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傾羽仿佛要將肺都要咳出來，才慢慢緩了下來，瞇著眼睛將手帕塞進袖子里，故作輕松的回答：“不小心得了點風寒，不過已經快要好了！”

“風寒呀！”鳳傾嫵咋舌，“聽說近來都不太安生，大姐可要注意小心自己的身子！”

“多謝二妹關心！”鳳傾羽懶得跟她說話，但元妃的樣子肯定是有什么事情要跟太后說，她叫鳳傾嫵出來，也不過是浪費些時間罷了。

鳳傾嫵沒話了，兩廂一片安靜，她現今討厭鳳傾羽已經到了一定的程度，連虛與委蛇都懶得再費勁，干脆一個人踱步到上回鳳傾羽與鳳傾寒一起來時那只亭子。

鳳傾羽沒有跟上去，從前的記憶栩栩如生，只要想起來，總感覺還像是昨天發生的事情，不停在腦海里盤旋。

鳳傾嫵扯笑，迎著涼風喚鳳傾羽：“大姐，怎么不過來？”

“近來畏風！”

究竟是畏什么，鳳傾羽自己都不知道。

鳳傾嫵有些訕訕的，尷尬得說不出來，又吞不回去，最后無聊的隨手折下一只鳳傾羽根本叫不出名字的花枝，咬咬唇笑瞇瞇的說：“最近事兒多，還忘了恭喜大姐，嫁給三皇子為正妃，這是咱們晉南侯府的榮耀，同樣也是大姐的榮耀呢！”先將晉南侯府排在前面，是榮耀首先也是侯府的榮耀，當然是功勞也首先因為她是晉南侯府的小姐。

鳳傾羽對這件事情并不甚熱衷，最近還有比她被許給三皇子還要熱鬧的事，否則她也不會斷然沒有聽到一丁點風聲，直到被元妃接進了宮中，才悄悄的意識到，原來她已經真的是楚錦宸的未婚妻子了，還是她看著怎么也不可能坐上的——正妃的位置！

鳳傾嫵還在等著她的答復，而鳳傾羽就這樣站在風口上失神了，直到又一陣咳嗽綿延不絕的響起。

水榭趕來，心疼的看著一直不停咳嗽的鳳傾羽，將披風為她披在背后，還親自為她系好胸前的帶子，輕聲埋怨：“都說了外面天冷！”

鳳傾嫵尷尬的看著，太后身邊的嬤嬤不曾這樣對她，她曾經以為人家對她的喜愛已經足夠到后宮的標準，卻不知道，水榭這樣的姑姑，可以這般擔心一個關系頗遠的鳳傾羽。

水榭系好了披風，轉身招呼她：“二小姐，這會兒風大，奴婢先帶大小姐回去了！”

鳳傾羽停止了咳嗽，美麗精致的小臉漲得通紅，她微微看向鳳傾嫵一眼，隨后溫和的開口：“妹妹一起回去吧？”

鳳傾嫵沒有答應鳳傾羽，而是過了好一會兒才狼狽的驚醒過來，拒絕了她。

她說：“妹妹改天再來看大姐吧！”

鳳傾羽當然也不會勉強，剛拐了個彎，水榭悄悄湊近了她，說：“大小姐學會提防著二小姐吧，別吃了虧也不知道！”

水榭是個好丫鬟，可能是因為她有一個面上雖然看著是靠衡王府撐起來的實際上卻是皇帝捧在手心里的元妃這樣的主子，她不怕，亦不用去勾心斗角，安然的做好自己便好。

鳳傾羽聽進了心里，不免悄悄嘆息就連水榭也看得出來，一面笑容滿面的感謝水榭。

回去之后才看見元妃已經站在宮門口了，看見她立刻招呼她過去，“跑得這么遠，水榭都找你好一會兒了！”

是鳳傾嫵一直往前走，她也不可能就往另外一條路上走不是？

元妃說：“咱們現在去皇后宮里，走快一點，不然天都快黑了！”

鳳傾羽點頭，默默跟上元妃。

元妃實在是低調，一般的宮妃出門都有肩輦，但元妃就獨獨帶了水榭一個丫鬟。

太后待元妃溫和，現今對鳳傾羽也是和顏悅色，但皇后不同，元妃微微福身之后即起身，鳳傾羽卻是跪了好大一會兒，才被皇后叫著起身。

元妃一生無所出，這回身邊卻跟著個她，鳳傾羽猜其實皇后也是將元妃看做了對手，盡管宮闈當中人人都知道元妃是個不受寵的，但皇后就是嫉妒她，連上她的出身和才華。

很少有人知道，先前曾是太子妃的皇后卻知道，元妃外表柔和，平時也幾乎不溫不火，但她聞過她奏琴，看見過她的字，如果不是因為她是元妃，她大概會很欣賞她的。

元妃跟皇后的話也很少，而且這回沒有避開鳳傾羽，在座還有一個紅裙子的女子，火焰一樣的紅色難掩她面上銳氣，在元妃與皇后說話的時候她也不停的盯著她。

從皇后宮里離開的時候元妃才解釋：“那是皇后的侄女，葒阮郡主，跟太子青梅竹馬的長大，恐怕等鳳傾嫵進了門，這丫頭應當也會咋進東宮去！”

