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詭辯
- 換臉妖娘
- 吃飯叫我
- 6000字
- 2020-12-18 11:07:40
柳若顏走后,寶蟬獨自呆呆的站在丫頭房滿口良久,思考著柳若顏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不可能只是像她自己說的那樣,來找自己聊天解悶的,說出那樣的話,提出硫磺,提出下毒,如果不是知道了什么,是不可能這樣說話的。
可問題是她是怎么知道的呢?她為什么要來說這些?是為了警告?試探?還是其他的什么?
是該當這些都沒有呢?還是該把這些事去告訴東家,提醒她小心,提醒她或許柳若顏已經真的知道了很多我們無法想象的事情呢?
但是轉念又一想,今晚柳若顏會約東家見面了,東家應該很快就知道柳若顏是什么意思了,而此刻的東家一定心煩意亂,自己還是別去打擾的為好。
更何況自己知道的事情也不多,我們已經知道柳若顏懷疑真兇是東家了,而剛才柳若顏那一番話也頂多只能說明她在懷疑自己罷了,再去說給東家聽也沒什么意義,所以還是算了,自己或許應該想一想,怎么面對那些丫頭們的質疑和職責罷?東家說的很對,春桃肯定已經把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都說給大家伙兒聽了。
想到這里寶蟬便定了定心神,心下里對自己念道,自己造的孽就要自己去承受,自己犯的錯也要自己去面對,即使里面那群丫頭們對自己再差,也得忍著,就算作是一點點的贖罪罷。
寶蟬再次深呼吸,推開了那扇丫頭房的門。
此刻在房中的只有春桃、夏香和另外兩個十七八歲的小丫頭,一個名喚香菱,一個叫作冬梅。
“真是沒看出來呢,素日里仗著東家對她偏愛,便是對咱們冷鼻子冷眼的,還只道她是為了客棧好,都忍著她。誰知道越是忍著她,她就越過分了?!毕懔獗硨χ鴮毾s,面對另外三個丫頭,語氣氣惱,沒完沒了道,“那鳳蘭姐素日里跟她是最好的姐妹了,也不知道得罪了她什么,竟然就那么把她給殺了,太過分了!”
另外三個丫頭都是面向門外的,所以她們都看到了寶蟬進來了。
其實作為長房的丫頭,也經常會被底下的小丫頭們說三道四的。好像這種一推門就聽到丫頭們在對自己議論紛紛的時刻,發生了也不止一兩次了,可是問題是如果放在以前,這會子看到自己進來的丫頭們都會趕忙小心翼翼的推慫那個正在說自己壞話的丫頭,提醒她“寶蟬姐進來了,就在你身后,別再說了”。
可是現如今呢?
現如今,另外三個丫頭看到自己進來,非但沒有讓香菱住嘴,反而是一個個故意冷鼻子冷眼,陰陽怪氣的開起口來。
“我說怎么一下子就冷颼颼的呢?!倍沸表艘谎壅驹陂T口的寶蟬,道,“原來是門兒開了呢?!?
“冬梅,你看你說的什么話?”夏香看都沒看寶蟬一眼,便道,“是咱們寶蟬姐姐進來了,你可是沒看到么?”
“我可不敢沒看到。”冬梅和夏香一唱一和道,“這有些人啊,心眼兒可是小著呢。若是不知道怎的就得罪了她,明著傷你、罵你、打你倒還都是罷了的。這萬一人家要是心狠起來,還不知道怎么整你呢?!?
香菱繼續道,“整你倒也還是輕的,頂多也就是離開客棧唄。最怕的就是像那可憐的鳳蘭姐一樣,不知怎么的就突然香消玉殞,客死他鄉了,多可憐的啊?!?
夏香接過話茬子說道,“鳳蘭姐素日里為人那么好,又善良又漂亮,對咱們姐妹們又是相當的講義氣之人,誰能想到她會死在自己最信任,最講義氣的人的手中呢?!”
夏香此話一出,丫頭房內即刻便是安靜了下來。
剛才雖然都是你一言我一語的冷嘲熱諷,但是畢竟沒有這么明顯的指出寶蟬殺了鳳蘭,但夏香這話一說,意思便是明確了是寶蟬殺了鳳蘭,眾人此刻閉口不言,并非怕了寶蟬,而是想看看她此刻的反應。
四個丫頭不約而同的轉身,望向站在門口默不作聲聽著她們說話的寶蟬。
但見寶蟬仍舊面無表情的倚門而立,眼神空洞的看著窗外的雪,聽到她們不再說話,便開口道,“時間差不多了,該給客人們準備午飯了。你們幾個快些準備去罷?!?
