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市的君悅府是當地有名的高端別墅酒店,也是集休閑、娛樂和商務為一體的奢華私人會所。在它那坐擁著G市上風上水地段的北歐別墅建筑群里,停留過的香車寶馬,出入得富賈豪紳,不計其數。在這里最不缺的就是金錢,權利與美色的交易。
君悅府是溫柔鄉,也是銷金窟。
陸羽笙現在的職業就是在這個會所里做點簡單的行政工作,處理一些人力資源方面的事。對,君悅府也就是孫越在視頻里說的那個洗澡堂子。
一直認為自己是個得過且過的人,三年前的那件事之后,父母也不再對她有過高的期盼和要求,只要能平平安安就是最大的幸福,沒什么偉大的理想抱負,及時行樂的生活倒也自在。
“爸,我要去G市?!?
“去G市干什么?還嫌惹的事不夠多?要去那邊給我丟人現眼嗎?”父親的質問和怒吼是如此陌生,記憶中從未見過他這樣的盛怒。
“那還不是你們見不得我留在L市?!?
“G市你想都別想!我丟不起那個人!你就在這里,你這事必須處理掉!”
“爸,我都多大了,我有權定決定他的去留,也能為自己做過的事負責。我不會同意你的提議?!?
陸羽笙的輕描淡寫更是讓陸湛火上澆油、氣急敗壞。
“你就是這樣為自己負責的嗎?讓別人搞大了肚子然后灰溜溜的被趕回來了?”
“回來是我自己的意思,我是想你們應該知道這件事,我不是要尋求你們的辦法,該怎么做我自己心里清楚?!?
“鬼迷心竅,這個時候還跟我說胡話呢,醫院的事我馬上就安排人去辦!”
“爸爸……”
“老陸,你少說一句,快來喝個水先……”陸羽笙的母親端著茶水適時出現在一旁,安慰自己的丈夫的同時偷偷的剜了女兒一眼。
“她這個事趕緊給我收拾好,作孽!”
……
往事如煙散,父親的訓斥言猶在耳,有些事情再回想起來終歸是覺得慶幸的,還好都過去了,還好在G市的這一年過的也不錯。
陸羽笙走出會所大門的時候這樣想著。
挎著小包哼著小曲結束了一天的工作心情輕松而愉悅。下臺階的時候有會所的服務生迎面而來,本來想點頭打個招呼,誰知對方竟笑意盈盈地喊了聲:“小陸總好!”
“哎,你回來……”都要擦肩而過了,聽他這么一喊陸羽笙無奈的轉身并叫住他。
“???”這個服務生一臉茫然的回頭。
“誰是小陸總?”
“你啊!”對方更懵了。
“誰讓你這么喊的?”
“大家私下里都這么喊的啊?!?
“暈。以后別叫我小陸總了,也別喊我什么總,我和你們一樣,也是個打雜的?!标懹痼霞m正道。
“哦~”服務生點了點頭。
“還有,我也不小了……”說完不忘給對方拋了個媚眼。
看著他瞬間赧赧羞澀的表情,陸羽笙忍不住哈哈笑了幾聲踏著輕快的步伐離開了。
車開到半路的時候,陸羽笙還在為晚上的伙食發愁。親媽不在的日子就是這點不好,常常吃了上頓就沒下頓,菜做一個嫌單調做兩個又太浪費,所以多數時候湊合湊合一天也就過去了。
今天的運氣好像不錯,車子還沒開到家,姑姑的電話就進來了,讓她過去吃晚飯。
“喂,小笙啊,下班了嗎?”
“恩,在回家的路上吶?!?
“趕緊的,別往前開了,掉頭來我家吧,你姐傍晚剛從上?;貋恚瑤Я它c海鮮,新鮮著呢,你快過來一起吃?!?
“啊,我姐回來了啊,這么早,不是說還有一段時間才來嘛……那好嘞,我馬上過去?!?
