如前了。

這一發(fā)現(xiàn)，足夠讓他欣喜非常。

“葉勛瀾，真是沒想到，這才沒過多久你的身手就退了這么多?？墒?，你心心念念的朝廷與官場也沒有給你應(yīng)有的報(bào)酬啊！”

龍三笑得無比痛快，本就妖孽的臉因著此刻的笑意而肆意飛揚(yáng)，在營帳內(nèi)昏黃火把的映襯下，說不出的動人心魄。

葉勛瀾的臉色卻前所未有的難看，當(dāng)初選擇脫離戰(zhàn)場進(jìn)入朝廷官場，本來就是經(jīng)過了深思熟慮的。然而被龍三這么一說，似乎他的所有“努力”都成了拖累，那種被肆意嘲笑的恥辱，令他無比難堪。

可是，憑什么？

“龍三，同樣是犯錯的人，你又何必五十步笑百步？”他垂下眼，遮住眸光里的殺氣，淡淡道，“凡事有得必有失，我就算身手再怎么退了，至少也在別處得到了補(bǔ)償。而你呢？這兩年來，你背負(fù)著那一份罪責(zé)，至今都得不到解脫，說來才讓人心酸??！”

說完，他卻是自顧自大笑了起來。

龍三微微瞇起眼，垂于身側(cè)的手早已緊握成拳，然而經(jīng)過方才的調(diào)整和心理準(zhǔn)備，他并不打算對此做出太多反應(yīng)。他扭頭看了看寒老大，也不管葉勛瀾是何意思，走上去就要給對方松綁。

不想，剛邁出一步，葉勛瀾就攔在了他前面，以兩人只能聽見的聲音道：“龍三，你不要壞我的事兒?！?

龍三冷笑，“一直以來，我都在壞你的事兒，到了現(xiàn)在你居然還沒這個意識？”

葉勛瀾無意與他起爭執(zhí)，他跟龍三之間的無底賬，遲早會算，可不是在如此特殊的時刻?，F(xiàn)在，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做，網(wǎng)都已經(jīng)撒好了，怎么允許龍三從中搗亂？

但見他抓住龍三的肩膀，將不情不愿的他扯到帳門處，低聲道：“龍三，不管以往你我有多少恩怨，今日我希望你能消停些，權(quán)作配合我一次?！?

“憑什么？”

“就憑你幫我一次，此生我都不會再提起當(dāng)年的事情。只要我不揭穿你，想必也沒人會知道兩年前你到底對定國將軍做了什么吧？”

龍三眸光微閃，一瞬間腦子里閃過無數(shù)種猜測。權(quán)衡利弊后，他似乎也有接受葉勛瀾提議的心思，只是有些猶豫，“我怎么知道你是否守信？連將軍都能背叛的人，我怎么還敢指望他守信？”

葉勛瀾的臉驀地陰沉下來，可面對這赤*裸裸的嘲諷，他終究還是以大局為重忍了下來，皮笑肉不笑道：“你也別拿過去說事兒。論起過去，你我手上可都不是干凈的。我實(shí)話告訴你吧，此次我之所以會把寒老大扣下來，純粹是想要確認(rèn)一件事兒，一件對你我而言都極其重要的事兒。”

聽他這么說，龍三不禁也起了好奇的心思，難得的沒有出言嘲諷，“你倒是說說看，究竟是什么事兒！”

葉勛瀾不答反問，“我知道你見過左都督府的沐四小姐，不過你不覺得她有些古怪嗎？”

“什么古怪？”

葉勛瀾也不避諱，似乎為了能讓龍三相信他所說的話，半真半假地告訴他，“這段日子以來，沐四小姐一直都在針對我，我懷疑她……她跟輕塵有關(guān)。”

龍三腦海里驟然炸開一片白光，轉(zhuǎn)瞬之后，他又回過神來，以一種看白癡的眼神來看面前這個人，語氣中的嘲諷意味更濃了幾分，“葉勛瀾，你在開什么玩笑！想要忽悠我，也要找個說得過去的理由吧？隨隨便便找個女人出來，就說跟……她有關(guān)系，虧你也說得出來！”

不是他不肯相信沐書夜可能與葉輕塵有關(guān)，而是當(dāng)年那事兒發(fā)生后，他為了躲避行蹤，很久都沒再跟京城的那些人聯(lián)系。而等他重新出現(xiàn)在世人面前時，葉輕塵已經(jīng)失蹤了，無論他怎么找都找不到。

找了一年后，他也終于死心，接受了葉輕塵香消玉殞的事實(shí)。

可如今，葉勛瀾這么說，又是何用意？

葉勛瀾對他的反應(yīng)卻不感到意外。

當(dāng)年的事兒，除了親身經(jīng)歷過的他和他的手下，便再無人知曉具體的經(jīng)過。在葉輕塵墜崖自盡后，他曾經(jīng)讓人去散播消息，只稱葉輕塵在躲避朝廷追捕過程中失蹤了，最終下落也不得而知。

這消息傳出來，眾人也沒追究下去，只是更加確定地認(rèn)為葉輕塵也難逃厄運(yùn)。

眼見龍三又投來嘲諷和狐疑的目光，葉勛瀾又再次解釋，“這個理由到底荒謬不荒謬，你我現(xiàn)在都說不準(zhǔn)。你不是找了一年多，都沒找到她么？難道你就不想知道，那個與她有著諸多相似的沐書夜，究竟是不是你想要找的那個人？再者，你可以好好想想，難道這個沐書夜就沒有讓你生疑的反常舉動？”

經(jīng)他這么一提醒，龍三似乎也受到了震動，腦海里倏地想起了以前被他刻意忽略的問題。

“沐書夜”這個名字，還是他跟隨慕容恩回到京城之后，從慕容英口中聽說的。彼時，這位所謂的“沐四小姐”，托慕容英給他傳遞了一個分外模棱兩可的故事，故事里講述了他與“沐書夜”以及她娘佘姨娘的恩怨糾葛。

當(dāng)時他聽完，也不過是嗤笑一聲，并未將此事放在心上。直到他見到了對沐書夜絕對服從的鳳二，他才不得不重視起“沐書夜”這個女人來。

算來，他和鳳二也是過命的兄弟，對彼此的人品都有很清楚的認(rèn)識，鳳二那個認(rèn)死理的腦筋，絕對不會甘愿服從于一個突然冒出來的女人。

除非，這個女人，來歷并不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