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時針走到了中午十一點的位置，林舸還未出現。裴以安接著給他打電話，依然是關機的狀態。

“不會出什么事了吧？”裴以安擔憂的喃喃自語，又立刻否認，“或許是臨時有任務而已，理解，理解。”

三小時前，星火救援隊里，刺耳的警報被拉響。

“J市東恒碼頭，一艘J市開往日本的豪華游輪，在渤海海域遇海上臺風，游輪游客眾多，情況危急。J市請求我市增援。立即出發，搶救遇險人員。”

來不及多想，林舸迅速的換好一副，跑向停機坪。其他救援隊員陸續上了直升機。林舸沉穩的發動直升機，趕赴現場。

“游輪上的具體人數有了沒有？”直升機平穩后，林舸問副駕駛的丁恒。

“334人。”

林舸輕微的擰了下眉，顯然是沒想到人數會這么多。

“寒假了，全家一起出游的不少。J市的直升機事發就出發了，已經安全運送回了100多名游客。我們過去，正好能收個尾。”丁恒詳細的匯報著目前的情況。

從機艙往下俯視，海濤翻滾。大雨將至，早上9點的天氣，像晚上6點的天氣，能見度極低。林舸開得很小心，但又不得不加快速度，救援就是需要爭分奪秒，早一秒可能就多救一個人。

“X-02已到達，可以營救。”林舸嫻熟得操控直升機，依靠精準得GPS定位，已經找了了遇險的游輪。

“X-02開始營救。“耳機里傳來指令。

“救援人員準備下吊，大家小心，注意安全。“林舸照常囑咐救援人員，打開了艙門。

救援人員按照順序，動作利落的完成下吊。

瓢潑大雨從四面八方，重重的砸在直升機上，似一個個圓潤的彈珠，聲聲作響。雨伴隨著強風，灌進機艙里，直升機被吹得有些晃動。

“林隊，準備回艙。“

“收到。“

林舸盡可能得穩住直升機，好讓救援人員和獲救人員順利上來。救援隊員們的動作很快，十五分鐘，就已經把救助的25人全部救上了飛機。

“X-02，現在返航。“關上艙門，林舸升高直升機，調頭駛向J市救助機場。

回程途中，天空閃過一道亮光，接著，林舸隔著耳機都能聽見一聲巨響。

“程昱，打雷了，你那邊什么情況？“林舸呼叫一起出任務的程昱，越下越大，臺風也沒有減弱的意思，雷暴襲擊，惡劣的天氣對整個救援過程都相當不利，林舸也泛起了緊張。

“放心，正在收尾。”耳機里傳來的依舊是程昱欠打的語氣。

“小五，你那邊？”

“隊長放心，一切順利。”

“徐世南。”

“報告，正常。”

“靳羽。”

“報告，沒問題。”

“所有人，現在天氣情況越發糟糕，加快救援進度，縮短救助時間。”

“是！”

林舸傳達下指令，他心里也清楚，縮短時間，可能無法救出所有人，但他是隊長，在這樣的天氣條件下，他必須對已經獲救的人員負責，對自己的隊友負責！

與此同時，救助機場那邊也傳來消息：“根據天氣預報顯示，雷暴天氣會持續加大，所有救援直升機，立刻返航。”

“X-02，返航途中。”

“X-03完成任務，立刻返航。”

“X-04完成任務，立刻返航。”

“X-05完成任務，立刻返航。”

“X-06完成任務，立刻返航。”

聽到耳機里隊友的消息，林舸懸著的心放了下來。

“不要返航，求求你，我求求你們，救救我兒子！”

耳機里一片嘈雜。

“什么情況？”

“報告，X-06發生狀況，有一對夫妻在吵，說他們兒子沒上來。”

“孩子怎么會落在后面？”林舸提出質疑。

聽到林舸的問題，靳羽馬上反應過來，歪頭小聲問救援人員：“小孩不應該第一時間救上來嗎？“

老幼病殘孕是社會道德里最需要幫助的群體，不管這個是成文規定還是沒有嚴格的意義定位，都是中國上下千年里逐步形成的。所以在救援過程里來講，也會以這個為準則。并且，孩子還被稱為希望。

救援人員小聲的回答：“我們下去的時候，沒說有孩子。所有受困人員都上來之后，阿治還在船艙里反復確認了，的確是沒有人了，我們才返艙的。“

靳羽沉默了，很顯然，這對父母在危難面前，選擇了自己。她沒有權力去指責別人的對錯，她的職責，只有救人，“林隊，我申請再次下吊。“

“靳羽，我命令你，立刻返航！”林舸的聲音非常堅決。

“隊長，哪還是個孩子，我想救他！”靳羽的耳邊是那對父母的哀求：“求求你，救救他，他才五歲。他現在得多害怕啊！”她實在于心不忍。

“下吊要求，直升機必須近距離靠近海面。以現在的天氣，你能做到救回孩子，并且保證全機人員安全嗎？”

