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去朝來,光陰荏苒,俯仰之間便又到一個冬日。
這日一早,云婉清斜躺在椅榻上,看著窗外的雪景,沉默異常。
不知不覺,一年又要過去了。
自那日白月兒走后,云婉清就再沒見過她,清涵每日也似有許多繁瑣之事纏身,無暇顧她,只偶爾來這流霞院坐上一坐,同她聊上幾句就匆匆離去。
于是她在桃苑中雖最清閑,卻也是處在一個極為尷尬的位置,她什么也不用做,比以前在凌月山莊做大小姐時更為自由,隨意,每日只撫撫琴,看看書,心情好時就在院中舞上一舞,甚少出院。
這就是她的日常,在外人看來充滿了閑情雅致,然她卻只感蹉跎時光,卻又不知如何改變現狀。
清涵從未說過喜歡她,要娶她之類的話語,沒有人知道她內心的煩郁,不安,若是清涵一直不開口說明,那她要這樣呆在流霞院到何時?
或者有天,清涵帶回一個絕美女子,到她跟前告訴她:“婉清,我們就要成親了,我已經照顧了你這么久,你難道不想找個好人家嫁了嗎?”
用這樣的理由趕她出桃苑,她不是很可悲嗎?
“云姑娘,外面的雪下得小了些,不如玉兒陪你到院中走走吧?”
玉兒見到云婉清心情好似有些低落,試圖轉移著她的注意力。
云婉清聽罷,點了點頭,起身走向了門外,玉兒緊隨其后,手中拿著一件雪白的狐裘披肩,忙披在她肩上。
她看了看身上的白狐裘披肩,腳步頓了一頓。
這是剛至冬日不久時,清涵滿臉喜意拿來贈與她的,當時她心里很是高興,以為自己就要等到花開了,可是......
事與愿違。
今日云婉清內著了一件白色的軟緞內裙,外套斜襟嫣紅暗彩繡牡丹花冬裙,腰系一條素色玉帶,上面掛著花型瑩色玉佩,隨著她的步子左右搖曳,盼盼生輝,一頭青絲隨意挽起,只用一鏤空雕花瑪瑙簪花固定著,很是簡單,卻有著渾然天成的自身清冷高貴的氣質。
站在雪地中她緊緊閉上雙眼,深吸了一口氣,桃花早已凋謝,空氣中彌漫流露著的是與花香不同的大自然香氣,滿滿將她包圍,她甚至都要忘了梅花的味道了。
瞻彼日月,悠悠我思。道之不遠,葛云能來!
“云姑娘,院中現在雖少了桃花的映襯,但桃枝上覆著的皚皚白雪,從這里看,自有另一番風韻景致呢!”
云婉清望著前方說道:“是啊,美則美矣,卻難免會有些單調。”
不覺走向前方的一棵桃樹跟前,蹲了下來,腳下的積雪在她的走動下發出“咯吱”的聲響,拂去積雪表面的一層,她雙手捧起中間的一團白雪,站起身便往回走去。
“玉兒,我們進去吧!”
玉兒雖不明白云婉清是怎么了,但卻忍住好奇同她走回屋內。
一進到屋中,溫度驟然身高,云婉清手中的一團雪也隨之慢慢融化掉,變成水從指縫中流出落到地上。
在看她的手,早已被那冰雪擁的冰冷泛紅,可她卻感覺不到一絲涼意。
玉兒將屋中放置的熏爐點燃,見此連忙拿了個漆面描紋的手爐放在了云婉清手中:“云姑娘,快暖暖吧,若是將手凍壞了,可就不好看了!”
云婉清淡笑表示回應,卻并未接過手爐,而是繞過玉兒向內室走去。
她想,她對清涵的感情就如那一捧白雪,雖不熾熱,卻有著自己獨特的愛的方式,只有給予它適合的溫度,它就會經久不化,甚至結成一層厚厚的冰墻,任誰也不能將它毀去,倘使將它放在溫度不適的地方,就算有著偶爾的關心,它最終還是會融化消散,再無往日的一絲的痕跡。
才剛到內室,玉兒便大聲的喊道:“主子?云姑娘,主子來了,您快出來呀!”
就算云婉清不語,玉兒也能感受得到她對清涵的感情,可自己只是一個下人,能做的實在有限。
云婉清聽玉兒如此大聲的喊著,嘴里說的又是她心心念念之人,提起裙擺便往外跑去。
清涵也在此刻進了屋,眼神示意著玉兒離開。
玉兒心如明鏡,偷偷的看了一眼云婉清,笑意盈盈的走了出去。
此舉,另云婉清感到十分郁悶,這丫頭什么時候學會用眼神打趣兒和逗弄她了?
“婉清,過來坐!”
云婉清晃了晃腦袋,將玉兒的取笑拋到腦后,輕挪腳步走了過去。
卻見清涵拉起她冰涼的小手,將一旁的手爐放到她手中。
接過手爐放在自己的大腿上,云婉清便同清涵一起坐下。
許久,二人都不曾言語。
終是云婉清按耐不住,開口說道:“婉清來這桃苑叨擾多時,實在不好意思繼續留在這里了,待開春以后,便回凌月山莊。”
清涵身子微怔,凌月山莊,她......
“是有什么不習慣嗎?若是想家了,改日我便陪你回去看看。”
云婉清定定的看著清涵,想從他的眼中看出些什么。
清涵感受到這抹視線,下意識的閃躲著。
“呵呵......不知清涵是以何種身份相陪呢?”
她已經決定了,今日就要同他將一切說個清楚,明白。
“......”
“琴瑟在御,莫不靜好?”
清涵雙手在袖中攥緊,面色始終平靜非常。
琴瑟在御,莫不靜好。
呵呵,從他們相識的那刻起,便注定了不能!
“你安心住在這里,我還有事,改日再來看你。”說罷,不待云婉清開言,便大步流星的往在走去。
他害怕自己在待下去,會控制不住的抱住她,若真有那么一日,他該如何面對她?她又該如何面對他?
他只要像現在這般日日能看她一眼就心滿意足了,雖然這樣會傷害她,但他也只能忍住自己的真實想法,遠遠望著。
所以他逃了,逃的如此的倉惶。
看著清涵遠去的背影,云婉清心中不禁一痛,他既然不愛她,為什么還要將自己留在這里?難道他不知道這才是對她最殘忍的嗎?
云婉清大笑著,笑聲里滿是凄涼。
沒有了,沒有了,她什么都沒有了!
親人?愛人?呵呵......只有她一人!
站在窗前,她不自覺的看向流云院的方向。
那里,住著她愛的人,和不愛她的人。
“妾身似落花,君心似流水,落花有意隨流水,流水無心戀落花。鸝兒枝上擾妾夢,不得流水任西東,柔腸百轉繞損折,流水東去不復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