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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離合聚散沉于夢

  • 避君三尺
  • 墨衣涼
  • 3015字
  • 2020-10-12 23:53:57

我不明所以,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才發(fā)現(xiàn)方才驚亂之下,我竟緊緊地攬住了他的脖頸,我慌忙松開手,想要退出他懷里。

他卻收緊手臂,將我更緊地環(huán)住。

臉熱熱地發(fā)起燒來,卻怎么也掙不開他如鐵箍一般的手臂。

他忽然耍賴起來,“你答應(yīng)了,我便放開你。”

明明他臉上的表情是那樣玩笑的,我卻半點也不能松口的。

如何能答應(yīng)呢?

可若不答應(yīng),嚴(yán)奕怎么辦?

我憶起君墨宸的狠辣,那一刀刀劃在嚴(yán)奕身上的傷痕,仿若重錘敲在心上,不,不能,他不能死。

正為難間,殿門發(fā)出一聲輕響,雙雙回頭看去。

沈笑薇正一臉欣喜地邁進殿中,“陛下猜猜,妾身帶了……”

她的話語硬生生止住,笑容也隨之一點一點收回去,“傾顏公主也在啊。”

我記得第一次見面她是喚我“姑娘”的,現(xiàn)在卻喚我“公主”。

君墨宸不留痕跡地放開我,對著沈笑薇道,“外面日頭逐漸烈了,你怎么這時過來了?”

只見沈笑薇緩緩地福下身去,恭順道,“正因為日頭烈暑氣重,妾身才親手煲了綠豆百合粥,消暑解渴,特送來給您品嘗。”她又轉(zhuǎn)向我,“只是不知傾顏妹妹在,妾身再做些來吧。”

君墨宸擺擺手,攔住她,“不必了,難為你想著,她這便回去了。”

我身體一顫,望向君墨宸,他已經(jīng)在自顧自地喝粥了。

他竟然讓我回去,當(dāng)我是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嗎?嚴(yán)奕又怎么辦?

我慌起來,不及多想,已經(jīng)走到君墨宸面前,當(dāng)著沈笑薇的面又不好提起嚴(yán)奕,沈業(yè)既與嚴(yán)奕交戰(zhàn),想必已視為死敵,哪里還能容許他活下來。

我怒瞪著君墨宸,他仿若未見,一派悠閑。

他的手很是好看,細長有力,骨節(jié)分明,那白瓷勺子捏在他手里不禁讓人也羨慕起來,這勺子真是好命。

我終于再忍不住,連日來的委屈忽然一瞬間涌上心頭,鼻子酸酸的,卻還是強忍著沉聲道,“君墨宸,你究竟想要怎樣?”

還未等到君墨宸抬頭,自己臉上先結(jié)結(jié)實實地挨了一掌,火辣辣地?zé)饋恚肄D(zhuǎn)過頭,沈笑薇滿面怒火,厲聲道,“陛下的名諱也是你叫得的?還當(dāng)自己是尊貴的公主嗎?這樣的言行無狀。”

“笑薇。”君墨宸喝住沈笑薇,神色晦暗,看不出喜怒,“今日辛苦你了,你回去吧。”

“陛下……”沈笑薇期期艾艾地看著君墨宸,奈何君墨宸面無表情,神色平靜。

我被沈笑薇那一掌打醒了神智,多日的壓抑一旦找到了突破口便再難收回了。

我反手在近前沈笑薇的發(fā)間拔下一根簪子,簪尾尖銳鋒利,將簪子抵在頸間稍稍用力,便是刺骨的疼痛,蜿蜒出一條細細的血線。

我這樣的舉動顯然嚇了他們一跳,君墨宸反應(yīng)過來,“騰”地一下站起來,甚至帶翻了桌上的那碗綠豆百合粥都沒看見。

他神色焦急道,“你做什么?快放下,別做傻事。”

我哪里還聽得進去,一點一點將簪子陷進皮肉里去。

既不放過嚴(yán)奕,那我還留著這具殘軀做什么,倒不如早些死了痛快。

“你想要什么?我都給你,快把那勞什子放下。”

這句話無疑是我一直想要的,可是如今已全然沒了心思,心如死灰,只喃喃道,“我想要母妃,想要父皇,想要奕郎……給不了,誰都給不了我。”

記得宸淩開戰(zhàn)前,父皇曾對嚴(yán)奕說,得勝還朝那一日,我便是他的妻。

我們曾經(jīng)離幸福那么近,卻到底也沒抓到。

走到如今這一步,連我也不知是如何了。

只覺得累,好累。

“嚴(yán)奕還活著,你若死了,可就再也見不到他了。”君墨宸語出驚人,目光灼灼地望住我,“你不想見他嗎?”

還活著,嚴(yán)奕還活著。

我終究還是放不下的,聽得他如此說,哪里還把持得住。

“那你……”我正欲問他嚴(yán)奕在何處,話未出口,一抬頭才發(fā)現(xiàn)面前哪還有人,一愣神的功夫,只覺得手上一痛,再看時,手中的簪子已不見了蹤影。

君墨宸出現(xiàn)在不遠處,指尖捏著的赫然就是那把銀質(zhì)綴流蘇的簪子,在他手中搖搖曳曳,晃花了我的眼。

第二次。

我在君墨宸面前總是討不了好處的,便是連死也不能自己做主。

“淩傾顏,你真是傻瓜,天下頭一號傻瓜。”他怒聲喝道,聲音里是毫不掩飾的氣憤,聲嘶力竭。

是,我就是傻瓜,丟掉了身邊所有人,還不知悔改,如今終于想要好好守護一個人,卻是力不從心,天底下還有比淩傾顏更傻的人嗎?

