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凌重新坐回到椅子上，從袖子中掏出一封密封的書信，懶懶將其丟在了桌子上。

在南邊的消息傳回京城前，他就已經得到了消息，此次葉勛瀾立了大功，初步將部分地區的災情給穩住了。本來，他跟葉勛瀾并無什么深仇大恨，葉勛瀾能夠造福百姓，他自然樂見其成。只不過，那邊的暗衛又傳回來了消息，聲稱葉勛瀾南下，其實并沒有那么簡單，而是肩負了好幾個重任。

葉勛瀾明面上是遵從圣意去治理災情，私下里的動作卻不曾停止過。據說，他要為三皇子齊澤尋一份大禮，于皇上壽辰時獻上去。同時，他還私下與曾經定國將軍葉閔蘊的部下聯系，用意如何不得而知。而在暗衛傳回來的書信中，還特意隱晦地提到一件事兒——葉勛瀾還秘密出入于深山老林中，就連他的暗衛都沒能查出他在做什么。

單從以上四點來看，葉勛瀾就好像是一座隨時爆發的火山，看似不引人注意，實則無比危險。這個葉勛瀾，如果真是為三皇子齊澤辦事，那事情還好辦些。怕就怕，他還存著別的心思。

對兩年前那場牽連甚廣的命案，齊凌一直是心有戚戚焉。定國將軍葉閔蘊好歹也是葉勛瀾的恩人，到頭來，竟也被葉勛瀾出賣背叛，以至于將軍府滿門獲罪，就連將軍府大小姐也被逼跳崖自盡。葉勛瀾連恩師和青梅竹馬都能下手，可見權勢地位在他心里占據了多大的比重。

這樣的名利小人，一旦做起什么事情來，絕對是很瘋狂的。

也正因為如此，齊凌才會如此重視此次的異常，甚至不惜親自出京南下，一探究竟。不過，能讓沐書夜也跟隨而去，倒是不在他的意料之中。今日，他只是來此處喝茶散心，順便見見一些下屬。可誰想，無意中竟看到了女扮男裝偷溜出府的沐書夜，并命人打開了此處房間與另一處房間的暗道，偷聽到了沐書夜和鳳二的對話。

估計沒人能想到，這座酒樓本就在他的名下，他要來去自如，也是輕而易舉的。只不過，聽到鳳二叫沐書夜“大小姐”，他還說蠻驚訝的。

看來，這個沐書夜，遠比他想象中的，還要不簡單。

沐書夜回府后，并沒有被人察覺，房門已經被人從外面鎖死，只在吃飯時，由佘姨娘親自過來監看。對此，沐書夜已經無奈到了極點，只盼望齊凌能夠早點想出法子，將她帶往南邊，也好暫時脫離這個牢籠。

晚上時，鳳二如期來到了她的房頂，為佘姨娘將她困在房中的行為狠狠斥責了一番，甚至還想去找佘姨娘的茬兒。好在沐書夜及時拉住了他，將事情的最新進展說了出來，他才徹底消停，并將她要的名單拿了出來。

沐書夜心中感激，拍了拍他的肩頭，叮囑他，“我估計要離京很長一段時間。如果龍三有什么舉動，你就先應付著。橫豎跟他談合作的人不是你，他不會找你的麻煩的。若是他問起我的去向，你就直說。”

鳳二忙不迭點頭，很快就悄無聲息地離開。

一切正如齊凌所預想的那樣。在南邊折子遞上龍案的那一刻，齊孝帝直接忽略掉葉勛瀾治理災情的成就，并對呈報上來的“瀘州官員貪贓枉法私用官銀”一事大發雷霆。齊凌毛遂自薦，被齊孝帝派了出去，同行的還有工部侍郎和一位朝中御史。

不過，讓眾人驚訝的是，齊凌居然還當場舉薦了沐書夜，聲稱沐書夜醫術高超，有她在，若南邊有什么疑難雜癥，也能當場施以援救。起初，沐擎天等人并不贊同，甚至還放出“沐書夜乃左都督府的小姐并非太醫院的太醫”的話，意圖讓齊凌收了這個心思。