香菱一聽寶蟬這樣說話,心中怒氣不打一處來,心下里想,我還道剛才我們說的那些話會讓你難堪呢,誰知道你竟然是這么冷血的女人,聽著我們此刻明擺著談著鳳蘭是你殺的,你居然還這么冷靜的吩咐我們做事?
香菱再也忍不住了,開口道,“寶蟬姐,你可知鳳蘭死了?
寶蟬若無其事的走到自己的床鋪邊收拾被子床褥道,“現在整個客棧誰不知道?”
“她可是在你旁邊的那張鋪蓋旁死去的?!毕懔獾?。
“我也知道。”寶蟬繼續道,“所以我要收拾好我的鋪蓋,剛才仵作他們來運走鳳蘭,想必是動作太過粗魯,我這床鋪都被弄亂了?!?
“你還敢睡這床鋪嗎?”夏香也忍不住問道。
“當然了?!睂毾s點點頭道,“我不睡這兒睡哪里?”
“你不怕鳳蘭姐回來找你嗎?”香菱搶在夏香面前開口問寶蟬。
聽到這話,寶蟬抬起頭,看著滿臉怒容的香菱,開口道,“香菱,鳳蘭回來找我,定然是太過關心我,想要回來看看我過的好不好,說不定還會給我蓋被子,我為什么要怕?”
聽到寶蟬這么說著,一雙玉手還在床鋪上來回摩挲著,表情忽冷忽熱,恰似帶著一抹常人不易察覺的笑容,場面甚是有些瘆人,香菱心中頓時感到一陣哆嗦,然后難以置信的開口道,“給你蓋被子?你覺得她還會給你蓋被子?!”
寶蟬笑道,“你知道嗎?鳳蘭素日里跟我最要好了,我呀,小時候家里可是有個小妹妹的,后來戰亂,我們跟妹妹走失了,我就一直在尋找妹妹。鳳蘭和我妹子的年紀差不多大,所以我都把她當成親妹妹了。現如今她去了,回來看看我這個姐姐,若是發現我夜里踢被子,替我蓋被子又有什么好大驚小怪的呢?”
“你簡直是瘋子!”香菱搖著頭,難以置信的喃喃道,“虧你還有臉說出鳳蘭姐素日里跟你最為要好,還有臉說什么你把她當成親生妹子!”
“這談得上什么有臉沒臉的呢香菱?”寶蟬詭異的笑著,然后抬起一直在摩挲被子的右手,試圖去撫摸香菱的臉,可是卻被香菱厭惡的擋開了,然后香菱道,“你是瘋了嗎?”
“我沒瘋啊香菱?!睂毾s被香菱彈開手掌,卻也不生氣,只是繼續摩挲被子,然后繼續詭異的笑著看香菱,說道,“我只是說了實話?!?
“你說的什么事實話?!”香菱憤怒的幾乎要扇寶蟬耳光了,“鳳蘭姐要是在天有靈,才不會讓你這個殺人犯繼續這么使壞呢!”
“我沒有使壞啊香菱?!睂毾s道,“我只是讓你們去給賓客們準備午飯啊?!?
香菱氣的小臉通紅,此刻才覺得看透了這個素日里對她們頤指氣使的寶蟬姐是個什么樣的人,于是手指著寶蟬的臉,但是靈感未及,話也說不出來,只是在那里僵著,思考該用什么樣的話去罵寶蟬才夠解氣的。
“別這樣香菱?!倍飞锨袄^香菱,在她耳邊道,“這個人已經瘋了,你沒看她現在的表情都不正常了么?跟她吵架,只會氣壞了身子的。
我是已經瘋了?!睂毾s聽到冬梅上前安慰香菱,即刻又笑了,然后慢慢的站起來,看著香菱和冬梅道,“你們如果失去了最親愛的姐妹,或許也會瘋的。
冬梅看著寶蟬道,“我們才不會像某些人那樣,為了不知道是什么樣的目的,連最親密的姐妹都敢殺!
某些人的確如此,但是很可惜兩位,你們說的某些人是誰呢?”寶蟬死死的盯著冬梅,臉上的詭異的笑容頓時逐漸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讓人感到膽寒的詭異的,透著殺氣的眼神,“你們說道現在,到底是在說什么呢?”
“說的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冬梅被寶蟬的眼神看的心里直發毛,本來寶蟬膽敢殺人,就說明她一定是個惹不起的貨色了,現如今突然逼的她目露兇光,不知道這個連和她最親密的鳳蘭都敢殺的女人會對自己做出什么事來,所以冬梅的氣勢頓時也就弱了下來,聲音比之前小多了,怯生生道,“有些人,以為自己做了錯事、壞事,別人都看不出來,其實才不是呢!老天爺可都是看著的!”
