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越瀾
- 深宮謀妃
- 寧兮biyou
- 3272字
- 2020-10-12 20:10:50
這話令我始料不及,忙辯解道:“惠昭儀并非冤枉,皇上明鑒。”
“是了,皇后懷著孩兒,不好好將息,卻平白給朕添這許多是非。”皇上看了看惠昭儀,又看了看我,道,“你既說惠昭儀是毒害梵寧縣主的兇手,可有證據?”
“這……”我頷首道:“掌管奉天殿宗廟之事的舍人錢氏本是知情之人??墒茄巯隆X舍人已經死了。所以賤妾……沒有人證?!?
“死了?可真是巧得很呢。”皇上神色一凜,“既無人證,朕便只能認定一切都僅僅是揣測。既是揣測,皇后何須如此大動肝火。況且,朕也不相信蕙兒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我微微一怔,抬眉道:“皇上如此說,便當真是不肯相信賤妾了?”
皇上并未直接回應我的話,道:“昨夜朕詢問了琉璃宮里的幾個宮人,其中一人曾將朕意欲冊封梵寧妹妹為寧美人之事告訴過你。而朕為防萬一,是此事隱瞞下來了的。所以這宮中知曉此事的唯有皇后你了。奉天殿修繕之事朕已交由你過問,想來你與那錢舍人該是相熟的。你又與梵寧妹妹有些嫌隙……”
我恍然明白了?;噬暇拐J為梵寧縣主之死是因為我心生妒忌,欲除之而后快。正不知如何是好,只聽一個聲音傳來:“皇上,賤妾有話要說?!?
我循聲回頭,只見來者正是黃順常。
見了黃順常,惠昭儀的臉色一變,眉心一蹙:“黃順常?怎的你……”
黃順常福了福身,道:“惠昭儀不必訝異于賤妾的突然出現。賤妾碰巧路過此地,卻見著了些本不應該瞧見的,眼下倒是有幾句話想對皇上說?!?
皇上看了黃順常一眼,道:“你且說來?!?
黃順常福了福身,道:“賤妾本非有意于偷聽二位娘娘說話,只因碰巧,方才路過此地時聽見了一聲悶響,回頭一瞧,竟見著那錢舍人在兩位娘娘面前撞了墻,死了,賤妾這才不由多留了只耳朵。雖說賤妾離得遠,卻是真真切切聽見惠昭儀娘娘待皇后娘娘確有所出言不遜,口出以下犯上之言;而并非如惠昭儀所言,僅僅是為自己辨白了幾句,便招來這掌摑之苦。說起來,方才皇后娘娘與昭儀娘娘相爭,左不過是糾結于一個姓錢的舍人是否知曉寧容華暴斃的真相。其實賤妾思索著,皇后娘娘掌摑惠昭儀娘娘確有不妥,但終究是為著平息宮里人為寧容華一事的閑言碎語,亦是端正后宮風紀。恕賤妾直言,皇上不應過分歸責于皇后娘娘。”
只見惠昭儀死死盯著黃順常,臉色變得難看,道:“聽黃順常此言,倒是我蓄意誆騙皇上,冤枉皇后娘娘了?”平靜的聲音里亦隱不住怒氣。
皇上亦眉目緊鎖,厲聲問黃順常道:“黃順常應當知曉這‘欺君之罪’的后果?!?
黃順常屈膝頷首,面不改色道:“賤妾自是知曉后果,才敢出此言。”
皇上緊縮的眉頭松了些,但語氣依舊凌厲,道:“黃順常與皇后素日里可有什么深厚的姐妹情分?抑或是皇后可曾給過你什么好處么?”
黃順常道:“且不論賤妾臉上的傷痕令人見而遠之,賤妾身份卑微,本也與兩位娘娘沒有什么過多的交集。平心而論,皇后娘娘的為人,皇上應當是再清明不過的。是非曲直自在人心,賤妾不敢左右皇上,但求皇上明鑒?!?
皇上微微一怔,自言自語道:“皇后素來愛憎分明,這一點朕還是信的。”
聽罷皇上此言,惠昭儀的神色不由慌亂了幾分,目光流轉不定,頷首故作愧疚道:“或許方才賤妾確是待皇后娘娘有所不敬之言,但左不過是因著寧容華一事,關心則亂而已。賤妾知錯,但請皇上責罰?!?
許是見惠昭儀楚楚可憐的模樣令人心生不忍,皇上微微松了口氣,道:“真不知道這大央后宮何時才能消停片刻?!绷季茫值溃骸罢\如順常所言,此番紛爭,是非曲直自在你們心中。朕也懶得再深究此事,就此作罷罷。說到底,終究是朕對不住梵寧,朕不希望往后再在這宮中聽到任何有關梵寧的閑言碎語?!闭f罷,皇上轉身,略走了兩步,又停住了腳步,微微側臉道,“皇后,下不為例,好自為之罷?!?
我本無過錯,為何下不為例……
我心坎一沉,眼眶便濕潤了起來。原來,皇上與我,已經回不到從前那般心無隔閡。
陽光斜照,投下皇上的背影漸行漸遠。我看的出神,直到耳邊響起了惠昭儀與黃順常“恭送皇上”的見禮之聲,我才回過神來,微微福身。
見皇上走遠,惠昭儀平了身,目光直勾勾盯著黃順常,一字一字道:“想來黃順常近日里是真的順常了,不僅口齒越發伶俐,連這臉上的疤痕瞧著都似乎淡了些許,整個人倒鮮明了幾分?!?