一聽到有海鮮,陸羽笙都要眼泛綠光了,老姑可真是踩著點打的電話啊,這要是再晚個一會兒,飯都吃完了呢。她也不顧城郊別墅區的距離遙遠,打打方向盤就樂呵地趕往姑姑家。
陸羽笙的姑姑和姑父是L市人,但他們早前來G市創業,這一待就是二十多年,直到現在算是在G市扎根定居了,她的表姐沈舸哥大留學回來后去了上海工作,結了婚后就在上海安家落了戶。G市與上海隔著上千公里的距離,雖路途遙遠但勝在如今交通方便,表姐一家子會時不時的回來G市探望父母。這不今天就讓陸羽笙給趕上了。
沈舸的豪氣從她帶來的極品三頭鮑和野生大海參便可窺得一二。從小到大她就不是個缺過錢的主,現在又在陸家嘴金融中心任職投行管理層,用時髦話來概括就是典型的白富美。
姑姑口中的“帶了一點海鮮”,陸羽笙進門看到的那可是有足足的兩泡沫箱。除了海參鮑魚,什么生蠔,扇貝,螃蟹,海捕蝦,該有的一樣都不少。
L市靠海,所以那里的人們都喜歡吃海鮮,他們一大家子也不例外,這么多好吃的讓人食指大動。
“姐,你可太了解我們了,在G市有錢都難買這一口新鮮。”
“是啊,所以我大老遠的就給你們多帶點?!?
“還是姐姐好,最愛你了!”陸羽笙嘴巴抹了蜜上去就是一個熊抱。
“咦,添添和花兒呢?”樓上樓下找了一圈,沒看到兩個搗蛋鬼的身影。
“孩子沒帶來,我是出差順便過來看一下,陳延昭沒空,所以沒帶他們一起來。”
沈舸比陸羽笙要大五歲,她結婚有幾年了,生了一兒一女,兩小家伙聰明可愛,妥妥的人生贏家。
整晚和已婚已育婦女的話題從育兒到教育,在陸羽笙這個單身女青年聽來并不覺得無聊,只是心里想著這樣的生活離自己有點遙遠。
她的思緒一下又回到了以前,內心多少有點頹喪,當初那個小人兒要能留下來,現在也不知是個什么光景,最不濟跟著她一天三餐飯還是能吃飽的。
又想想得虧了是他不然也不曉得自己還能不能有今天,禍兮福所倚,自己還是有些福分的,這樣想來心里又感到好受些。
“小笙,你現在身體還不錯吧?!鄙螋吹脑挻驍嗔怂暮紒y想。
陸羽笙不是個多愁善感的人,調整心情馬上又歡快的說到:“恢復如初,你看我現在生龍活虎著呢,姐你過來,給你看看我運動健身的成果。”
邊說便撩起衣服給沈舸看自己若隱若現的馬甲線。
“哇,這么厲害,我要摸摸?!鄙螋瓷焓秩ッ懹痼系母辜。驗槌壟掳W,她大笑躲開了。
“這么多年就沒見你胖過,身材一直這么好,我都肥了好幾圈了,就是減不下來?!蓖懹痼系暮蒙聿模螋幢г棺约禾?。
“可拉倒,你那是少奶奶的命,老陳家把你養的多好啊,知足吧!”
“那你還不趕緊的找一個人養你,怎么一直不見你有動靜?!?
“這不是一直沒相中合適的啊,我能咋辦?”
“你不會還想著曾經的哪個男人吧,所以就這樣拖著?!?
從小到大,陸羽笙和沈舸就沒代溝,家里沒男孩子,小女孩們一路吵吵鬧鬧就變成了老女孩。
大學的時候每次沈舸從紐約回國度假,陸羽笙哪怕是逃課都要去G市陪沈舸一段時間。G市可是沈小姐的地盤,兩人在青春年少的那些日子結伴而行沒少出去浪蕩。
所以表姐妹兩人的非同一般,陸羽笙的事情別人不知道沈舸可是門清,那是女孩們之間的秘密,就好比羽笙對沈舸的故事也一清二楚一樣。
“真不是,姐你知道我這人最實在,最不愿意彼此湊合過日子,病好以后我爸媽也看開了,所以不著急吧,走哪算哪。”
“唉,不過話說回來,你這身體最要緊,你有沒有定期去復查???”
“肯定的,我不去醫生都會準時來催我去啦,哈哈~”
“自己的身體別掉以輕心……在這里生活還習慣嗎?”
“不錯啊,蠻舒服的,空氣又好。工作也輕松,天天就是打醬油,沒壓力?!?
