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葉綻是把秦夜歌的外套裝在不透明的紙袋里還給她的。他是重生者百無禁忌，但是如果這件事情被同學們知道了說不定夜歌會直接從班級所在的四樓上跳下去。

從那以后葉綻發現秦夜歌的笑容明顯多了起來，最能證明這一點的是有次夜歌進教室的時候書包側兜里插著的筆袋不小心掉了出來，路過的一個男生幫她撿起來的時候她臉上帶著一絲淺淺的笑容說了聲謝謝，雖然轉瞬即逝，但還是弄得那男生整整一天干什么都心神不屬被當天所有任課老師給點了一遍。

葉綻感覺秦夜歌對他跟以前不同了，心中冒出這個想法的時候他一陣激動，于是這個無聊的男人開始了對夜歌一次又一次無聊的試探。

借筆，借本兒，借橡皮，甚至借手套，終于有一次葉綻不怕死的開口借杯子的時候，夜歌忍無可忍地對他說“再這樣就跟老師告你騷擾我學習”，葉綻這才悻悻地停止了他幼稚的舉動。但是除了這次夜歌沒把杯子借給他用，葉綻連她的手套都戴過了。

有時候葉綻會感嘆為何他和秦夜歌回家的方向是完全相反的，在學校的時候兩人雖然是同桌，但是課間十分鐘除去上廁所和外出活動的時間后與夜歌根本說不了幾句話，自己總不好在女廁門口等著吧？上課的時候葉綻也嘗試過和夜歌交流，但是夜歌壓根就不理他，弄得他特別尷尬。

要問葉綻是不是真的喜歡夜歌？葉綻也這樣問過自己，答案是除非自己腦子有泡才會不喜歡她。然而拿下秦夜歌這種事絕對是這個世界上最艱巨的任務之一，葉綻并不覺得僅憑兩人在一起經歷過的那些小事就能讓夜歌喜歡上自己。任重而道遠，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啊！

就在葉綻一個又一個不切實際的美夢中，期中考試成績公布的日子到了。

劉鳳祥是今天早晨才拿到了成績單，進辦公室的時候他發現周圍的老師們看他的眼神有點怪異，羨慕和欽佩有之，但更多的是一種不可思議。這讓劉鳳祥有點納悶，難道這次自己的班級總體成績拿了第一？但是你們那么震驚做什么，我好歹是三中的老牌班主任了，自己教的班級考個第一至于這么匪夷所思么。

但是他拿到成績單后看了一眼就大概明白了怎么回事。班級第一竟然是秦夜歌，再看年級排名，年級第一。劉鳳祥有點激動地揉了揉眼睛，秦夜歌的能力他是清楚的，但是從年級最好八九名的成績直接考到年級第一那絕對是一個質的飛躍。

他接著往下看去，班級第二名是董星祺，年級排名也是第二名！第三名是一直跟董星祺不相上下的班長王成，年級第五名。嗯，還算說得過去。可接下來的一幕就有點夢幻了，劉鳳祥險些拍案而起叫出聲來。全班第四名，葉綻，年級排名，第十名。

劉鳳祥的手有點哆嗦，他甚至懷疑成績單是不是印錯了　，或者排序的時候教務系統突然宕機，雖然這概率跟不比中彩票高，但是葉綻能考這個成績的概率似乎也高不到哪去。于是他仔細地查看了一遍葉綻的單科成績。

數學，120，滿分；語文，110；英語，118；理綜，112；文綜，106，總分是566。劉鳳祥一下子坐在椅子上，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剛才他生怕成績單弄錯了，現在穩了，年級前十他的班級占了四個并且包攬了第一第二，這意味著什么？三中畢業班的一哥恐怕非他莫屬，教研組里他發表任何意見絕對不會再被置若罔聞。

上課之前各科的試卷還是放在班主任桌上的。劉鳳祥從桌子上擺著的各科試卷中找出了葉綻的卷子，細細地看了起來。如果不是這小子一開始就扮豬吃虎故意隱瞞成績的話，那么這個男孩的潛力絕對堪稱恐怖。這是根好苗子啊！

周圍的老師們早就一直等待著劉鳳祥激動地跳起來一臉嘚瑟的向他們吹噓，然而情況居然跟想象的不太一樣。坐在劉鳳祥對面的22班班主任張燁忍不住了，開口說道：“老劉，你們班這次成績不錯啊，前三名實力強悍眾所周知我也認了，可這葉綻是怎么回事，之前還聽說他在班上當眾頂撞你來著。”

旁邊另一個班主任感慨地道：“要是有學生頂撞我就能取得這樣的進步，我真寧愿我的班上多幾個這樣的刺頭啊！”

