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無聊耐迫不及待地第二天終于到來,天氣風和日麗,分外晴好。我的莫名其妙的第二個回合即見分曉。
但令我意外的是,我臆想中想與之過招的對手俞逸凡大夫卻沒有來!
對這個回合的期待,其實我并沒有太大的取勝把握。我心想今天我最多只能與俞大夫打個平手。所謂的平手,也就是我們彼此會禮貌地打個招呼而已!
我想我會盡力不要拉住他的手,或是對他不要露出好奇的眼神,或是不要太過直接地開口問他一些問題。
但他沒有來,他的“撲空”的這一招,我最是沒有想到。我暗想,他實在也是個高手。
這招式忒無趣,讓本就無聊至極的我有力無處使,讓整天躺在床上看太陽挪進移出無所事事的我變得更加無聊!
更令我沒有想到的是接下來的一連三天,俞逸凡都沒有來。而關于俞大夫的事情,我仔細地聽父母和姐姐的對話,但我并沒有聽到父母和姐姐提起關于他任何的只言片語。
我是不是太無聊?我為什么想要與俞大夫“過招”?過的又是哪門子招?難道是我心里臆想的“醫”見鐘情或是那個白衣少年的夢?
或者,我純粹就是想找個布偶娃娃般,找個玩伴?
真是計劃趕不上變化,又是無巧不成書。今天清早姐姐便要出門,她告訴父母說她的扶貧項目她需要去一個貧困村莊,她要抓緊時間去為她的項目去實地調研。
詩茵難得回家,當然還有很多事情要去做。比如好幾位親戚要請她吃飯,我大姨家就來了好幾次電話說要來我家看望她,但被母親委婉拒絕了。
母親說姐姐還有同學聚會,還要去看望她的班主任老師,還有她的母校育英中學校長邀請她去給畢業班演講……等等。但我明白,母親其實是不想讓親戚朋友們來我家見到我現在的樣子。
我被車撞傷的事情,我父母還對任何人都保密著。
我這位好心的大姨,她曾經為我不止十次物色過男朋友。但凡是她所認識的和我年齡相當的未婚男孩,她都只能和我母親私下比配照片,鼓搗商量一氣,約定如何見面,但最終都被我一口回絕。
以至于很長一段時間,我這位大姨都不愿意來我家串門,以免見到讓她從小心疼得心肝寶貝似的,長大了卻恨鐵不成鋼的我!
我姐姐詩茵正當而立之年,而我家這些熱情好心的七大姑八大姨們卻沒有一位敢開口給姐姐張羅對象。
只怕是詩茵條件太高,無論國籍,學歷,長相,職業……她們實在找不到合適的人選吧?我心里暗暗發笑。
我猜想詩茵姐姐的預約的事項大概已經排到三個月之后了吧!但她選擇的第一件事還是下鄉去,她的專業敬業精神令我暗暗敬佩。
姐姐全身換裝,全副武裝換上了爬山用的休閑衣物,儼然是一個女勘探地質隊員。
“你是和誰去?一個人嗎?注意安全哦。”母親不放心地問道。
“有同學陪我一起去呢!您放心吧,安全得很!彩云,要聽老媽話哦!”姐姐輕松地回答,回頭沒忘了囑咐我。
我回詩茵一個OK的手勢。
時間即是效率,詩茵一向是決定了的事便馬不停蹄地去做,她說走就走了。
她這是見我好轉,開始去做她自己的事情。
我也樂于她不再全天候地守著我。她在,我總覺得自己是拖累她的累贅。另外,她在,俞逸凡這個凡夫俗子的目光肯定只會盯著她看!她還是不在家的比較好!
詩茵走后,我無意間聽到父母在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一個關于范老師的話題。
“去齒山的路上人很多吧?有沒有碰見別的什么人?”母親問道。
“沒有想象的人多,去掃墓的人好些人都是提前去了。范老師的墓相對而言有些冷冷清清,但墓前有人送過花了,還是有很多人記得她的!”父親答。
“誰記得她也比不過你,你以為我不知道呢,你的那點小心思!”老媽開玩笑道。
咦?老媽這是什么意思?難道我父親這個賣菜的小老頭也還會有一個除了我母親另外喜歡的人?
