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時間,皇庭之中,無相王榭成為最熱鬧的地方,仰帝陳鶴在朝上喜歡簡潔明了,所以朝會倒不似過去開得跟辯論場一般,但是群臣心中有話不吐不快,那么無相王榭自然就是會后各方大臣聚集進言的地方,如今夏狩名單除了一場面試之外基本塵埃落定,但不妨礙大家直抒胸臆,每個人心中都有一份不同的名單,但是每個人心中都認為自己的名單最好。
今天的訪臣是由仰帝親自送出,門口隨從侍衛看見右相平心靜氣的出來,都如釋重負,右相已經年過七十,跟天鳳陽一樣是武帝陳煌的托付大臣,在陳鶴逐漸自領朝綱后,右相已經基本不聞政事,右相到仰帝月暮年間,已經是三朝為臣,雖然作為托付大臣權傾朝野,但哪里不知兔死狗烹的道理,自己年事已高,選擇急流勇退,換來一世聲望和下世平安,何樂不為。
不過今天他親自出馬,為的就是最近沸沸揚揚的夏狩之事,看右相臉色雖然平靜,但是在場諸人心知:右相以武上位,發跡于龍隆軍團,雖然龍隆最終沒有進入主戰序列,未得王將坐鎮,但是多年來人才眾多,戰績斐然,如今人選,明眼人一看就知龍隆雖不算被排除在外,但是被壓制的痕跡明顯,于情于理,老領導都需要出來爭取一下。
走到議事亭外門口,眼前鳥語花香,一邊美色,但是右相并沒太多心思賞花觀鳥,他拱手對著陳鶴說道:“老臣不敢麻煩仰帝再送,請就此留步,老臣所述,請仰帝三思,無論結果如何,老臣自然遵從?!?
陳鶴連忙托起右相拱手,尊敬的說道:“相爺言重,此事我定當思量妥當后方才定奪,相爺年事已高,還望保重身體。”
右相也不久留,就此離開,陳鶴對著身邊近侍說道:“今日朕不再會見其他大臣,你們去傳達吧?!彪S后回到無相王榭自己的書房當中。
想不到諸葛懿能夠得到那么多的聲援!陳鶴有些無奈的想到,之前鄭若淵的表述確無差錯,司徒羽和諸葛懿在參謀大夫上的爭奪確實是陳鶴自己的意思,陳鶴心中抱著跟鄭若淵同樣的念頭,這司徒羽也算最近紅得發紫的人物,若是要跟諸葛懿爭下,的確是最好的人選,不想無論軍中還是朝廟,都發出了一些不同的聲音,如今連打算賦閑在家的右相都親自出馬,陳鶴感覺到即便自己天資灼灼,少年早成帝王之相,以武立國的中土有些傳統還是需要學習和考慮的。
不過木已成舟,由于夏狩迫在眉睫,估計兩方都在返還京都的途中,陳鶴雖為新皇,但也不可能獨斷專橫,接下來的比試按照目前局勢,應是在眾目睽睽之下,即使皇帝也無法做出安排來左右結果,他在心中暗暗想到:希望這個司徒羽不要讓人太失望吧。
京都旁鄰大院之內,富家胖子,也是原本的國蔭公陳辰坐在樹蔭之下,還是老位置,還是老風景,微瞇著眼,看著眼前年紀已經不小,白鬢染發,但是如孩童一般局促不安,不停搓手的林乾照,有些戲謔的說道:“我說林大人,林長官,林尚書,雖然大家緣分不淺,但是你三天兩頭往我這來,可就不怕宮中非議?”
林乾照不聽還好,一聽哭喪著臉,哀求的說道:”王爺,我這不是…”
“慢”陳辰制止林乾照繼續說下去:“叫老爺,下次再喊錯,我就只能閉門謝客。”
林乾照趕緊改口,他說道:“財部應宮中要求,要給夏狩部隊全員添置最新裝具…”
“慢,“陳辰再次打斷林乾照,”這關我什么事情?!?
林乾照心一橫,說道:“老爺,容我把話說完,之前黑城之戰,雖獲大勝,但是戰死無數邊關將士,新皇仁德,要求體恤翻倍,并且第一時間優先補充陸源光,要人要有人,要器具就造器具;之前黑旗組建,人事調動,車馬物流;加上三大駐外軍團每年的固定開銷,更不說再之前符箓城戰布置種種的開銷,老爺,這都是錢啊?!?
