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眼淚里閃不出光明

夜雨滂沱，天空上滾雷陣陣，忽而一道驚雷劃破黑暗，宛如最冷厲的寒光照亮一中年人慘白的臉。

“墨兒，答應為父，千萬不要想著報仇，千萬不要！”

滿是絕望的眼神，繼而一片血色。

。。。

夢里場景總是殘忍的浮現，然而寧墨對此已經習慣，甚至漠然。

他恨么？當然恨，刻骨銘心、撕心裂肺的恨！

可惜他如今不過是這邊緣小鎮上的一乞兒。

現實的殘忍就在于他連活下去都成問題，何談報仇？

寧墨揉揉睡眼，從地上爬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泥土。

抬頭看去，天色還未亮。

環顧四周，四周都是黑暗的小巷，墻角更是堆滿了垃圾，一些鼠類昆蟲在里面翻騰。一條臟水溝在旁邊流淌，漂滿了油膩的菜葉，一陣陣惡臭撲鼻而來。

然而寧墨習以為常，靜靜的起身靠在巷內一扇木門外，就這樣發著呆看著天空。

過了大概半個時辰左右，門突然吱的一聲打開了，一面含困色的小伙計拎著一木桶走了出來，似乎被臭氣熏到了，緊捏鼻子。

寧墨急忙站起來，臉上擠出一個笑容，然而臟兮兮的臉只是讓這小伙計更加厭惡。

“滾遠點，nainai的，一大早就看見你們這些牲口不如的東西，真是晦氣，快拿完滾遠點。”

說完這小伙計就把桶放了下來。

“謝謝小二哥，謝謝，謝謝”

寧墨一邊點頭哈腰的恭維道，一邊急忙從破爛的衣服里掏出一有蓋的竹筒，伸進桶里撈取東西。

“嘭！”

然而他的恭維只迎來一陣劇烈的關門聲。

寧墨毫不在意的繼續在桶里找著什么，不一會就撈出一些剩飯和沒吃干凈的素菜。

葷菜？呵呵，想太多了，那可是要喂給店家養的狗吃的，也只有這些剩飯和素菜，狗懶得吃，才會輪到他們這些乞丐。

因為是夏天，此時這些東西都餿了，然而寧墨卻是很高興，不由露出一個笑容，今天不用再挨餓了。

他喜滋滋的往回走去，卻是陡然看見幾個比他要強壯多了的乞丐圍了上來。

頓時寧墨面色變得鐵青，急忙把竹筒塞進懷里，往外邊的街道跑去。

“臭小子，別跑！再跑老子打斷你的腿！”

“他ma的給老子站住，小賤骨頭！”

三個青年乞丐見狀，立馬追上前，寧墨如今不過十六歲，又因為時常餓肚子，哪能跑得過他們？

見快要被追上時，只好就近跑到一墻角蹲下，一手摟著竹筒，一手抱著頭。

三人追上來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是一頓拳打腳踢，拳拳到肉，然而寧墨卻是一聲也不哼，也不喊。

“臭小子，下次再敢去老子們的場地找吃的，就打死你個王八蛋，呸，狗娘養的東西。”

似乎打累了，三人歇了下來，隨后叫罵幾聲，吐了幾口口水到寧墨身上，就一起離去。

好半響，寧墨抬起頭，呼出一口氣，癱倒在地。

這一動似乎扯到痛處，不禁讓他倒吸一口氣，卻是依舊沒有吭聲，手里緊緊握著竹筒，勉強的笑了出來。

他單手撐地，傻呵呵的笑著，想爬起來卻爬不動，干脆就趴在地上歇著大口喘氣。

天邊微白，鎮子上一些起早的農夫都開始出門，看到他躺在街角，面色漠然的路過，也沒人過來拉他一把。

忽然一只手伸到他面前，這雙手細膩光澤，宛如凝脂，光是這雙手就讓寧墨看的喉嚨一陣發干。

他忍不住抬頭看去，卻是一渾身黑衣的女子，因頭上帶著圍有黑紗的斗笠所阻，看不見臉龐，讓他心里有些惋惜。

寧墨咳嗽幾聲，擦去嘴角一點血絲，訥訥道

“謝謝姑娘，我身上臟的很，會污了你的手。”