鳳傾羽早也知道東宮就是趟渾水，但聽元妃這樣說起來又覺得更加恐怖了些，鳳傾嫵與楚錦煜還沒有成婚，葒阮已經眼巴巴在望，當然，大炎不只是一個葒阮。

元妃低聲笑起來，鳳傾羽醒過神，元妃已經在安慰她：“宸兒不是太子！”

在男女之事上，不是太子，竟也是一種幸運！

鳳傾羽懶得解釋，讓元妃誤以為她在吃醋也好。

回到元汀宮時四下已經黑得幾乎看不見人了，鳳傾羽身上的披風頗厚，來來往往的風她也吹不到，倒是沒有再咳嗽，但一回到她宮里，元妃幾乎是趕的，水榭一個一等女官再次被打發進了小廚房。

鳳傾羽嘴角溢出淡淡的笑意，從元妃院子回到她院子里，爾東始終一言不發的跟在她身邊，此時兩人獨處終于才多了說話的機會。

“小姐往后不要再跟跟二小姐獨處了，事態演變成這個樣子二小姐定然不會再與小姐虛與委蛇，小姐不要將自己也搭進去了！”只有兩個人，爾東才敢說出來，鳳傾羽并不知道她剛才與鳳傾嫵走這么遠，最擔心她的竟然是爾東。

鳳傾羽一開始并沒有在意，她雖然同鳳傾嫵一起出門，但時時刻刻也防著這位妹妹，只是水榭和爾東雙雙奉勸于她，于是她猜，其實元妃也是知道的。

爾東聽不見鳳傾羽的聲音，抬頭才看見她正望著窗外出神。

生機盎然的芭蕉長得比侯府里漂亮得多，至少從她的窗戶看出去是這個樣子，但是深宮寂寞，守在這一方天井里的人，除了這一叢芭蕉，還有什么好看的？

“小姐，你不要再同云公子生氣了……”爾東近乎哀求。

鳳傾羽所有的變化她都看在眼中，中秋進宮以前鳳傾羽還曾經想去找云霄，但顯然是無功而返，自那天晚上從宮里回來，她整個人都好像丟了太陽的天空，觸眼都是黑咕隆咚的失望。

“怎么是我在跟他生氣？我為什么要生他的氣？”鳳傾羽喃喃輕語，好像是在對自己說，又好像是回答爾東。

爾東一滯，半晌卻再找不到話再來說。

“你去休息吧，元妃娘娘說明天帶上咱們，別頂著熊貓眼讓人家取笑了！”鳳傾羽笑著打發爾東走，爾東卻怎么也笑不起來，鳳傾羽慣常對她溫和，比元妃對水榭還好，但她怎么會笑得起來。

都說殺手只有一個冰冷如鋼刀的心，可是她的心一天一天被捂熱，還怎么回得去？

爾東退下了，鳳傾羽的眼角卻無聲無息的濕潤……

第二天早上阿顏很早就來了鳳傾羽的房間，對著她兩只泛著青幽光芒的眼角，膛目結舌。

“姑娘，你這眼睛……”阿顏四下瞅了瞅，竟然沒看見爾東，又驚起了一把，她不會忘記時間了吧？

鳳傾羽幾乎一夜未睡，而且就算她想睡也全然睡不著，讓阿顏看見兩只黑乎乎的眼眶，似乎又是理所當然的事了。

“幫我一下，試試看能不能遮住……”昨天晚上元妃已經囑咐了，讓好好休息，白天大約是一整天的事了，她總不能頂著兩只熊貓眼跟元妃去吧。

阿顏乖乖將粉在她眼眶撲了一層又一層，幸好鳳傾羽的皮膚本就白皙如粉蜜，就算眼眶周圍撲了再厚的粉也是看不出來的，以是阿顏已經弄得柔軟，終于看見鏡子里女子已經膚如凝脂，再也沒了那圈嚴重的青灰才罷了休。

又等鳳傾羽換好了衣裙爾東才從外面進來，阿顏格外喜歡這套綠色一群，不會太綠，讓整個人在這初秋的天都顯露出了一層生機勃勃的味道。

爾東眼眶也有些微微的青灰，但沒有妝前的鳳傾羽嚴重，阿顏笑著也為她撲了一層粉，才收拾著讓鳳傾羽出門。

鳳傾羽悶悶不樂尚且還能隱藏在心里，爾東卻是一臉認真，不高興的時候也不笑，比之平時說不出的乖巧聽話。

“你不要在意我跟他的事情，也許我們終究是沒什么結果的，順其自然吧！”趁著元妃與其他幾個妃嬪閑聊的時候，鳳傾羽低聲念叨說，爾東就站在她身后，她說話，爾東一定會聽得到。

爾東并沒有聽過鳳傾羽這樣沮喪的話，但念及她這段時間對云霄的態度，也可知道她究竟是有多失望的，只可惜，云霄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