“嘖嘖嘖……看你現在被這安逸的生活腐蝕的一點上進心都沒了,不說的話都忘了某人還是碩士研究生畢業啊?!鄙螋垂首鲊@息的搖搖頭。
“噓……上班地方現在都知道我是個‘皇親國戚’,喊我什么小顧總,給我整這么高調……”
“沒毛病,你確實是小顧總,可別不承認,這養老院般的工作很適合你,哈哈……”
“都是命啊~~你看以前我在單位上班,周圍一圈同事都是臘肉,一縷嫩草都沒有?,F在來G市,好了,我的小伙伴又都是大爺,二大爺,三大爺~~~”
“別蒙我,我可都聽說了,最近君悅新弄來的幾個帥哥質量都上乘啊,我們小陸總沒嘗嘗鮮?反正都是自己家的?!眱扇俗谏嘲l上,隔著一臂的距離,沈舸不斷給羽笙拋去曖昧的眼神。
陸羽笙笑逐顏開:“什么叫‘弄來’,搞得我們像是買賣人口一樣,人那都是自愿來的。還有你可別污蔑我,我不好那口!”
“看來有些人已經忘了很久以前專程跑去保利賞‘鴨’的事了~”沈舸樂不可支地提醒。
“那還不是你想去,然后就慫恿我一起的……”
“這我忘了,不過某人看的興致高昂,流連忘返,有沒有?嘿嘿?!?
“小心我去告訴陳延昭…”
話題轉的迅雷不及掩耳,越聊就越不著邊際了。
去找少爺當然是互相調戲的玩笑話,不過沈舸有一點說的沒錯,都是自己家的。
君悅府確實是自己家地盤,準確來說,它是五個人共同投資合伙成立的一個娛樂城,陸羽笙的父親和沈舸的父親各占了一部分的股份,其他三個人占了剩余的部分,那三個人也就是讓陸羽笙叫苦不迭的大爺,二大爺,三大爺。
五個投資人中陸湛的占股最少,除了逢年過節分紅的事,一般他也不來G市參與君悅府日常管理。雖然陸羽笙現在在君悅只是普通員工,但時間長了難免有人知道她身份,一來二去別人稱其為小陸總也是情有可原的。
陸羽笙從姑姑家吃完晚飯出來已經很晚了,表姐想讓她留宿這里,但羽笙打小認床的厲害,很多年沒在姑姑家住過了,適應陌生的味道需要時間,如果今天留下來那恐怕會徹夜失眠,沈舸只好作罷。
“我說你這矯情的毛病啥時候能改改?”
“矯情是小仙女的專利。哈哈?!?
“呸,滾吧……”
陸羽笙轉身抱了抱沈舸,和姑姑一家道別,保姆張姨把她送到院子門口給她開了門然后目送她開車離開。
陸羽笙沒有告訴沈舸前幾天MT公司的人打電話來的事,她已經決定推掉這個邀請,所以就沒必要提起了,免得表姐想太多。
回去的路上車內電臺正播著E神的富士山下,“攔路雨偏似雪花,飲泣的你凍嗎,這風褸我給你磨到有襟花……原諒我不再送花,傷口應要結疤……一生一世等一天需要代價,誰都只得那雙手靠擁抱亦難任你擁有,要擁有必先懂失去怎接受……情人節不要說穿,只敢撫你發端,這種姿態可會令你更心酸,留在汽車里取暖,應該怎么規勸怎么可以將手腕忍痛劃損……”
陸羽笙聽歌有個習慣,總喜歡選擇其中一首然后單曲無限循環,在去買菜的路上或是做衛生的廚房,從溫情的午后到落日的黃昏。那些歌詞和旋律掩埋著生活里的細枝末節,昨日種種都被定格其中。每次聽來,腦海里如同打開了放映機,往事緩緩浮現。
一首歌一個故事,顯然電臺里是個悲傷的故事,遺憾的是多年以后這也成了自己的故事。
以前看過一本小書,西蒙·薇依的《在期待之中》,里面有寫到:“愛是一種方向,我們即使在絕望中,也要朝著那個方向,等待上帝愛的長釘刺穿我們的靈魂……讓世界的兩個盡頭相遇。”
在經歷了多少分分合合多少提心吊膽后,在她對上帝的期待之中,陸羽笙悲傷地發現,曾經期盼的愛情,也許自己從未擁有或珍惜過。終究是沒有等到愛的長釘刺穿他們的靈魂,后來的她落荒而逃。
婚姻于自己并不困難,難的是不想茍且不愿將就,陸羽笙不得不承認,這樣起起伏伏的情緒已經很久沒有出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