“老天爺都是看著的?”寶蟬不屑的一笑,“哼,真是一群天真的丫頭,老天爺現在會看著什么啊?你們是怎么來這客棧的我不知道,但是我自己就差點在戰亂中死了!當時我也以為老天爺會看著,會眷顧好人,可是后來呢?后來我經歷的那些事情,讓我覺得老天爺呀,他根本就不會看著我們這些人。你們一個一個的不要自作多情了,你們還真以為老天爺時刻關注著你們么?你們還真當好有好報惡有惡報嗎?哼哼,別傻了,要真是如此,那么多善良百姓因為戰火流離失所又是怎么回事???你們以為在這里耍兩句嘴皮子,殺了鳳蘭的真兇可就會被伏法么?哈哈哈哈,別做夢了!除非能拿出真憑實據,否則真兇只能逍遙法外,老天爺能管的著什么???!”
寶蟬這一番話說完,眾人皆看見她的眼角用一種奇怪的笑容笑出了眼淚,而且寶蟬似乎不打算停下來,稍微抹了把眼淚,繼續笑著說,“所以呀,老天爺不管,你們只有繼續管你們自己??墒强茨銈冞@樣子,我覺得你們也不會管自己了,那還不如讓我來管管你們,你們說是嗎?”
夏香看著寶蟬的這副樣子,心中十分駭然,弄不懂這寶蟬是讓人下了降頭還是怎么了,看起來如此的可怖,冬梅和香菱兩人顯然被寶蟬的這副樣子弄的害怕了,于是夏香走上前去,擋在她們兩人面前,對寶蟬開口道,“我們說?沒錯,我們說的確是如此。老天爺或許確實看不到某些人喪盡天良,狼心狗肺,殺人放火。但是這又怎么樣?你以為這樣就代表某些人做的事就是對的了?或者說就是可以隱藏的了?哼哼,你也會說,老天爺管不了咱們,所以咱們就更要自己管自己了,你說是不是啊寶蟬姐?自己管自己怎么管?要管自己的良心!做人做事要對得起自己的良心!某些人做了傷天害理的事,殺了自己的好姐妹,以為老天爺看不到就沒事了,其實她逃了國法,也逃了老天的憤怒,還是逃不掉自己內心的恐懼和自責。你不信是嗎寶蟬姐?不信你去看看鏡子,你看看鏡子里的你,是不是已經和往常全然不同了!這是什么原因?這是害怕!
“你以為你說這么兩句話,指責老天爺不管我們這些丫頭,就可以心安理得的說服自己的內心了嗎?哼哼,其實恰恰相反吧寶蟬姐?如果你不是內心害怕,如果你不是內心自責和愧疚心虛,你會說這么多嗎?你剛才那些話是說給香菱她們聽的,還是說給你自己聽的,你應該自己心里清楚的很吧?!”
夏香有理有據的反擊,讓寶蟬的內心在一瞬間崩潰,其實在進屋子之前,她就已經設想過很多種場景,她或許會被罵,或許會被打,但她也知道,這些丫頭們的憤怒也不是自己道歉兩句就可以平息的,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不去道歉,不去認錯,繼續做自己該做的事。
我是長房的丫頭,我讓你們干什么你們就得要干什么,除非你們愿意在這個時候離開客棧,否則聽命于我就是你們的宿命。
所以剛才寶蟬才會說出那么一番話,她天真的以為這幾個小丫頭會被自己的氣勢嚇到,或者會真的以為自己瘋了而不愿再和自己說話,只是盡心做好份內的事情便好??墒撬耆珱]有想到,這些丫頭們比她想象的厲害多了。
“你是覺得我們比你想象的要更加牙尖嘴利罷?”夏香見寶蟬這副樣子,心中充滿了無限的鄙視,于是笑了笑譏誚寶蟬道,“別這么想,其實我們不是牙尖嘴利,我們也只是說了事實罷了,你以為你那兩句話就可以繼續在我們面前當你的長房丫頭了?別搞笑了,我們當然會做好我們份內的事,因為這是我們的工作,而不是因為聽你的話,你還真當自己是個人物了嗎?還真當自己了不起了嗎?了不起到可以隨便控制別人的生死嗎?可以隨便拿走鳳蘭的生命嗎?!
——寶蟬忍無可忍,一巴掌扇在了夏香的臉上,渾身發抖的說,“你以為自己是個什么東西?我當然是個人物,至少在你們這群小丫頭們面前我就是個人物!我說讓你們燒火你們就得去燒火,讓你們去鋪床你們就要去鋪床!以為有個夏香這樣嘴巴厲害一點的上來就能顯示出你們的地位不一樣了?你們還真以為你們的夏香姐說動了我?我告訴你們,你們這些人以后怎么樣我不管,反正現在就是我的下人!哪怕我就是讓你們給我倒洗腳水也是應該的懂嗎?可我不會這么做,那是因為我宅心仁厚,你們應該對我感恩戴德才是,還敢在這里給我唧唧歪歪的說教?