靳羽再次陷入沉默，她做不到！機艙外電閃雷鳴，不要說近距離下吊，如果她還不駕駛直升機離開。整架飛機的人會再次陷入危險。如果她堅持下吊，就是在用整架飛機的人做賭注，賭贏了，皆大歡喜。賭輸了，就是所有人，被淹沒在這深海里。

靳羽強忍著哭腔，“X-06，現在返航。”

“你憑什么返航！還我兒子！還我兒子！”失去兒子的父母，哭喊著撲上來，重重的敲打著隔離板。“開回去，救我兒子。你這個殺人犯，開回去！”

夫妻倆人聲嘶力竭的喊叫，充斥整個機艙，也充斥著靳羽的耳膜，尖銳的疼痛。她一遍遍的告訴自己：“不要聽，不要聽。”

飛機安全返航到J市的救助機場，醫護人員早已在機場待命。

靳羽摘下飛行頭盔下了飛機，腳剛踩在地上，一股沖勁對著她沖了上來，險些沒站穩。“沒事吧？”還好被林舸及時扶住。

靳羽搖搖頭，站好。

那對夫妻還想沖上來，被救援隊員拉住。“是你害死了我兒子，你給我兒子償命！你怕自己死在哪，你就放棄救我兒子。你這么貪生怕死，你還當什么救援隊員，你能救得了人嗎！”

“明明是你們……”靳羽氣得全身發抖，明明是他們怕死，丟下了孩子。

“靳羽，回隊。“林舸擋在她前面，打斷了她的話，”我是救援隊的隊長，有什么意見你們跟我說。“

憋了一路的淚水溢出眼眶，靳羽看著站在她面前的背影，仿佛一下找到了安全感，默默的擦掉眼淚，聽話的離開。

處理完夫妻的事情，兩個小時過去了。

“怎么一個人躲在這里？“林舸找了一圈，才在一個角落里找到靳羽。

“隊長。“靳羽抬頭，叫了他一聲，又低下了頭。

“不想知道處理結果？”

“無論什么結果，我都沒能救下哪個孩子。”一個小小的生命啊，就永遠的結束在冰冷的海水里。

“但你救下了飛機上的二十人，還有你的隊友。”

靳羽不說話。

“救援的原則是什么？”林舸問。

“以人為本，安全第一。”牢記于心的準則。

“你對機上的人遵循了原則，所以你沒做錯。如果是我，我會做出和你一樣的決定。”

“我真的沒錯？”靳羽抬起頭來，不確定的問。

“你要相信你做出來的每個決定。那對夫妻報了警，你一會兒需要跟警察做個筆錄。”林舸遞給她一瓶水，“喝口水之后就去吧。”

靳羽接過來，“這個時候，更應該給我一瓶酒，消愁。”

“酒就免了。一會兒結束了，你還得把直升機開回BJ。”

“林隊，謝謝你。”

“這是我身為隊長應盡的責任，走了。”

靳羽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林舸離開。在她獨自的這段時間，她就一直在問自己，她選擇返航，到底是對還是錯。而這個人很肯定的對她說：“你沒錯！”

這三個字是對她的肯定。靳羽長嘆一口氣，漂浮的內心，終于安定。

電話響起的時候，裴以安從沙發上驚醒過來。看見電話上的來電顯示，連忙接了起來。

“對不起，今天一早接了緊急任務，忘了跟你說一聲。”裴以安還沒說話，林舸在電話那頭率先道歉。

提心吊膽了一整天，終于聽到了他的聲音，裴以安的心放回了肚子里，但還是隱隱的有些擔憂，“沒關系，哪你沒事吧？”

“我都在跟你打電話了，能有什么事？”

要不說林舸說話氣人呢，她不也是關心他嘛，沒留下一點消息，就消失了一整天。

裴以安不想說話了，電話那頭傳來林舸低低的笑聲。她又沒講笑話，裴以安沒好氣的問：“你笑什么？”

不過是感受到了裴以安在關心他，心里高興，就笑出了聲，“對不起，讓你擔心了。”林舸再次表達自己的歉意，也彌補剛剛自己的話。

被戳中心事，裴以安掩耳盜鈴的快速回他：“誰擔心你了！”

林舸的笑聲再次傳進耳朵，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在取笑她，她不想和他聊下去了，“沒事的話，我掛了啊。”

林舸：“有事。”

裴以安：“有事您說。”

林舸：“我能邀請你下周六體驗我們的模擬艙嗎？”

裴以安：“下周我沒空。”被放了兩次鴿子，即使游樂園那次補上了。但這次，她不想就這么輕易的答應。

林舸：“下下周？”

裴以安：“也沒有。”

林舸：“沒關系，我等你到有時間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