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靜夜默了默,一瞬之后說:“雖然還沒有抓住,但已經有了眉目,騎士團的人目前正在全力追查此事。尋找兇手一事,我會全力協助你,另外騎士團那邊我會再抽出幾個人一起。”
莫逆忍不住嘴角透出歡喜的笑意,開心地說:“那真是太好了,人多力量大,我相信只要我們齊心協力,一定很快就能找出兇手拿回碧珠!也希望偷襲公主的妖怪能盡早抓住,以免繼續禍害無辜。”
看著眼角尤帶著淚水的莫逆的笑靨,紀靜夜突然就覺得自己應該給這個女子一次被原諒的機會,雖然她剛剛對長歡如此過分,讓他十分敏感。但擁有那樣笑容的女子,并不是一個險惡之人。
想起她剛剛說過的話,紀靜夜也能理解她的所作所為。原本過著像公主一般無憂生活的少女,因為家族的寶具而招來滅頂之災,想必換作任何人,都會對這個世界充滿懷疑和恐懼吧。
她已經一無所有,沒有任何可以依靠的人,也沒有任何可以借助的力量,更甚至連自己的身份都不被人所相信。
這個世界對她是如此的無情,以至于她對這個世界充滿了攻擊性,這一切都不是她的過錯,而是這個殘酷的世界,逼得她不得不如此。
每一個人,都擁有一次被原諒的機會。
這樣理解著,紀靜夜的心境豁然就平靜了,他伸出手,對莫逆露出了微笑:“司城安樂,從現在開始,我們是伙伴關系。我是紀靜夜,目前任圣殿騎士團兵長一職。很高興認識你。”
莫逆怔怔地看著紀靜夜伸出的手,幾次想要伸出手卻因為無法克制顫抖縮了回來,她低著頭閉上眼睛深吸了口氣,對自己說:長歡,你做得很好,一切都在按你的預想進行著,第一步已經成功了,接下來,握住紀靜夜的手,開始揭露所有的真相吧!
在抬頭的一瞬,莫逆堅定了自己的意志,也改變了神情,握住紀靜夜的手,笑著說:“叫我安樂就好了。很高興你能成為我的伙伴,有你這個最強術師在,讓我感覺很安心。不管未來會怎樣,都不害怕了。”
紀靜夜的笑意加深,真誠地說:“你太謙虛了,在你面前我可不敢以最強術師自居,你的力量才是讓我驚艷。”
長歡公主原本對莫逆就十分反感,甚至稱得上憎惡,如今見紀靜夜對她的態度竟然如此和顏悅色,抵觸的情緒越發加深,奈何一切都已成定局,而自己又沒有辦法改變這一切,只得生氣地甩頭走人。
紀靜夜見狀,立即歉意地對莫逆一笑,追了出去。
莫逆面帶微笑地看著紀靜夜的背影,心卻在隱隱作痛。
尉遲穆歌笑著說:“安樂,希望你不要太在意,長歡的脾氣其實并不壞,剛剛也只是一時生氣,她很快就會消氣的,只要有紀靜夜在。”
莫逆不動聲色地挑了一下眉,笑著說:“我其實一點也不在意,畢竟誰都有生氣的時候。剛剛我也是一時生氣,希望你們不要太在意。”
尉遲穆歌爽朗地笑了起來,尉遲長睿說:“膳房已經準備好了午膳,我們現在去吃飯吧!”
莫逆頓時心情變得愉悅起來,戲謔地對尉遲長睿眨了眨眼:“你還欠我一碗姜湯哦。”
尉遲靖元站起身,對莫逆露出一個可親的笑容,心情很好地說:“別說是一碗姜湯了,就算你要一座城池,長睿也會滿足你。”
莫逆有些不敢相信地看著尉遲靖元,喜笑顏開地問:“真的嗎?”
尉遲靖元微笑著說:“當然,往后不管你有什么需求,盡管找長睿。你有什么想要的嗎?”
莫逆默了一默,然后笑著說:“尉遲愿意接納并幫助安樂,安樂已經別無他求。活下去的唯一信念,就是給死去的親人報仇。”
尉遲靖元隨口問:“找到仇人之后,你打算怎么做呢?”
莫逆笑著反問:“如果是你的話,你會怎么做呢?”
“我嗎?”尉遲靖元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一瞬之后笑著說:“每個人站在位置不同,考慮問題的角度也不同。如果是我的話,身為尉遲的家主,事關宗廟社稷,若不斬草除根,日后遺患無窮。”
好一個斬草除根啊!
只可惜你做夢也想不到吧,已經斬草除根的我春風吹又生,重新活著回來了!
莫逆心潮澎湃,面上卻露出欽佩的神色,奉承道:“有家主如此果敢決斷之才,尉遲何憂社稷不穩。”
“你過獎。”
“我的想法倒是與你截然不同呢。”
“哦?”
“在我看來,報仇和報復就是結果和過程的關系,比起結果,我更喜歡過程。”莫逆的嘴角揚起一抹瘋狂的笑意,頓了一頓,接著說:“什么是報復?在我看來,不是殺了仇人,而是奪走他在意的一切,金錢、權利、地位、愛人,然后讓他一無所有的跪在我的面前,豬狗不如地活著。”
尉遲靖元拊掌大笑,“有意思!我是讓人求生不能,你卻是讓人求死不得。難怪世人都說寧可得罪小人,也不要得罪女人。得罪小人終歸一死,得罪女人卻可能是生不如死。你的想法真有意思!”
