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方才那盒凍瘡消打開的時候，我聞到了一股不同尋常的味道，雖然淡到幾不可聞，但我還是察覺到了。”

“小姐自幼學(xué)醫(yī)，對藥味自是敏感。”

“小姐，那我去把它丟了。”流云想了想說。

“不，不僅不要丟，還要好好留著，以備不時之需。”

“好。”流云自幼練習(xí)喬裝易容、香料暗探，對計策和處事并不擅長，不過她相信葉紫弦說的都是對的，和她相處的這幾天，流云驚訝的發(fā)現(xiàn)自己的小姐什么都會。

“小姐，那兩個侍妾都是宜妃的人。”

“宜妃？”

“宜妃是最得寵的妃子，也是太子的生母，皇上之所以對太子寵愛有加，多半也是宜妃的緣故。那位著碧衣的侍妾，是宜妃的外甥女，叫沈碧心，太子16歲時，她曾有意要親上加親，讓太子取沈碧心為妃，誰知太子不從，宜妃只好讓沈碧心委曲求全，先進(jìn)府當(dāng)侍妾。”

“難怪。”葉紫弦想起沈碧心頭上一堆的釵環(huán)，舉手投足間盛氣凌人的態(tài)度，不免一聲冷哼。

“另一位侍妾叫萬玉如，是一年后宜妃賜給太子的，原是宜妃的貼身侍女。這二人平日里走得頗近，看得出萬玉如應(yīng)是宜妃派來幫助沈碧心奪寵的棋子。”

“流云，才一個晚上，你就打聽到這么多了？”

“小姐，那位沒來的侍妾，原是萬花樓的人。”

“萬花樓？”

“萬花樓是我們宓影的產(chǎn)業(yè)，青歌姑娘原是萬花樓的頭牌，是太子18歲那年帶回來的。青歌姑娘是我們的人，我剛剛說的，都是昨夜她告訴我的。”

“哦？還有這么巧的事情？”

“我原先也不知道，只是昨天替小姐搬東西的時候，路上剛好撞見，總覺得她有些面熟。后來還是她認(rèn)出了我，想來是小時候一起學(xué)習(xí)的時候見過。昨夜你睡后，她著身邊的小丫頭把我叫了過去，問我緣由，我便告知她太子妃是新任閣主，她讓我提醒小姐你，務(wù)必小心萬玉如，沈碧心表面頑固，卻沒什么心眼，但是萬玉如跟隨宜妃多年，為人詭辯多計，絕非善類。”

“我知道了，流云，我要出去一趟，你像昨晚一樣扮作我的樣子，躺在床上裝睡就可以了，來了人就說不適應(yīng)氣候，身體抱怨。”說完，葉紫弦拿起面紗和斗笠，悄悄地避開侍衛(wèi)，從后門走出去。

因是大白天，她的臉太過招搖，不能和夜間一樣不遮面容，飛躍屋頂出去，否則指不定就被誰家護(hù)衛(wèi)或官府巡捕當(dāng)飛賊捉走了。

葉紫弦出門徑直找到租馬車馬匹的地方，挑好向莫離山莊駛?cè)ァＰ兄辽侥_，卻見一名溫潤如玉的男子正安靜地清洗馬匹，動作輕柔得好似在對待自己的孩子，正是莫亦缺。

“莫大哥！”葉紫弦翻身下馬，走向莫亦缺。

莫亦缺聽見熟悉的聲音，微笑地抬起頭，干凈的面容在陽光下顯得熠熠生輝。

“紫弦姑娘，今日怎么這身打扮，可是怕人見色起意？”

“哈哈，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

“紫弦姑娘這么早過來，可是有什么事？”

“是了，昨日莫大哥說要帶我去看看歌舞坊看看，今日剛好得空，就直接過來了，不知莫大哥可得閑？”

“自然，容我收拾妥帖，就帶姑娘去。”

兩騎駿馬絕塵穿過大街小巷，待近鬧市區(qū)，莫亦缺拉緊韁繩慢慢停下：“紫弦姑娘，前面就快到了，這里人多，咱們還是下馬吧，免得一不小心撞到了人。”

“好。”葉紫弦一邊下馬，一邊暗自感嘆莫亦缺的細(xì)心，比初到雪國遇到的那個人強(qiáng)太多了，蕭逸瀾那張冷酷孤傲的臉浮現(xiàn)在葉紫弦腦海。

“莫大哥，看你遇事沉穩(wěn)，不知今年多大了。”

“我已經(jīng)25了，想必比功能大了很多吧。”莫亦缺不好意思地?fù)蠐项^皮。

“25？看著倒一點不像，我以為和我年紀(jì)相仿，那莫大哥想必早已成家立業(yè)，子孫環(huán)繞了。”

“沒有，沒有。”莫亦缺連忙擺手，“哎，就為了這事，父親沒少催我，我受不了他叨嘮，這才獨自搬了出來，一個人住在山莊。”

“原是這樣。”葉紫弦想起初去山莊時路途遙遠(yuǎn)，自己險些以為走錯了，現(xiàn)下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那莫大哥為何遲遲不娶親，可是遇到中意的姑娘不好意思說？要不要我?guī)兔ψ雒桨。俊?