夏香!剛才說的都是什么話?你這是說我拿走鳳蘭的生命了?你這是說我殺了鳳蘭了是嗎?”寶蟬冷笑了一下,看著夏香,繼續道,“那你倒是給我拿出證據來??!連仵作大人,錦衣衛陳大人都不敢這么說,你倒是敢這么斬釘截鐵了?你憑什么?證據在哪里?你給我拿出來?。 ?
夏香沒有想到寶蟬此刻居然還敢這么狡辯,心下里一下子又是憤怒又是無奈,是的,自己還真是沒有什么證據可以證明她殺了鳳蘭。
“誰能拿出證據?”寶蟬看著夏香沒有說話,便又看了看其他三個丫頭,道,“誰能給我拿出證據證明是我殺了鳳蘭,你們大可以把我交給官府。陳大人不就是錦衣衛嗎寶蟬頓了頓,注意到一直站在角落沒有說過話的春桃,就是她在陳大人面前告發了自己,于是寶蟬便笑了笑,緩步走向她,直直的看著她道,“春桃,你說我說的對不對?但凡有點證據,就應該去舉報我啊?可她們為什么不去呢?”
春桃一直冷眼看著寶蟬的變化,心下里覺得,自己還真是慶幸,昨天晚上撞到了寶蟬,并且去告發了她,盡管他們沒有證據抓她,但此刻她也已經暴露了自己最真實的一面。
如果說,這之前春桃還對是不是真的是寶蟬殺了鳳蘭抱有一絲疑問的話,那么現在寶蟬的表現已經完全打消了春桃的疑慮。如果說,這之前春桃還為自己去告發了寶蟬而對寶蟬抱有一些愧疚的話,那么現在寶蟬說的那些話就已經將自己內心深處的愧疚一掃而光了。
于是春桃開口了,“我看到了?!?
“你看到什么了?”
“還用得著我重復一遍嗎寶蟬姐?”春桃毫不畏懼的看著寶蟬似乎想要殺了自己的眼神,開口道,“你昨晚在前院兒的亭子里給鳳蘭姐燒紙,那個場景我一輩子都忘不了。”
“看到燒紙能代表什么?”寶蟬道,“我就是喜歡半夜去亭子里燒紙不可以嗎?我就喜歡邊燒紙邊叫別人的名字不行嗎?我昨天晚上叫鳳蘭的名字鳳蘭就死了,不如我今晚叫你的名字你試試你會不會死好嗎?”
“寶蟬!你太過分了罷!”夏香忍無可忍,開口道,“你這么說,是在危險我們嗎?”
“你傻了吧?看著夏香道,“我只是在跟春桃說,沒有親眼看到就不要亂說,那句話聽出來我是在威脅她了?!”
“寶蟬姐?!贝禾液苁抢潇o的樣子,開口道,“我沒有看到你親手殺了鳳蘭姐,可我看到的那一切和你剛才的表現,都已經很說明你是殺死鳳蘭姐的兇手了。對,我們是沒有別的直接證據來證明,連錦衣衛大人和仵作大人都看不出來,但這并不代表你就沒殺人,對不對?事實就是事實,事實是不可磨滅的,哪怕真相永遠被掩埋了,你殺了人還是殺了人。而我,我看到了,告訴了陳大人,那是我不想跟你這種人同流合污,是的,同流合污,如果我看到了而不去告發,那么我和你的幫兇就沒有區別了。還有這幫姐妹,我們之所以這么氣憤,就是因為我們這你這種人不一樣,我們看不下去好姐妹被人就這么不明不白的殺了還不肯承認不肯道歉,好無愧疚之意,所以我們在這里和你說了剛才那么多的話。但是很明顯,我們的話對你來說是沒用的,沒有任何意義的?!?
春桃說道這里,便頓了頓,然后對夏香、冬梅和香菱道,“咱們不必再和她爭了,因為咱們永遠也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你對她說的每一句道理,都能被她用歪理給曲解掉,然后再用你難以想象的鬼話來反駁掉。這樣的人,我們還跟她理論什么呢?這不是顯得我們太蠢了嗎?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我們只需要等著看她會不會有報應就成了對嗎?所以我們現在該做的,就是做好我們自己的事情就行了,馬上的確就要到午飯的時間了,咱們快去做該做的罷。對于寶蟬姐,各位采取什么樣的態度對待我管不了,但我,呵呵,寶蟬姐,我是不會再跟您一間屋子了,不說怕你殺了我,就說因為我討厭你,所以我不想和你一間屋子。今晚我就會搬去婆子房里睡,祝你今晚不會夢見鳳蘭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