“你過獎。”莫逆笑得驚心動魄,一瞬之后側頭一臉好奇地問尉遲長睿和尉遲穆歌:“你們覺得我的想法怎么樣?”
尉遲穆歌立刻渾身打了個寒顫,佯裝十分害怕地躲到尉遲長睿身后,說:“安樂,以后我得罪長歡,也不敢得罪你!”
莫逆怔了一下,隨即大笑了起來,一邊笑一邊問:“那長睿你覺得呢?”
尉遲長睿一臉平靜地看著莫逆,淡淡地說:“不管怎么報復,失去的還是失去了。復了仇就能將脫節的世界全盤糾正嗎?死去的人能活過來嗎?就算大仇得報,脫節的依然是脫節的,什么都不會改變,不會讓任何事物恢復原狀。”
“但是,就算什么也改變不了,也有不得不做的事情吧?”莫逆有些激動地說,目光炯炯地盯著尉遲長睿。“如果是你是我的話,你會怎么做呢?你不會想要報復嗎?難道你要放過仇人?原諒仇人?”
尉遲長睿說:“我不知道。”
“什么?”莫逆一時沒反應過來。
尉遲長睿神情麻木地問:“那你說我該做什么?為了死去的人,到底能做些什么?又該怎么做?怎么做才能讓死去的人活過來?怎樣才能改變已經脫節的世界?掐斷仇人的脖子就能全部贖回來嗎?就算哭出來,也于事無補啊!”
莫逆咄咄逼人地說:“那就去結果了這罪惡的不合理的一切!什么都不做的話,脫軌的世界只會更加面目全非!無法讓死去的人活過來,那就讓活著的人不再死去!逃避是改變不了任何東西的!逃避只會助長邪惡!”
尉遲長睿神色一變,有些激動地說:“那我問你,當出現正義無法打倒的邪惡之時,你會怎么辦?即使自己的手染上邪惡也要打倒邪惡嗎?還是貫徹自己的正義向邪惡卑躬屈膝?”
矛盾的說法,文字游戲嗎?
不管怎么樣,邪惡都會殘留下來。
尉遲長睿,你是想要告訴我這個嗎?
但是,我的正義早就拋棄了我,從我死的那一刻起。為了活下去,我已經舍棄了我的正義,只有復仇,才是我的正義!
莫逆的臉上有著堅毅的神色,血色的瞳孔閃爍著詛咒般的不祥紅光,冷漠地說:“復仇沒有邪惡正義之分,只有因果這一事實。先有了仇恨的前因,才有了復仇的后果!”
“即便如此,當出現正義無法打倒的邪惡之時……”莫逆突然一改之前的冷漠,話里仿佛要噴出火來。“要是我的話,我會選擇,身為惡者,討伐巨惡!”
“原來如此。”尉遲長睿凝視著莫逆,輕描淡寫地說:“曾經有個人問我為什么要習武,我說不習武會被欺負。她問你習武就是為了不被欺負?我說當然,我可不會去欺負別人。結果,你猜她最后怎么說?”
莫逆心神一震,面上卻不動聲色,問:“怎么說?”
尉遲長睿突然露出一個悲涼的笑容,“她說,這很難啊,自保和欺人只一線之隔,要區分是多難啊。一個不小心,就會踏出線外。復仇是否也是一樣呢?”
莫逆目不轉睛地看著尉遲長睿,小心翼翼地問:“那你踏出線外了嗎?”
說完,她屏息等待著,一顆心咚咚咚直響。
就在這時,尉遲穆歌的聲音驀地響起:“大哥,安樂,你們兩個在后面說什么悄悄話呢?再不快點,午膳都要涼了!”
莫逆這才發現,不知何時自己和尉遲長睿跟前面的兩個人拉開了一大段距離,遠遠地落在了后面,尉遲靖元正站在遠處默默地看著他們,而尉遲穆歌則肆無忌憚地笑著,一臉戲謔。
尉遲長睿神色驀地一變,之前的那個悲涼的笑容恍若鏡花水月,側頭淡淡地對莫逆說:“我們快些過去吧。”
莫逆自知已經錯失了契機,立刻微笑著點頭說好,和尉遲長睿快步往前走去。
來到正殿,餐桌上果然早已布好了午膳,莫逆不動聲色地環顧了一圈,沒看見長歡公主的身影,卻發現竟然有一半的菜色是自己曾經喜歡吃的。
“去請公主殿下出來用膳。”尉遲靖元對下人吩咐,轉頭對莫逆說:“請坐。”
莫逆語氣恭敬地說:“公主殿下尚未來,安樂豈有先坐之理?”
“無妨,長歡很快就來,我們坐下來等她。”尉遲靖元說著便在家主的位置上坐了下來,莫逆的眼中瞬時閃過一抹厲色,那個位置,那個位置是屬于她父王的!
就是為了那個位置嗎?尉遲靖元,那個位置就是你渴求的東西嗎?
那你坐穩了,我會讓你從上面摔下來的!我會讓你摔得很慘的!
“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莫逆臉上露出受寵若驚的表情,笑著在尉遲靖元左手邊的第一個位置坐下,說:“我最喜歡坐在這個位置吃飯了,以前我在家的時候,這個位置是我的專屬。”
長歡公主的聲音驀地從背后響起:“在這個家里,那是我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