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11日，早上9點。

蕭易接到警方的電話，趕到醫院的時候，馮蔓也在，她坐在太平間外面的走廊椅子上，臉色慘白，一名警員正在旁邊耐心詢問問題，她一邊回答，一邊默默的掉眼淚，看起來很悲痛。

她看到蕭易來了，立馬起身，眼睛通紅，有些手足無措的樣子，似乎是不知道該怎么告訴他。

蕭易臉色陰沉又難看，拳頭捏得發白，一秒都沒有停留，直接走進太平間。

太平間里彌漫著窒息的森然。

前兩天還在跟他通電話的人，此時就躺在冰柜里面，被一塊白布遮蓋，靜悄悄，毫無生息。

蕭易站在門口看到這一幕，如遭雷擊，僵立在原地，他的眼睛像充了血，猩紅一片，腳被釘在原地，無法上前，渾身顫抖。

來的路上他已經無數次說服過自己，或許只是警方弄錯了身份，那里躺著的人不是蕭蕭，可是到了這一刻，他才真正的感覺到了害怕和無措。

空氣里的冰冷正在一寸一寸侵蝕他的呼吸。

不知道過了多久多久，他才僵硬的邁出了一步又一步，走到冰柜前面，緩緩掀開那塊白布。

當那張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臉映入眼簾的時候，蕭易腦袋“轟”的一聲，剩下一片空白，耳蝸鳴鳴作響。

脖頸上那一大道致命猙獰的刀口，生生刺痛了他的雙眼。

他瞳孔一震，很快彌漫了霧氣，不敢相信的看著這一切，心臟的疼痛差點將他的意志碾碎。

身后響起腳步聲，警察進來了。

蕭易咬肌緊繃，克制住自己的情緒，薄唇平直沒有任何弧度。

他最后看了一眼冰柜上躺著的人，蓋上白布，泛白的手指明顯有些顫抖。

第一個發現蕭蕭出事并且報警的人是馮蔓。

長長的走廊上，負責案件的刑警大驍告訴蕭易，他說：“今天早上，馮小姐上門找蕭小姐，因為一直敲門和打電話沒人應，她覺得不對勁就報了警。”

“警方撬門進去后，看到蕭小姐就倒在客廳中央，身上有十多處刀傷，地板一片狼藉，不過我們并沒有發現任何打斗過的痕跡……死因就是頸部大動脈被割破導致失血過多死亡。”

大驍顧慮到蕭易現在是被害者家屬的身份，所以說到死亡原因的時候，有些遲疑，去看了一眼蕭易，發現他特別平靜，又繼續往下說：“我們還發現，兇手的警覺性很高，案發現場沒有留下任何指紋痕跡，門窗完好無損，沒有貴重物品錢財丟失，最先排除了盜竊殺人。”

“另外，法醫估算死亡時間是在9點到10點左右，但是我們并沒有在監控錄像里找到相關嫌疑人。”

蕭易聽到這里，眸光沉沉，眉頭折痕很深。

大驍停頓了下，沉吟：“目前我們還不能確定兇手的作案動機。”

因為蕭易是被害者家屬的身份，所以無法向他透露太多的細節。大驍把案件大致的情況告訴他后，接到警局里的電話就離開了。

蕭易坐在椅子上良久沒有動。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黑眸暗潮洶涌，周身散發著徹骨的冷意。

下午一點，他才從醫院離開，出門的時候，碰上了一輛轉運平車，幾個醫護人員圍在四周對平車上躺著的女人進行搶救措施。

走廊里擦身而過的瞬間，他側身讓道，瞥見了平車上滿身是血的女人面容。

晚上8點，蕭易回酒店換了一身衣服，出發去了案發現場。

小區門外還停放著兩輛警車，兩個警員靠在車門上抽煙閑聊，過了會兒，還在案發現場巡查的警員都下來了，幾個人站在小區門外說了幾句，就離開了。

蕭易等他們離開后，壓低帽檐，淡然自若的走進了小區。

公寓的門沒有上鎖。

蕭易打開門就看到了橫在門框兩側的黃色警戒線，屋內漆黑森然，空氣之間仿佛還充斥著刺鼻令人作嘔的腥血味，他停了兩秒，彎腰進去，打開手電筒。

白色的光束掃過客廳的地板，白色粉末畫好的痕跡固定線里血跡還在，蕭蕭就是在這兒被人殺害。

看到地板上大灘的血液痕跡，再想起躺在冰柜里身上多處刀傷的人，蕭易握著手電筒的手緊了緊，眸色晦暗，下顎線條緊繃。

他強行壓下內心的驚濤駭浪，手背青筋暴起，強迫自己移開視線。

如同大驍所描述的一樣，客廳地板上一片狼藉，可能是蕭蕭死前有跟兇手發生過爭斗，又或者是兇手故意布置了現場，想要混淆警方的調查思路。

蕭易四處看了下現場被警方標記過的地方。

他跨過地上雜亂的物品，走到窗口的位置，掀開了厚重的窗簾，往對面的公寓樓看了一眼，手電筒剛掃過去。

門口突兀傳來窸窣的動靜。

蕭易驀地回頭，白色光束掃過去，看到有個黑色身影從門口飛快消失了。

他想都沒想，迅速追出去。

剛出了樓道，人已經跑沒了影。

監控器都被涂了黑漆，明顯是有備而來。

蕭易追到小區門口，路上都沒有發現什么可疑的身影，馬路上燈火霓虹，車水馬龍，仿佛剛剛那一幕，不過是他的幻覺，耳畔卻清晰殘留著短促清脆的鈴鐺聲響，不知道是什么東西。

他大口大口的喘息，眸光冷厲，忍不住踹了一腳旁邊的垃圾桶，攥緊拳頭。

*

12月12日，警方鎖定了一名嫌疑人，李航，蕭蕭的同事。

蕭易接到消息趕過去的時候，正好碰上李航從審訊室里出來，身后緊跟著姜景明，后者一臉凝重。

走廊上，李航看見蕭易的那一瞬，腳步明顯頓了頓。

蕭易掃了他一眼，隨后銳利的視線落在姜景明臉上，后者搖了搖頭。

李航有不在場證明。

警方好不容易找到的線索再一次斷了，案件又陷入了僵局。

或許是因為受害者的身份。

過去跟各種窮兇極惡的罪犯爭分奪秒、斗智斗勇，蕭易都從來沒有出現過這樣無助又茫然的一刻。

沒有痕跡，沒有指向，甚至找不到作案動機。

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任由著那個殺害自己妹妹的人逍遙法外。

離開警局，蕭易臉色很難看，剛坐上車，他就接到了馮蔓的電話，說蕭蕭有東西落在了美容院。

掛斷電話，他立馬趕去美容院。

蕭蕭落在馮蔓那兒的東西是一臺紅色筆記本電腦。

警方還不知道這臺電腦的存在。

馮蔓跟他聊了幾句關于蕭蕭的事情，她的眼睛又腫又紅，看得出來哭了很久。

蕭易沒說什么，拿了電腦就離開。

他從美容院出來的時候，看到對面書店外擺了個很顯眼的廣告牌，上面寫著暢銷書作家溫陽全國巡回簽售的字眼，兩個穿著校服的學生拿著手機興奮對著廣告牌上笑容明媚的女人拍照。

寒意料峭，白雪皚皚，她的笑容就如同一縷暖陽，十分耀眼。

蕭易看見這一幕，腳步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遠遠看著廣告牌上的女人，眸色晦暗。

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