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么？快帶朕過去！”皇上臉色陡變，拂袖慌忙離開。這突如其來的意外令在場的人面面相覷。漠疏心中暗自奇怪，皇后娘娘兩天前明明還身強體健，這病也來的太突然了。他心中突生隱憂，卻又不知是從何而來。

阿啞顧不上太多，先跑到了比武臺上。漠憐的神情有些恍惚，阿啞看出了她的不甘，只能是拍拍她的肩膀，“沒事的，你已經證明自己了！”漠憐回頭看看安慰自己的阿啞，勉強擠出一個微笑，阿啞突然愣住，在漠憐轉頭的一瞬間，她的眼中卻是另一幅畫面：漠憐身著銀鎧，英姿颯爽，卻突然飛出一箭，射中她的左臂。

“阿啞，你怎么了？”漠憐注意到阿啞在發呆，伸手在阿啞眼前揮了兩下，阿啞回過神來，“沒事，就是想象了一下你當將軍的樣子。”說完，她向漠憐笑了笑。只是自己瞎想罷了，阿啞這樣告訴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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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連幾天，皇后的寢宮內都有太醫進進出出，可偏無一人能診斷出皇后的病因。皇上龍顏大怒，差點兒就要將這些太醫殺頭問罪，皇宮內人心惶惶。

漠疏心中的不安也越來越強烈，他從未覺得自己如此煩躁過，便四處走走以舒緩郁結。

“皇兄——”漠疏正在涼亭內歇息，就見一個少年氣喘吁吁地跑來。身穿鵝黃色鑲金邊的袍子，腰間的佩環隨著他的跑動叮當作響，舉手投足間都有一分孩子的稚氣。他是皇后第二個兒子——漠非，本與漠憐同歲，卻因小了兩個月而被漠憐逼著叫了姐姐。他自小和漠疏投緣，常跟在漠疏身后。只是近日皇后病重，他怎么還有時間來自己，漠疏心生疑惑。

漠非跑過來，喘著粗氣說：“皇兄，我……我跟你說，剛才……剛才有個道士說能醫治母后的病癥。他進宮里擺了一通法事，然后說什么是有人施巫術，降無妄之災。還說施咒的人在靈清宮，我就想你和憐姐不是在靈清宮，我怕……哎，皇兄，你去哪兒啊？”

漠非還沒說完，漠疏就臉色大變，扔下漠非匆匆離開。果然，他一直以來的不安應驗了。自他幼時，便常聽見一想有人議論他的母妃是妖妃，他還曾因此和別人大打出手。但母妃從未解釋過什么，他相信自己的母妃，也慢慢地學會了漠視那些非議。可眼下，施巫術，下巫咒，甚至還點明了是靈清宮，這明顯是沖著母妃而來。

到底為什么？漠疏飛奔回靈清宮，一進宮內，他就看見背手而立的父皇，以及他身邊的白胡子老道。而靈妃正靜靜地坐著，她的旁邊是緊握著她手的阿啞和秀眉緊立的漠憐。安靜，一切都很安靜，安靜的讓人害怕。

靈妃抬頭，看向靜立不言的皇上，開口問道：“皇上想讓臣妾說什么？”

皇帝不答，只是低頭看看腳邊的小人偶，人偶上蕭淑云三個字已被針刺得幾近模糊。“靈妃娘娘，”老道一揮拂塵，“這寫著皇后娘娘閨名的人偶，可確確實實是在靈清宮發現的，您不打算解釋一下嗎？”

“解釋？”靈妃苦笑一聲，看著她的夫君——那個氣勢洶洶闖進宮中，將搜查到的人偶狠狠甩于地下，自始至終不曾對她說過一句話，甚至都未曾看她一眼的男人。而在十多年前，幾天以前，他還親密地拉著她的手，喚她為阿靈，他還要為他們的孩子選一個好聽的名字，他還對她允諾他們要子孫滿堂，白頭到老……

盛著無盡的苦楚，靈妃緩緩地說：“臣妾記得，皇上帶臣妾進宮時說過，您不會在意世人的偏見，只會當臣妾是一個普通的女人。臣妾還記得，當朝中大臣跪在乾清宮門外，向您立巫女為妃討要說法，皇上您斬釘截鐵地說，愛一個人不需要任何說法。”她的聲音顫抖起來，雙手逐漸冰冷。

“臣妾立為妃那日，舒妃不幸難產而死，朝中上下皆言臣妾是不祥之人，皇上您沒有要臣妾解釋。小公主早夭，宮中皆傳是臣妾施巫術所為，皇上您沒有要臣妾解釋。朝中大臣接連上奏，以天生異象斷臣妾為妖女，長久必禍國殃民，皇上您沒有要臣妾解釋。那么現在，您想讓臣妾解釋什么？”沒有聲淚俱下的控訴，只有平靜的陳述，卻是伴著無聲的淚，字字泣血。

“因為，已經太多次了……”皇帝轉身背對靈妃，眼神飄向宮外。

因為，太多次了，是嗎？因為太多次重復的事件，太多次重復的控訴，太多次重復的罪名，我——已經不值得你相信了，是嗎？靈妃在心里問著，痛如錐扎，那里鮮血淋漓，眼前的男人卻視而不見。

皇上踱步出宮門，“你先獨自移到冷月苑，待把孩子生下后，再做處置。”“不可以啊，父皇！”漠憐大喊著追出去，卻被宮門外的侍衛一把攔下。

“憐兒，算了。”漠憐回頭，看到面色蒼白的母妃，身薄如紙。

“母妃。”漠疏輕輕喚著，而他自己也早已置身于巨大的冰窖之中，寒徹心扉。靈妃撫摸著阿啞的頭，說：“母妃只是移居幾日，不會有事的。疏兒，你和憐兒阿啞一定要彼此依靠，母妃很快就會回來的。”

阿啞注視著眼前這個永遠念著她的女人，不論處于何種境地，她都溫暖地笑著，以此讓她的孩子們安心。她離開靈清宮的時候，緩步而行，面帶微笑，將阿啞的一縷頭發別在耳后，輕聲叮囑她要照顧好自己。

那時，阿啞、漠憐和漠疏都只能傻傻地看著她的背影，注視著他們的母親遠去，那樣凄涼的場景讓人凄涼地相信：

她說過，她很快就會回來，回來照顧她最愛的孩子們。但，她沒回來。

兩天后，一個消息從宮內傳到宮外，成為北漠百姓茶余飯后的談資：靈妃妖術惑主，施巫術咒害當今皇后，人贓并獲，幾日后畏罪自殺于冷月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