我踉蹌一步,跌在地上,仿若抽空靈魂一般。

“……不過是一場風(fēng)寒,這么久都未好,堂堂太醫(yī)院竟是吃白飯的嗎?”聲音之大,我不禁皺了眉,君墨宸總是這樣霸道。

立即便有一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聲音回道,“稟陛下,風(fēng)寒不假,只是姑娘心氣郁結(jié),又連日發(fā)熱不去,只怕已身心俱疲,內(nèi)里都是虛的了。便是華佗在世,這心病難醫(yī)……”

皺著眉頭聽了半晌,卻是再聽不到什么了,耳邊平靜下來,我舒展眉頭再次睡去。

身體落入一個極為舒適的懷抱,涼涼的,熱燙的身體舒爽無比,如在酷暑天進了冰窖一般,不禁更加往里縮了一縮。

我是被餓醒的,一睜眼就見如蘭守在榻前,困得不住點頭。

本想著不打擾如蘭,獨自起身覓些吃的東西,只是稍稍一動,如蘭便醒了,一見我便驚喜道,“可好了,姐姐終于醒了,姐姐餓了么?可想吃些什么?”

正問到要緊處了,我立即道,“想吃白粥。”

“粥要清淡的,煮的糯一些。”我一側(cè)頭就發(fā)現(xiàn)了站在殿門口的君墨宸,他一身明黃色常服,身形利落頎長,對著殿內(nèi)的侍女吩咐,聲音里鼻音厚重。

如蘭出去后,偌大的寢宮只余我們二人,香爐里焚的百合香淡淡縈繞在鼻尖,我不自知地攥緊了被衾。

每每與他獨處,總是莫名緊張。

他卻只是道,“別在作踐自己,好生吃藥將養(yǎng),大好那日,我便許你去看他。”

我一字一句聽得真切,狐疑地望著他,前幾日還百般折磨,如今卻松口許我去見嚴(yán)奕,這是為何?難不成又有什么新的花招?

我這里暗暗思量著。

他又重申道,“君無戲言。”

君無戲言。

昨日這四字曾將我陷入無盡的絕望之中,而今這四字卻仿若天籟,好聽得緊。

我張了張嘴,想要問他緣由,卻是終究沒問出來,若這是夢,只盼永遠別醒了。

君墨宸定定地看著我,目光纏綿灼熱,我被這樣的目光看得垂下頭,再抬頭時卻見得他轉(zhuǎn)身大步流星出了殿。

看著他遠去的背影,我只覺得奇怪。

如蘭捧了粥過來,我一邊吃著便將這事說與了她。

哪知如蘭聽了,竟是難得地平靜下來,我奇怪地抬頭看她,見她面色也是難得的沉靜。

這是怎么了?所有人都這樣奇怪,難不成睡了一覺,身邊人都換了性格?

我放下勺子看著如蘭,如蘭這才道,“姐姐是覺著奇怪嗎?”

我不明所以地點頭。

“姐姐若是知道宸帝在姐姐睡著時做了什么,就不覺得奇怪了。”如蘭忽然說出這樣一句話來,神色間竟有些感動。

我忽然憶起睡夢中聽到的話語,遲疑地問,“難道……他是為了讓我心情愉悅,利于病愈才許我去見奕郎?”他會有這樣好心?這樣想著時,卻又不免想起君墨宸離開時那樣灼熱的目光。

如蘭道,“不止,姐姐以為您的燒是如何退下去的?竟是宸帝著了薄衣到冰窖里把身子冷透,然后抱著姐姐,以身子給姐姐降溫的,那冰窖原是為了各宮取冰去暑的,甚于數(shù)九寒天。”

我心中一顫,冰窖我是知道的,有一次一個狂徒犯了宮中戒律,走投無路便躲了進去,第二日發(fā)現(xiàn)時人已經(jīng)僵掉了。

如蘭又繼續(xù)說下去,“宸帝待姐姐燒退下去后又不眠不休地守了姐姐一夜,早朝時分才離去,方才許是剛下早朝便又忙忙地來了。”

聽得如蘭說完,連我自己都不肯信的,可夢中涼爽的懷抱卻是再騙不了人的。

憶起方才君墨宸帶著濃重鼻音的話語,一時思緒繁雜,也許他這樣的關(guān)心并不是為著傾顏而是為著公雅罷。

“倒是嚴(yán)奕將軍,月余了,是好是歹連個音信都沒有……”如蘭今天的話似乎格外多些,此時更是委屈地哽住,低低抽泣起來。

乍提起嚴(yán)奕,我心情不由松了一下,心底久壓的大石終于有了著落一般。

我將不日便要見到嚴(yán)奕的事,說與如蘭,她眼中尚且含淚卻是抬頭問我,“姐姐說的當(dāng)真?嚴(yán)奕將軍還活著?”

見我點頭,如蘭笑起來,“可好了,可好了……”

是啊,只要有希望,總不至于太難過。

而嚴(yán)奕,便是淩傾顏此時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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