劉鳳祥看了他們一眼，慢條斯理地說道：“葉綻這個學生，的確是有些潛力的。但是你看看他把精力都用在了什么地方？我看了他的語文和文綜試卷，丟分的全是需要背誦的內容，不應該啊！初中的孩子嘛，都是年輕氣盛的，上次一個不滿意就跟我鬧情緒，要不怎么會犯這種低級錯誤？這件事我也有責任啊，回頭我會再跟他談談，讓他沉下心來，戒驕戒躁，否則這次考試超過王成也是有機會的嘛。”

超過王成？那是年級第三還是年級第四？年級前五你們班想包攬四個位置，還讓不讓其他人混了？辦公室里在場的眾教師心里一陣腹誹，這劉鳳祥還真是能裝，得了便宜還賣乖啊，但是形式不如人還是得低頭，怎么自己班里的轉學生也倒是不少，像葉綻這樣的學生卻一個沒有！

這時候門口有人喊報告，是18班班長王成來找班主任取成績單。劉鳳祥把成績單遞給王成并囑咐他貼到門上的時候王成忍不住趕緊去看本次的成績排名，看到秦夜歌考了第一的確有點驚訝，但是看到葉綻緊隨其后的時候眼珠子差點沒瞪出來。幸好葉綻比他落后一些，不然一直占據全班第一或第二的王成恐怕今天會一晚上都睡不著覺。

劉鳳祥對王成鼓勵了幾句，后者就拿著這張讓老師們羨慕嫉妒恨的成績單回班了。

18班第一節是數學課，劉鳳祥拿著本次期中考試的數學試卷幾乎和王成前后腳回了教室。

示意課代表把試卷發下去后，劉鳳祥道：“這次期中考試咱們班考的不錯，下課后班長會把排名張貼出來。我單獨說一下數學這科，這次考試咱們班有兩名同學考了滿分，因為題目偏難，整個年級考滿分的一共只有三人。”

全班并沒有“嘩”的一聲沸騰起來，相反氣氛卻有點詭異。所有人都面面相覷，有學生在底下小聲說道：“難道......不會吧......”

劉鳳祥頓了頓道：“這次數學考了滿分的依然是秦夜歌同學和葉綻同學，請大家給他們掌聲。”

下面一片安靜。

劉鳳祥有點惱火，上次是自己的失誤沒錯，但是你們這幫小兔崽子也太不給面子了，要我親自當面打臉么？

緊接著他又有點釋然，難道自己希望葉綻真的是個差生不成？他的成績不是抄來的，而是源于他自己的努力和與秦夜歌這樣水平的學生的相互促進，自己應該感到欣慰啊！

于是劉鳳祥坦然說道：“我認為這次應該特別對葉綻同學提出表揚，葉綻同學在老師的誤解下能夠再續輝煌靠的是他自己的堅持和努力，是值得全班同學學習的榜樣，老師為了上次的誤會向你道歉。”

這個結果在全班同學的意料之外，卻又在情理之中。一個威嚴的老師加班主任能夠當著全班同學承認他自己的錯誤并作出道歉讓所有的同學都非常感動，熱烈的掌聲這才響了起來。

葉綻也有些意外，陽光透過明亮的窗戶照在他的臉上，有些暖洋洋的，即使內心再怎么不會為了區區成績和誤解而產生波瀾，看到劉鳳祥那一向刻板的臉上流露出的真誠，他還是有些感動。這就是傳統而偉大的人民教師啊！

葉綻在一波高過一波的掌聲中站起來說道：“謝謝劉老師，我也為之前對老師的差勁態度而道歉，正因為有您這樣負責而真誠的老師我才能取得長足的進步。”

其實劉鳳祥在說完那番話后還是有點緊張的，他知道葉綻這個學生非常有個性，連校長都不懼，否則也不會在全校表彰大會上大鬧天宮了。

他擔心葉綻少年心性不給他面子讓他下不來臺，但是他卻毫無辦法，總不能把這么一個好苗子拱手讓人吧？其他班級的班主任一定會很樂意接受他的。

然而葉綻的回答讓劉鳳祥一顆心馬上放回了肚子里，看著全班同學崇敬的目光，這感覺還特么的真是爽啊！

整節課劉鳳祥都處于一種亢奮狀態中，在黑板上解題的時候手里的粉筆戳的咚咚直響。葉綻不動聲色地看著講臺，悄悄對秦夜歌道：“這么巧啊，又是咱倆考了滿分，這簡直是對緣分最好的詮釋，你說是吧？”

