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禾身上有一種生氣混著傷心的情緒飄出來,重得連墨卿都感覺到了。
“戚姑娘?你沒事吧?”見她死死的盯著湖里的荷花一眨不眨,墨卿有些擔心的叫她。
奈何,戚禾根本不理他。
依舊盯著那些荷花。
見戚禾不理他,墨卿也不再說話了,就站在戚禾的身后,和她一起靜靜地站著。
這邊一片靜謐。
可墨卿卻聽見了不遠處的拐角后面傳來了一男一女的聲音。
女聲說:“表哥,你明日還來看箏兒嗎?”女子聲音溫柔繾綣,帶著一絲期待。
而男聲就不那么給面子了,依舊是戚禾最為熟悉的聲音和音調,說:“明日有事。”
不知是如此直接的被拒絕,女子有些尷尬,沉默下來沒有說話。
兩個人默默的走了幾步,快要拐過一個彎。
身后的聲音終于安靜下來,簡相與微不可聞的松了一口氣,不知怎么的,突然有些想念戚禾的聲音。
腦海里正想著戚禾,身后突然又傳出聲音。
“啊——”鄭箏兒尖叫一聲,身子向簡相與傾倒過來。
他的眉頭輕輕一皺,心下已經走了些許不耐,鄭箏兒如此明顯的動作,他又怎么不知道。
像是回應實則躲避的腳步,簡相與退開了鄭箏兒的“包圍圈”。
鄭箏兒的尖叫聲驚醒了正在發呆的戚禾,聲音一想,她本能的沖聲音的來源看去。
戚禾“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看到鄭箏兒偷雞不成倒蝕把米,做著狗吃屎的摔倒姿勢跌在那里,她就忍不住的笑出了聲兒來。
她的笑聲清脆干凈,三個人的目光瞬間全都盯著她。
卻又是不同的。
簡相與:“……”人還真是想不得,想著想著就出現在面前了……啊呸!誰想了!至少他沒有想?????……
墨卿:“……”在看到別人摔得那么慘,卻笑得那么開心真的好嗎-_-||……
鄭箏兒:“……”好想有個地洞讓她鉆進去……
鄭箏兒一臉無奈委屈的模樣逗樂了戚禾,她忍不住又笑了一聲。
趴在地上的鄭箏兒深深的被刺激到了,也不注意形象了,猛的一撐地,站起來。
“你以為你是蛇嗎?還一扭一扭的。”戚禾惡意的嗤笑鄭箏兒。
鄭箏兒忍了又忍,終于開口:“我是什么模樣不勞你費心……”狠狠的瞪了眼戚禾,又說:“怪不得表哥不喜歡你這種惡毒的人……”
聽到鄭箏兒的話,戚禾才想起剛才的難受,臉上的笑意瞬間消失不見,心里的難受再次翻騰。
鄭箏兒的話讓她身后的簡相與皺起了眉頭,他想開口反駁她的話,可又不知道該說什么,嘴唇張了又合上。
本來見簡相與一副想要說話的表情,她的心情都好一點了,可等了半天,也沒見他說出什么,一顆心霎時沉了下去。
四個人均是沉默下來。
這一安靜,似乎連各自的呼吸聲都聽得一清二楚。
“走吧。”戚禾拉拉身側墨卿的衣袖,示意他跟著她走。
“簡相,墨卿告退。”雙手交疊拱起,向簡相與道別。
“快走。”也不再管簡相與,看也不看他一眼,戚禾一心只想立刻離開,見墨卿還要多此一舉的向簡相與道別,她一時按耐不住,拉住墨卿的手就往外走去。
墨卿還想跟簡相與說什么,正轉過頭,那頭戚禾使勁一拉他,把他拉的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也不敢再回頭看,墨卿跟著怒氣橫天的戚禾離開。
被留下的兩個人心中各自有想法。
鄭箏兒在心中暗自得意,她第一眼就不太喜歡戚禾,或許是女人的第六感,她總感覺戚禾會是她人生道路上最大的一個絆腳石。
兩個人一共見了兩次面,第一次以她被氣跑結束,第二次竟然是戚禾自己主動跑了。卻不曾想,戚禾跑開,與她根本一點關系都沒有。
眼前發生的一切有些沖擊到了簡相與。
今日他剛回來,一進他的院子就看到了鄭箏兒在他的院子里蕩著秋千。
她的裙角揚起的模樣,讓他想起了戚禾。
一開始他并不喜歡這個小姑娘,只是覺得他與她的父親同朝為官,兩家又住在鄰戶,對她也就沒有那么抗拒了。
慢慢的,兩個人熟識起來,她開始經常跑到他的府里來找他,時不時的折騰一下他。
這種日子,一開始他覺得很難受,因為一開始,他就是討厭與人交流與人溝通的,戚禾以一種強硬的態度闖進了他的生活里,帶給他一種新鮮的生活存在感,讓他有些欲罷不能。
他們兩個人經常一起看書,玩耍。
有一次,因為長久窩在那里不動,戚禾的腰背出了些問題,那一次連太醫院的太醫都出動了。
戚禾最后當然是沒有問題了,但太醫院的太醫說了,以后怕是不能太長時間累著腰背了。
所有人都在為她難過,擔心她疼痛,但她就跟個沒事兒人一樣,照樣嘻嘻哈哈沒心沒肺的。
后來有一天,他上朝回來,回到自己的院子里,發現了不對勁。
院子里的一棵大樹,被人吊了兩根繩子,繩子接下來,混著木頭做了一個簡易的秋千。