“我們都是干活幫忙的粗人,別開玩笑玷污了那些文化人。”父親制止母親開玩笑,母親果然也不再往下說。
“一晃都好些年了,范老師怪可憐的,一輩子一個人孤孤單單!我們要是帶詩茵也去看看她就好了!”母親轉移話題繼續說道。
“詩茵忙,以后有的是機會呢,咱們就別給她添亂了!”父親答道。
我聽不明白父母在說什么,等我想再仔細聽,他們的話題卻停止了。
于是我便又回到我的臆想里。俞大夫他沒有來,詩茵姐姐說她需要去至少三天的時間!我似乎有些說不出的開心,這個房間里,只剩下一個無所事事凡事無能為力的我。
但姐姐出門為什么恰好是三天?
到了第三天我這才意識到,她不在的時間和俞大夫不來的時間剛好吻合。傻乎乎的我并不知道,其實帶她去的同學并不是別人,正是我苦苦等待的俞逸凡!
我在此時并不知情,其實他倆認識,不僅認識,他們的關系……還相當……復雜。
姐姐和俞大夫都不在,我只有一個人曬太陽發呆!畢竟我和父母并沒有多少共同語言!
我們老顧家的放心菜店,已被十多家小店掛牌連鎖經營了。我家父母成了菜店的幕后老板,并不像以前還需要他們親自進貨收攤,他倆終于苦盡甘來,帶領全家人大踏步地跨入了小康生活。
如果把“唯唯”貓咪算在內的話,我們現在一家五口人,樓上樓下,庭前院后,一家人整天不用外出工作大眼瞪小眼也能衣食無憂。
但在家時間長了,除了“唯唯”貓不嫌棄我的無所事事外,我心里逐漸覺得有些別扭。似乎感覺大家都嫌棄我的多余,連我自己都覺得自己的存在是在浪費社會糧食。
這三天里,上門來為我進一步做身體安全訪視的人,是另一位我從沒有見過的年輕的孫姓小大夫。孫大夫照例每天都要帶來一束不同顏色的花束來我家。
“俞大夫呢?他很忙嗎?你們家庭探視都會送花?”我套孫大夫的話,俞大夫長俞大夫短地問他干嘛去了。
“俞院長這三天都有事,他親自去蘭貴坊訂的花,吩咐我去取的。領導的行蹤我們一般不會打聽呢!”
他被纏不過,一不小心就說漏了嘴。他說花是俞院長親自訂選并特意交待的。至于領導的行蹤,他真的不清楚。
“俞院長?他這么年輕怎么會是院長?”我疑惑地問。
俞逸凡他只不過是我們家的家庭醫生,他怎么會是院長大人?
“嗯,他是我們醫院的俞院長!”孫大夫肯定地回答。
“你們到底是哪家醫院?院長還能親自……”我好奇地再問。
“閔江市紅紐扣聯福醫院,閔江人民老幼皆知,難道你沒聽說過?”換他好奇了。
我搖搖頭,這醫院好奇怪好俗氣的名字,我似曾聽說過,卻沒什么印象了。
“俞博士難道沒有跟你提起過?他可是逢人就宣傳的!”他很吃驚地看著我,聊著聊著,又改變了俞大夫的稱呼。
“俞博士?俞大夫?俞院長?他們是同一個人嗎?”我更吃驚了。
而孫大夫也有些不相信地盯著我,從此再問他關于俞大夫的問題他都是搖頭。見母親連連給我使眼色,我只好住嘴不再瞎問。
俞大夫他去了哪里?我每天抱著希望盼著他第二天能來。
但直到第三天他也沒有來。
第四天,我渾身已舒坦多了,慢慢地快忘了與他過招的事情,也不再期望他來與他交手。我開始希望我們可以和平共處,不要因為我的怪異的想法嚇跑了他。
來與不來,他是大夫,我是患者,我都在這里等他。他再不來,我可以試著只把他當成一個陌生人,何況,他本來就只是一個陌生人。
但意外地,三天后,俞大夫卻來了。
他仍然帶著花,我不由想起孫大夫透露說花是他親自選訂的話,我心里無由地便甜蜜驕傲得很。
可是不巧的是姐姐也回來了,我真希望她再過幾天再回家。
姐姐全身風塵仆仆,她好像是滿載而歸。她回來后我父母便圍著她,聽她滔滔不絕地講了很多她此行的見聞和鄉下的故事。
看來詩茵這回真的不是弄著玩的,眼見她放著好好的美國高知日子不過,不知她回國要折騰什么中式花樣。
詩茵講的是某個村莊孤寡老人自立自強,不愿拿政府補貼高齡勞動卻長命百歲,還有一些殘疾留守兒童上學醫療條件和校舍設施陳舊需要幫助的故事。
“沒想到農村還有這么貧困的村莊,簡直讓人不忍直視!我覺得只有從小孩子的教育與將來的就業上解決了根本問題,扶貧才能真正得到根治。這是一項很有意義的工作,我一定要努力把這個教育扶貧項目完成!”