不想，齊凌一句“沐四小姐能救下我的命”，就將沐擎天以及其他欲要反對的人的嘴巴給堵住了。

齊孝帝自然要從大局出發，既然沐書夜有這個本事，當然要為朝廷效力，于是當場下了圣旨，命沐書夜一同南下。

圣旨到達左都督府時，沐書夜還在悄悄地收拾行囊，待佘姨娘打開門叫她去接圣旨時，她才暗自松了一口氣，在宣旨太監的恭維和佘姨娘復雜的神色下，暗自盤算著此次的行程。

“夜兒……”佘姨娘動了動唇，看著她滿臉坦蕩，不由得輕嘆，“此次出行，你一定要多加小心。長這么大，你從來沒出過遠門，一切皆要以自己的安全為上。切記，不要逞強！知道么？”

若說，一開始沐書夜對佘姨娘還有些好感，那么經此一事后，那點好感也逐漸消散了。她不明白佘姨娘到底懷揣著怎樣的秘密，如今也不期望能從對方口中得知。到底不是同一條道上的人，她想要知道什么，也唯有自己盡力去搜尋了。

思及此，她的神色也淡淡的，這樣看來，似乎真有什么不一樣的地方了，“您不用擔心。我自有分寸。”

言罷，她便回了房間，繼續收拾行囊。

佘姨娘到底還是有些不甘，剛要追到房中，可一想到兩人之間的沖突，一顆心瞬間涼了下來。

“小姐就要走了，您是不是……”身邊的嬤嬤試探著問。

佘姨娘皺了皺眉，到底還是轉身回去，“算了，現在也不知道說什么好，倒不如不說。就怕說了，也只是會徒增隔閡而已！我們走吧！”

齊凌的動作也很迅速，這邊沐書夜剛接到圣旨，下午就收到出京的消息，沐擎天倒是命人備好了馬車，親自把沐書夜送到了城門集合的地方。不想，齊凌以隊伍快速行進為由，撤掉了那輛馬車，牽了一匹馬就讓沐書夜騎上去。

沐擎天的神色已經不能用難看來形容了。

沐書夜假裝沒看到沐擎天的怒氣，在侍衛將馬牽過來時，利落地翻身到了馬背，不出所料看到幾人的驚訝之色時，連忙低下頭，兀自掩飾住自己的神態。

齊凌見狀，沖沐擎天客氣了幾句，便命令隊伍出發。

一路南下。

許是時間真的緊急，白日里策馬加鞭，入夜了就尋了沿途的驛站休息，可饒是如此，到達災情地點，也花去了整整五日的時間。五日后，一行人風塵仆仆地到達了瀘州城。

早已有官員等在了城門口，甫一看到這一對風塵仆仆的人馬，為首的瀘州知府林謹連忙帶著其他官員迎了上來，行禮參拜，“下官參見五殿下。”

“起來吧。”齊凌及時勒馬，長鞭在手中卷了又卷，瞥了眼跟在林謹身后的官員，笑意清冷，“你們城守陳壽呢？怎么沒見到他？”

林謹早就聽說這位五皇子不是善茬，已經十分小心提防著，甚至為了迎接這位主子做好了充分的準備，可他一上來就問起城守在哪兒，饒是他如何準備充分，也有些吃不消啊！他搓了搓手，賠著笑臉道：“回殿下，城守……城守大人在牢房里。”

林謹很清楚，此次能讓齊凌親自前來，肯定是城守大人陳壽的事情敗露了。可是，在還沒圣旨到來前，陳壽依舊是瀘州城的城守，他這個稱呼叫得也著實尷尬。

齊凌冷笑了一聲，“是么？本皇子還以為，陳壽已經畏罪潛逃了。不成想，他倒是有這份自知之明！只不過，他是自己走進去的，還是你們押送他進去的？”

林謹猜不透他話里的意思，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結結巴巴道：“這……這……下官……下官當時也不在現場，無從得知啊！請殿下恕罪。”

齊凌懶懶一笑，他并不關心瀘州城守陳壽是如何走入牢房的，他關心的是此刻站在這里的這些人是否別有心思。如今一試，也就試出來了。這樣的結果，并不在他的意料之外。

林謹想了想，隨之道：“殿下，驛館內早已準備妥當，您是先去驛館歇息，還是直接去牢房？”

齊凌甩了甩手中的長鞭，目光深邃直視前方，似乎要穿過前方的人群和阻礙，看到他想看到的地方，“哪里都不去。本皇子聽說，靖遠侯正在瀘州城內，你且前方帶路。此次南下，除了陳壽一事，南邊災情的治理進展，皇上也是極為關注的。”

林謹自然不敢多說什么，當下上馬領路，一行人在他的帶領下浩浩蕩蕩地往前方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