“啊，不用了。”莫亦缺的臉立馬又紅得像熟蘋果一樣，“莫某一心為了大業(yè)操勞，早把個人的事拋諸腦后了。”

“成家立業(yè)兩不誤豈不更好？”

“紫弦姑娘這么覺得？”

“自然。”葉紫弦頓了會接著說，“所以莫大哥有中意的姑娘一定要告訴我啊，像莫大哥這么百里挑一的男子，我很樂意去說媒呢。”

聽葉紫弦夸自己，莫亦缺的心跳驟然加速：“好，到時一定第一個告訴你。”

拐過一個街角，“萬花樓”三個字映入眼簾。

“到了。”莫亦缺走過來替葉紫弦牽馬，系到了一旁的馬廄里。

葉紫弦看著大門緊閉，不解道：“怎的都沒開門。”

“哈哈。”莫亦缺笑著說，“歌舞坊也算半個青樓，自是夜間才開門做生意的。”

葉紫弦看著“萬花樓”三個字，讀起來總覺得分外耳熟。

流云和她說的話突然出現(xiàn)在她腦子里：“青歌姑娘原是萬花樓的頭牌，是太子18歲那年帶回來的。”

葉紫弦忙叫住正準(zhǔn)備叩門的莫亦缺：“莫大哥，一會兒只說我是你遠(yuǎn)房表妹莫玄月，因你近日公務(wù)繁忙，暫把歌舞坊生意交由我打理。”

想到太子之流可能會出現(xiàn)，為避免暴露，只能再造一個身份，否則讓人知道太子妃在歌舞坊，成何體統(tǒng)？只是以后在這歌舞坊出現(xiàn)，她恐怕得一直面戴面紗和斗笠了。

莫亦缺心下奇怪，卻并未追問。輕叩三下門，便有一個老媽子樣的人出來，看見來人，立馬熱情高漲：“呀，是莫當(dāng)家來了，快請進(jìn)。”說完上下打量起葉紫弦，心里琢磨著：這位姑娘雖面紗遮面，卻身姿脫俗，必是凡品。急切地問莫亦缺：“莫當(dāng)家，這是您新領(lǐng)來的姑娘嗎？光瞧這身姿便妙不可言啊。”

“大膽。”莫亦缺的臉色立馬變了。

莫亦缺一向帶人溫和，對手下人和普通人也不例外，第一次發(fā)火，老媽子著實受驚不小：“莫當(dāng)家息怒，是媚娘錯了。”

莫亦缺正要訓(xùn)斥，葉紫弦卻搶先一步攔住了他，對著自稱媚娘的女子說：“媽媽，我是莫大哥的遠(yuǎn)房表妹，莫大哥近日公務(wù)繁忙，這才打算讓我暫理萬花樓一段時間。”

“哦，原是這樣啊，是老婆子我多嘴了，都是誤會。莫姑娘你不必客氣，和莫當(dāng)家一樣叫我媚娘就行了。”

“好，媚娘，我叫莫玄月，你叫我玄月即可。”

“好。”媚娘說完又對著莫亦缺賠不是：“莫當(dāng)家啊，你知道的，這萬花樓的生意現(xiàn)下是大不如前了，我這才誤以為你帶了新姑娘來。”

“哦？”葉紫弦一聽這話，不免詫異，“久聞青樓歌舞坊生意均歸莫家所有，想來莫大哥今日直接領(lǐng)我來這里，應(yīng)是花街最大的一家。連你們的生意都不好做了嗎？”

“姑娘有所不知，從前青歌在時，確是一枝獨秀，帶了不少生意，青歌擅曲，連帶著別的彈琴跳舞的姑娘也跟著紅了，可自從青歌走后，其余姑娘便沒了興致，尤其是青歌的姐姐曼舞，舞跳得和從前判若兩人。”

“曼舞？”

“是啊，青歌曼舞，是一對姐妹，青歌走后，曼舞成了萬花的樓頭牌。”

“媚娘，勞煩你把賬本和細(xì)則拿出來，給……玄月瞧瞧。”一旁的莫亦缺終于開口阻止，只是說到葉紫弦新名字的時候還多有不適。

媚娘聽了急忙去取賬本：“二位等著，我再去沏壺茶來。”

“紫弦姑娘，若覺得經(jīng)營不便，不必勉強(qiáng)或過于操勞。”待媚娘走后，莫亦缺對葉紫弦小聲說。

“莫大哥，我既答應(yīng)接下，必定盡力而為，更何況，這也是為了宓影，為了天下的窮苦百姓。”

“罷了，你說什么便是什么吧，只是若遇到問題，一個人撐不下去，記得一定要找我，切莫逞強(qiáng)。”

“知道了。”雖然莫亦缺看不見，葉紫弦還是笑著回答了。

聽媚娘剛剛的意思，似是青歌走后一切都變了，既然生意不好，那情報呢？想到這，葉紫弦問道：“莫大哥，那么負(fù)責(zé)告知你情報的是誰？”

“哦，是每屆的頭牌，從前是青歌，現(xiàn)在是曼舞，只是曼舞的情報知之甚少，青歌去太子府后戒備森嚴(yán)，已經(jīng)斷了聯(lián)系很久了。”

葉紫弦暗自揣測，看來這青歌，是關(guān)鍵一環(huán)，是時候該去拜訪一下她了。

“那么，屆時我會通知曼舞，讓她日后凡事向你通報。”

“不必，還是直接向你通報比較妥當(dāng)。權(quán)當(dāng)我只是替你照看生意而已，不要告訴她們我的真實身份，一切照舊把。”

正說著，媚娘捧著茶具和賬本過來。

“這是今年的賬本，請當(dāng)家的過目。”

莫亦缺打開賬本，卻見紅色字體居多，的確如媚娘所言，虧空不少。葉紫弦在一旁看著，并未多言。

走出“萬花樓”，已近中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