說罷就強撐著想要站起來，卻是又扯到傷處，面露痛楚。

這女子也不勉強，縮回了手，卻是手指輕彈。

在寧墨駭然眼神中，她彈指竟然閃現出一抹青光！

這抹青光沒入自己身體，隨后就感覺一股熱流在體內流淌，渾身暖洋洋的，傷處竟然開始發熱，不一會就一點不痛了！

寧墨急忙爬了起來，對著女子恭敬的鞠了一躬

“謝謝仙子。”

“哦？你叫我仙子？看來你不是一般的小乞丐嘛”

女子聲音娓娓動聽，流聲悅耳，宛如天籟。寧墨卻是聽的癡了，嘴中喃喃道

“此聲只應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聞。”

“撲哧”銀鈴般的笑聲讓寧墨思緒轉醒，不由面露窘迫。

“你這小乞丐倒是有意思，還會做詩。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寧墨。”

“你剛剛為什么不喊人？”

女子不由好奇道

“因為喊了也沒有用，沒有人會在乎一個小乞丐的死活。”

寧墨聞言有些漠然，神色中卻有一絲落寞。

“那你疼么？為什么不吭聲也不哭？”

“當然疼，可是眼淚里閃不出光明，我為何要流淚？”

這一句眼淚里閃不出光明，我為何要流淚，讓女子怔住，不由深深看向寧墨，寧墨抬起頭，只是笑著，似乎沒心沒肺。

“你懷里拿的是什么東西，一直死死不放？”

寧墨聞言面色羞愧的低下頭，似乎恥于說出來，然而女子只是手一招，他就再也拿不住，竹筒飛到女子手中。

“別打開！”寧墨一聲驚叫，然而遲了，女子已經好奇的打開了，因為湊得太近，被餿味一沖，急忙重新蓋上，彎腰干嘔起來。

片刻后，女子似乎理順了氣，站直了起來。

語氣澀然的問道

“這是什么啊？真難聞。”

寧墨低著頭，看不見什么神色，緩緩地拿回竹筒，放入懷中。

“今天的伙食。”

“什么？你吃這個？”女子似乎極為詫異，難以置信。

寧墨似乎被這聲音刺激了，猛地抬頭看向女子。

“要不你以為我這個小乞丐能吃什么？”

“對不起。”女子似乎知道自己傷了寧墨的自尊，歉然道，這倒是讓寧墨愣了一下。

從來沒有人對他說對不起，因為他是一個乞丐，一個乞丐需要什么尊嚴？

“這個吃了不會壞肚子么？”女子擔憂的問道。

“吃壞肚子也比餓死了強。”

寧墨回道，他已經沒有心思再和這女子說話了，因為根本不是一個世界的人。轉身準備離去，然而女子卻是追問了一句

“你那么怕死？”

寧墨深吸一口氣搖搖頭。

“我不是怕死，而是活著才有希望。”說罷就欲轉身離去。

“你愿意跟著我修行么？”

這一聲宛如驚雷響在寧墨耳畔！

修行！

他寧墨當乞丐的兩年，無時不渴望的事情！只有修行他才能獲得更好，才有可能報仇！

可是最終他只是淪落為乞丐，整日為活著而奔波，此刻聽聞此話，不禁心神震動！

倏然轉身，面色通紅。

“你說什么？”

“我說，寧墨，你愿意跟著我修行么？”

女子一字一語吐字清晰，鄭重的喊著他的名字。在寧墨耳中彷佛世界最美妙的音樂，心中更是無聲的吶喊：

“活著才有希望，爹，你看見了么？墨兒終于有可能修行了！爹，你在九泉之下看得見么！我可以修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