夜歌目視前方，一絲不茍地記錄著劉鳳祥拓展延伸的知識點，手中的鋼筆筆尖在紙上沙沙作響，好像葉綻說的話絲毫不入其耳。

葉綻嘖嘖地繼續說道：“但美中不足的是年級上居然還有一個滿分，夾在咱們中間真是大煞風景啊。”

夜歌依然不理他。

“這次恐怕是咱們綁在一起出名了，你說咱們這像不像是神雕俠侶？”

秦夜歌再也忍不住了，轉過頭嬌俏地白了他一眼道：“我看你頂多算那只雕。”

葉綻馬上就苦了臉，夜歌繼續專心聽課，嘴角卻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

下課后班長王成第一時間把成績單貼在了教室門上，前排的同學馬上離座上前圍了個水泄不通，一些急著上廁所的同學一邊往教室外擠一邊喊著“借過借過”。

前排的孫海洋和李輝也想去看看排名，于是李輝代表兩人出去加入了擁擠大隊。孫海洋回過頭來對葉綻說：“厲害啊，數學每次都是滿分，你怎么做到的，難道只是跟夜歌同桌就能這樣火力全開？”

他是不敢直接跟夜歌說話的，只能通過葉綻來捎帶著牽扯上她。葉綻不置可否道：“我只是運氣好了點而已，我同桌才是真正的大神。”

孫海洋道：“就憑數學這一科你就能夠提上一大截的排名了，這次能考多少名？還是前二十？”

“葉綻，你考了咱們第四名，年級第十！你怎么做到的！”歸來的李輝扯著大嗓門喊道。

其實剛才前面已經有人看到葉綻的排名了，只是李輝這么一喊效果十分震撼，全班不管站著的還是坐著的齊刷刷回頭看著這里。

葉綻嘴角抽了抽，心想你要不要這么大聲啊，搞得我好像又抄答案了似的，我考這種成績很奇怪嗎？

前面的董星祺心中也很震驚，事實上剛才她也想去看看成績單，主要是看看葉綻的成績。

上次她對葉綻說的那些話讓她有些后悔，但是上課的時候聽到劉鳳祥親口宣布他的數學成績還是有點不敢相信。

在她的印象里葉綻一直是個吊車尾的形象，在四中的時候總是傳出因為成績不好被父親訓斥的消息，甚至后來因為跟同學打架轉學來到了三中。

董星祺想過要幫助葉綻取得一些進步，至少要有能力考上二中那樣稍微像樣點的高中，像八中那種脖子上有個腦袋的人就可以就讀的學校在那里上學是考不上大學的，在她看來去了八中葉綻這輩子就等于毀了。

上次月考成績出來后董星祺特別失望，她覺得葉綻學習成績不好可以努力，但是這么明顯的抄襲行為簡直是幼稚至極，中考成績是做不了假的，自欺欺人的行為有用嗎？

所以她不顧傷害葉綻的自尊也要罵醒他，甚至口不擇言之下說出“你成績那么差別人不清楚我還不清楚嗎”這種連她自己都覺得極為過分的話，因為她自忖這種話一般人是承受不了的。

可是葉綻這次的成績是連班主任都肯定的。期中考試是要排考場的，憑葉綻的排名根本不可能跟秦夜歌在一個考場，就算在一個考場也不一定能挨著，總不能他的滿分是抄了年級上另外一個滿分學生的吧？

至此董星祺已經接受了葉綻跟以前不同的事實，心中為葉綻高興的同時卻還是有一絲不服氣的，葉綻進步再大又怎么會在她擅長的數學成績上超過她？

董星祺年紀還小，這個年齡的女孩都會有自己的小驕傲，再加上從小到大都是人人捧著的天之驕女，有這種矛盾的心態不足為奇。

然而這次綜合成績的排名真正地把董星祺震撼到了。她終于意識到那個從前一直帶著大院孩子們瘋玩的臟兮兮的小男孩，那個一直被耳提面命向她學習卻總也脫離不了倒數前幾的差生現在已經完成了他華麗的蛻變，無比耀眼地站在了金字塔最頂層的舞臺。寂寞的平凡中，總有不甘的人會爆發。

董星祺一臉復雜地看著此時令萬眾矚目的葉綻，還有坐在他身邊對所有人目光都視若無睹的秦夜歌，心中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滋味。

她的桌面上攤開擺著的是一本林徽因的詩集，剛剛讀到的這一頁被教室門外涌進來的風輕輕吹動，卻始終沒有翻過去。

是什么做成這十一月的心，十一月的靈魂又是誰的病？

少女的心就這樣被十一月的微風吹亂，仿佛成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