“你把這些跟我一介庶民訴苦,不合適吧?!标惓诫m然臉帶笑容,但是說的話可沒半點喜意。
“老爺,這不國庫空虛,接下來的夏狩開支,財部的意思…還是得仰仗你的富貴錢莊應應急。”說完這句話,林乾照覺得自己無地自容,堂堂中土財部尚書,竟淪落到借錢度日的地步。
中土對賦稅的嚴格源自開國太皇陳民間,他定下民意為大的施政策略,并以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來形容中土子民的重要,因此歷代皇帝均對賦稅嚴控有加,并不能隨意漲跌,中土武帝陳煌雖非殺戮成性,但是帝號帶武豈是甘于守業之輩,在日耀年間,屢次北征突厥,跟西朝南疆的摩擦也并不罕見,兵行坦路,金錢開道,仰帝陳鶴接過來的并不是一個富足的攤子,在司馬通叛亂之后,接連黑旗組建、黑城攻防戰,加上東川、天啟等軍團大小常規戰役,國庫內存已經捉襟見肘,但是新皇年輕,銳意政名,這個時候誰敢潑冷水說我們沒錢了,所以別打了的話語,估計腦袋也就掉了。因此算算,其實已是林乾照最近第二次找到陳辰希望能助一臂之力。
“應急?林尚書,這次有什么新招沒有,上次您用在我這抵押的國券不好使啊,富貴錢莊認到手里才知道其實一團廢紙,這次有什么創新沒有?“
林乾照老臉一紅,上次找到陳辰,用出的辦法就是出讓國券,說白了就打了財部蓋戳的白條,陳辰笑瞇瞇的借錢了,卻沒法把白條兌現回來,如今再借第二次,林乾照也是個算盤人,保留了部分讀書人固有的清高,一時覺得自己的臉都不知往哪里擱,但是財部的壓力讓他無暇在意陳辰的冷嘲熱諷了,他心一橫,說道:“王爺,你開價?!?
“錯了錯了,是老爺”陳辰仍然不緊不慢,都說伸手不打笑臉人,但是林乾照不確定自己若是被逼瘋,會不會朝著面前這個滿臉堆笑的肥膩胖子一拳打去。
陳辰繼續說道:“國家有難,匹夫有責,既然財部提了需求,我就提提我的要求,東川的武器供應,我要從三成提到五成,港口貨運,火藥木材我要獨家,另外在中土北路,我不想再看到賈祿錢莊的分莊,您看這些尋常要求,林尚書都能答應吧?!?
林乾照閉上眼睛,這些生意雖貌似無關政局,但是他財部數年,如何嗅不出陳辰企圖一統京都民間財富的意圖,此人在錢纏之事上感覺敏銳,出手準確,林乾照仿佛看見財部以后步步受制,深陷囫圇的境地。他最后痛苦的想到:希望這國蔭公的作為僅僅是對財富有意而沒有其他自己想不到的深意。
“答應。”
“林大人可做主?”
“已有人做主。”
“那就好,我這就叫人去取契約,大人簽字,明日財錢即可劃歸?!?
契約很快就被拿出,林乾照粗看條款,并無過分之處,所借金額也跟財部虧空大致匹配,他心中暗驚,這前國蔭公陳辰看似遠離朝堂,實際上廟堂之上還是在他注目之下,不愧為曾跟武帝一較高下的人物,不過想想這皇親國戚誰在皇庭不是暗哨遍布,也算正常。林乾照只需要解決財部的當務之急,當下擺脫雜念,在看罷條款后,他倒也沒有做作,爽快的簽上了自己名字。
契約一式兩份,當林乾照正想抽回所屬自己一份的時候,一只胖手壓了上來。陳辰仍然笑容滿面的說道:“陳某還有一事想問,還望林尚書據實相告,了確我的好奇之心?!?
縱是林乾照有求于人,此時也動了火氣:“敢問老爺,這是要出爾反爾?“
“不敢,其實這也是為陳某家業負責,契約中也有約定,我想問的就是:我的錢到底用往何處?!?
聽聞此句,林乾照雙目鋒利,直視陳辰,之前唯唯諾諾一掃而光,陳辰目不斜視,端然而坐,那個世俗滑膩的胖子也不再出現,兩人沉默半時,竟都未發一言。
最后,林乾照無奈苦笑:“王爺好手段?!?
陳辰這次并沒有阻止這個稱謂,沉聲說道:“錢并不好賺,陳某雖有所積蓄,但也要養家糊口,問問總是對的。“
林乾照快速應到:“我不能回答?!?
陳辰也不氣憤,說道:“有的是時間,我有,財部也有?!?
林乾照聯想之前種種,終于在心里承認,自己的步驟、想法從一開始都在陳辰的算計當中,國蔭公雖然表面沉迷商賈貿易,但是皇庭之中不僅沒有一無所知,反而了如指掌,如此,以下所說也算不得泄露機密吧。
他終下決心,說道:“請王爺內屋一敘?!?
“錯啦,是老爺!”陳辰啪啪鼓掌,哈哈大笑,隨即胖手一揮:
“林尚書,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