黃順常神色一閃,似有畏懼。我心中不免升起一團怒火來,惱道:“惠昭儀倒是深諳顛倒是非之道?!?
惠昭儀的目光移了過來,嘴角輕揚:“顛倒是非?方才皇上可說了,是非曲直自在人心。賤妾自知沒有這樣的好本事,不敢承蒙皇后娘娘謬贊?!蔽⑽⒁活D,繼而道,“既然皇上開口,說往后不想再聽見任何有關梵寧縣主的事,錢舍人一事賤妾自是不敢再追究了。時辰不早了,賤妾宮里還有事,先行告退?!?
說罷,惠昭儀向我投來傲然的目光,行禮而去。我怔在原地,一時竟不知如何是好,直到耳邊傳來黃順常頗有些關切的聲音:“惠昭儀言辭蠱惑皇上,險些令皇后娘娘蒙受冤屈。娘娘還懷著孩兒,如此,當真是受苦了。”
我看向黃順常,感激道:“還要多謝妹妹仗義執言。”
黃順常頷首,微笑道:“娘娘不必謝我,不過是賤妾的本分而已。”
我亦微微一笑,細細打量著面前之人,心中不由感慨。若她的臉上沒有這道傷痕,該是一位怎樣美麗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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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椒房殿的時候,我聽谷公公正與旁的公公嘮話,說是南賢郡主人是活過來了,但或是因著失了女兒,眼下已性情大變,再不是那個溫婉賢良的女子,儼然成了一個市井潑婦,方才堵在宮門口,口口聲聲嚷著求見皇上,要皇上查出害死寧容華之人,否則急了眼,保不齊會做出些出格之事。
想來是顧忌著往日的情分,皇上知曉了此事,并不與她深究,只叫人勸她寬心,把她帶走罷了。
我輕聲喃喃了一句:“郡主也是可憐人。只可恨真正的幕后黑手逍遙法外?!?
桑桃道:“娘娘還在為方才的事生氣呢。”
“惠昭儀平白冤枉我,險些令皇上認定害死寧容華之人便是我,我怎能不氣?!蔽乙蛔忠蛔终f著。
桑桃關切道:“惠昭儀移花接木顛倒是非,今后自有報應。只是娘娘還懷著孩兒,不值得為了惠昭儀那樣的人氣壞了身子?!?
我點點頭,勉強擠出一絲笑來,道:“只是苦了黃順常,為我挺身而出,卻真真切切得罪了惠昭儀。以惠昭儀的手段,只怕她今后在宮中的日子再不好過了。”轉而吩咐桑桃道,“再挑幾個信得過的侍衛去黃順常的越瀾宮,暗中照應著。”
“是,奴婢這便去辦。”桑桃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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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看似平淡無奇的一日過去。
用過晚膳,我遣散了所有的侍人,合眼斜躺在榻上。經了最近這種種事端,我只覺得心力交瘁。
依稀聽得有腳步聲進來,隨即一聲“娘娘”輕輕在我耳邊響起。我微微睜眼,見是桑桃。桑桃微微福身,道:“西域使臣給宮里位分高的娘娘們進貢了一些稀罕的面脂,眼下娘娘的那份已經到椒房殿了。娘娘要不要移步去看看?”
原是這事。我垂眉,道:“不必了,收起來就好。”
桑桃看出了我的心不在焉,試探問道:“娘娘不歡喜?”
我輕輕一聲嗤笑,道:“近日里令人煩惱的事一件接著一件發生,我還如何歡喜的起來?!焙龅南肫瘘S順常臉上的傷痕,我支起身子,道,“桑桃,你既說那西域面脂只有宮中位分高的妃嬪才有,想來黃順常那里定是沒有的。那面脂黃順常比我更用得著,便把那面脂送去她處罷。”
“是?!?
桑桃欠了欠身子,剛要退下,被我叫住:“正巧我還有些話要與黃順常說,我與你一同去。”
桑桃抬眉道:“那奴婢再吩咐些人服侍著娘娘?!?
“這不妥。”我打斷道,“昨日黃順常替我辯白,我聽皇上的意思,是有意懷疑是我與她暗中有所交情的緣故。我若浩浩蕩蕩前往,只會更加深皇上對我和黃順常的猜忌。我便穿些尋常衣物,悄悄前往便好。”
桑桃有些擔憂:“可是……夜已深了,娘娘只身出行,只怕不安全……”
我微微一笑:“不必擔憂此事。我身為皇后,又身懷皇嗣,就算有人想動這心思,只怕也不敢真的傷了我。更何況,越瀾宮還有我安排的侍衛?!蔽⑽⒁煌#业?,“不過讓椒房殿里多個人知道照應也好。就將此事告訴谷公公罷,再多的也不必了?!?
桑桃眼中依舊含著擔憂,但終究頷首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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繞過重重宮闕,越瀾宮出現在我的眼前。
走近,卻見越瀾宮門半開著,沒有人看守,只聽門里頭有不知名的鳥兒沙啞的叫著。
桑桃替我推開宮門,與我踏入越瀾宮,卻依舊沒有聽見一絲人聲。不知為何,我覺得有些隱隱的滲人,不由喚了一句:“黃順常可在?”
沒有人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