父母并沒有了解太多她真的要做什么,只是一再囑咐她一定要注意安全,不能一個人單獨前往。
至此,我仍然一絲一毫也沒有看出姐姐和俞大夫有什么關聯。我想如果真有,那也一定是因為我,是我把他們倆聯系在了一起。
因為每次姐姐和俞大夫見面的場景,他倆的表情顯得格外的生分客氣。我甚至覺得他倆的交流如同五星級服務人員說話一樣,彼此就只差了鞠躬點頭專業的禮儀形式。
這次我還終于看見了父親顧大老板,顧老板突然對我嚴肅了很多,不像以往那般和我開玩笑。他沒有給我笑臉,甚至連正眼都沒有看我一眼。
這次父親老顧竟然是與俞大夫一起出現的,我那些招式在心里全部自行繳械投降。我看著讓我望而生畏的父親滿懷歉意地叫了一聲“爸爸”,他似乎也沒有聽見。
如果換了以往,我根本懶得搭理父親!可是現在?父親是在責怪我的不小心嗎?還是其他?我不明白以前一向對我慈愛有加的父親,為何突然間變成了嚴父!
母親想替我圓場,卻還是停住了。詩茵對我吐舌頭,詩茵的意思是,你看,咱老爸就是這么率性可愛!還沒有老呢!
人多熱鬧的時候總是扎堆,其實我希望俞大夫在我身邊的時候只有我們兩個人才好。
父親的臉色似乎一下子蒼老了很多,他的額角不知何時已長出了好些白發,連胡子也白了好幾根!
“爸爸!”我又歉意地叫了一聲爸爸,他這才“嗯”了一聲,表示承認并接受了躺在床上可憐又可恨的我。
還好,父親并沒有當眾責怪我,在我面前也絲毫沒有提起因車禍引起的其他若干令他不滿的其他事情。
我也就算心里一塊石頭落了地。我努力裝出一副健康的樣子,對他們所有人擠出一臉的微笑。
我聽見父親極盡尊敬地對俞大夫說:“俞院長,辛苦您了,難得您還來親自看她。她的傷口發炎好得差不多了,這段日子真不知該怎么謝謝您才好。”
“您太客氣了,這都是我應該的!”他開腔說話,他的聲音真好聽。
我看見一雙溫柔含情的眼睛,從我爸的臉上順移到我的臉上。
“顧彩云,你好!我是俞逸凡!愈合不要一顆心的俞,安逸的逸,平凡的凡。”他用始終含有笑意的雙唇,正式與我對話。
“你的醫生,也是交通事故的倒霉鬼。”他還誠懇地正式伸出手與我握手,意在祝我康復。
“你好,俞大夫!”我也禮貌地伸出手。
他溫暖的大手握住了我冰涼的小手!
難道他就是我夢中的白衣少年?眾里尋他千百度,他卻在我眼前?
也許一切都只是我的胡思亂想!
但真真切切的,我默念了許多回合的過招就這樣化為了握手言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