秋千做的甚大,戚禾整個人窩在里面都不成問題。
她確實也那么做了,木板上墊了些軟綿綿的錦被,嫩黃的錦被映著她巴掌大的白皙小臉更加好看。
她是習慣性的來找簡相與,可他今日很遲才回來,他回來時,她已經不知不覺的搖著秋千睡熟了。
此時已經深秋了,擔心她睡著了穿著單薄生病了,他去他的房間里那些一條適中的錦被小心翼翼的給她蓋上。
動作極其輕柔,像是在愛護最心愛的東西一般。
他的父母早亡,養成了冷漠寡言的性子,一開始他其實是想改變一下的,可在官場里受了太多莫名其妙的對待,他也懶得改變了。他覺得還是做自己最好,可漸漸地,他的心性還是有一些被改變了,他變得心事能夠隱藏,深深的隱藏。
即使后來戚禾已經能夠隨意的在他的心上蹦噠,也感覺不出來簡相與心中真正的想法。
他們兩個人也算是度過了一段很開心很開心的光陰,后來,因為先皇駕崩,長公主顏瑜拿著密詔來找他,他們的日子才真真正正被殘忍打破。
簡相與不再每天等戚禾的到來,而是一天到晚的躲著戚禾。戚禾不明白,為什么一夜之間,他就變得像是她不認識他之前的樣子了。
一向好強的戚禾,和存心想要躲避的簡相與杠上了。
他一躲她,就是一年。
這一年里,戚禾無數次的失落,卻又在下一秒看見他后滿血復活。
兩個人兜兜轉轉,竟然感情越來越說不清楚。
后來戚禾就十五歲了,生辰前一天,她想,簡相與已經躲了她那么久了,這一次一定不能再找不到他。
下定了決心,第二天一大早就跑去了簡府,為的就是能夠堵住簡相與。
皇天不負苦心人,她在他的房間門口堵住了他。
他一副看到她尤其震驚的樣子忍俊不禁的笑了,兩個人傻乎乎的樣子,像是回到了一年前。
邀請了簡相與,他沒有一絲考慮,直接拒絕。
這簡直就是她心里想過的場面,對于他的拒絕,她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當她被拒絕的時候,心里也沒有太多的難過,只是有一些酸酸的,澀澀的情感在她的胸懷里滋長。
直接向他發了最后的通牒,留下一路“到了時間我來找你”,利索的離開。
獨留下風中凌亂的簡相與。
想到往事,他的心情無懈可擊的歡快起來,連平日里冷漠的嘴角也輕輕的勾了勾。
這一微微的笑意,看得鄭箏兒一愣一愣的。
她從來都沒有看到過像他這樣好看又成熟的人,她忍住心口狂跳的心動,耐心的在心里謀劃計策,她覺得,憑借她母親和他母親的關系,她一定能夠近水樓臺先得月。
“表哥,你不回去嗎?”
“……嗯?”他的腦筋一直沒能轉的過彎來,“.我現在就回去。”
“哎——”他毫不猶豫的離開,鄭箏兒條件反射的伸出手想要挽留他,可他有得太快了,她只能在他身后捶胸頓足,后悔異常。
一路上的場景他沒有心情觀賞,朝著他們倆人離開的方向追過去。
他在后面追了許久,才能看見兩個人小小的背影。
隔著太遠,他不太能看清前面的兩個人,但他能清晰的看出來,他們兩個人的手已經松開,沒有交疊在一起了。
對于這個發現,他莫名其妙的松了一口氣。
擔心跟得太近他們倆人發現,一路上,簡相與都是在找各種遮擋物,在遮遮擋擋的過程中,他的形象頓時變了一個畫風。
前面兩個人在京城最大的一個酒家停了下來,好像是墨卿猶豫了一會兒,但又不放心戚禾,只好跟著她一起進去,好有個照應。
待到兩個人都消失不見,他才小心的向酒家門口走去。
一踏進門檻,就有小二熱情的迎了上來,殷勤得點頭哈腰:“客官是要打尖兒還是住店啊?”
從袖口里掏出一錠銀子,遞給小二,說:“帶我去剛才來的一男一女旁邊包廂。”
聽到簡相與的話,小二原本已經伸出去快要沾到銀子的手又縮了回去。
他怕萬一有個什么差池,他可承擔不起啊……
可一錠銀子就那樣赤裸裸的擺在他的面前,卻不能拿,實在有些心癢難耐。
使勁的吞了吞口水,小二艱難的移開眼睛,看向別處。
看得出小二明顯的拒絕,他狹長的眼睛微微瞇了瞇,原本妖冶的五官變得有些英氣。
“他們二人我認識。”
小二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似乎是在衡量他說的是真是假。
“我是簡相與。”
不得已,還是只能拿這個名頭來換取信任。
小二眼睛一亮,在他的身上上上下下看了好幾圈,覺得他也不像是個說謊的人,心里的疑惑消失了大半。
既然疑惑一消,什么事情做起來就容易多了。
他再次提出了要去戚禾他們二人包廂的旁邊,這次,那個小二輕而易舉的就同意了。
“簡相大人,請隨小人來——”小二抬起右手把他往一個方向引。
簡相與撩動袍子,邁開腳跟著小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