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力守
- 滄桑之陸
- 丹十三
- 3340字
- 2020-10-13 00:54:14
茫茫戈壁之上,一支約莫七千人的鐵甲揚起風沙無數,由南向北往黑城方向前進,鐵甲陣中騎步各半,由于是先鋒部隊,并沒有充足時間配備副馬,為了讓戰馬在關鍵時候有足夠力氣沖鋒,也為了讓步陣不至于疲于奔命,所以整只部隊的行進節奏并不急促,司徒羽也算沙場宿將,知道欲速則不達的道理。
空中一只麻鳥快速掠過,穩穩的停在司徒羽的右手之上,司徒羽取下其腿上掛附的字條,打開一看,里面內容正是尚在后軍的趙春江報告前行情況,麻鳥傳書是司徒羽在東川軍團時首創,麻鳥雖小五臟俱全,初登戰場,效果顯著,相比人馬來回傳遞信息,麻鳥的速度和隱蔽性更勝一籌,雖然無法在戰況緊急時候替代傳令軍士,但是在日常信息傳達上確有獨到之處。司徒羽初到黑旗就著手建立同樣的信息傳遞系統,剛好近一年,正是鳥禽日趨熟練,初見成效的時候,就能馬上在實戰運用,司徒羽自己在心里連呼幸運。
趙春江的后軍是這只前鋒部隊的重點,司徒羽將絕大部分重騎放置其中,一來前軍步陣居多可以更好的控制整體行軍速度,二來司徒羽本身對黑城目前狀況不甚看好,核心重騎放置后端也可避免被占城的突厥游騎正面突擊。如今趙春江的報告顯示后軍有條不絮,司徒羽大感放心,其實趙春江作為陸源光的副將,在禁衛軍也服役多年,督導部隊當屬稱職,但是由于本次出征實屬倉促,司徒羽作為前鋒部隊統帥竟然對部隊將官、人員配置、戰法習慣僅僅略知一二,這種無法掌控的感覺讓司徒羽要求每隔半時必須麻鳥回書,匯報最新情況,落到將軍眼里,自然暗感不被信任。司徒羽心想:希望趙春江等人顧全大局,不要心生芥蒂,此戰之后,一定帶上好酒向諸將致歉。
前方一團黑影反向而至,正是巨蜥之上孟嬌嬌,前軍雖有董令先坐鎮,但司徒羽發現這先鋒大將戰法著實簡單,就兩種,一種名叫打打打,另一喚作殺殺殺,所以孟嬌嬌雖名為司徒羽的護衛,但是大敵當前,司徒羽也顧不得什么律法拘謹,直接拜托她統領前軍,還好孟嬌嬌天啟三將名聲遠揚諸將,前軍先鋒董令先更是雙眼翻天默認支持,所以諸將也沒什么反對意見。
孟嬌嬌穩住巨蜥,和司徒羽并行一處,她沒好氣的說道:“前鋒軍按照這個行軍速度,在天啟你的腦袋早被督軍砍掉下酒多時了。”
司徒羽笑笑回應:“我自有道理,不過嬌嬌將軍既然前來,我就問問前軍情況,也免了麻鳥來回。”
孟嬌嬌經驗豐富,自然知道此時穩重是適當的安排,本想話語激激看似胸有成足的司徒羽,看下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結果反被問成了例行匯報,她沒好氣的哼了一聲,簡單的說了句一切正常,就驅獸返還。
司徒羽微微一笑,雙目遠眺,似乎想從那茫茫風沙中窺見到黑城輪廓。
不多時,按照速度,已近黑城,司徒羽正想下令諸軍嚴整,列陣推進,此刻一騎從前至后飛奔而至,傳令兵大聲疾呼:“將軍,斥候急報,黑城之中仍有戰斗,城頭軍旗飄揚未倒,黑城尚未易主!”因為情況緊急,前軍孟嬌嬌習慣性的就派傳令兵疾馳報送,并未寫書交于麻鳥傳送。
司徒羽心里一震:什么,黑城光威居然沒有退敗,還在纏斗!看來老天對我仍是厚愛!
原本他對人心思動的光威沒有任何期望,已經做好準備槍陣在前防備游騎,歸攏潰兵列陣布營后再尋戰機,想不到光威軍團在皇庭如此待遇之下仍然驍勇,血戰不退!他心里又興奮,又有一絲愧疚,光威如此悍戰,自己卻在路上思前想后,有所耽擱,若是換位思考,雖有不知戰情為由,但確為寒心之舉。
不過這還不是歸納心事的時候,司徒羽深吸口氣,開始傳令:全軍轉陣,后軍提前,命董令先為先鋒,率輕騎突行支援,前軍步陣不必留守,按中軍速結陣前行,重騎移位居中軍,伺機而動。整個前鋒部隊依據將令開始變動,只是時日尚欠,整體變動還是多處忙亂,司徒羽常年在東川軍團作戰,早已形成主戰軍團的標準眼光,看得連連搖頭。
不過部隊轉換還是磕磕絆絆的完成了,大黑胖子董令先位于隊伍前列,對于他來講打仗沖鋒才是真正的生命,如今終于可以廝殺,怎不雙眼通紅,一聲興奮的放肆怪叫之后,他引領輕騎往黑城殺奔過去。
喀叩部落的卡汗名圖臉上的汗水越來越多,到最后已經完全來不及擦拭,本以為里外合應突破了黑城主門,勝利已經是囊中之物,想不到光威的反擊是如此迅速猛烈,而自己親率大部前來,本打算一錘定音,摧枯拉朽般奪下黑城,想不到纏斗至今,突厥作戰素沒有鳴金收兵的傳統,這場城內消耗戰已經實打實的從天微亮拉鋸到天將黑,部隊已經到力竭邊緣,戰場鋪滿了兵器和人類的殘片,剩余的雙方軍士踏著不知是坐騎、敵人,還是戰友,廝殺混淆在一起,場面血腥而絕望,不過,他望了望不遠處正在鏖戰的戰場,心想:光威總算要堅持不住了。
王威遠確實不比名圖卡汗好過,也許是天佑黑城,在其形成城鎮化后,常駐軍民在主城墻后,居民區前修砌了一排矮矮的土墻,一來跟軍事區域有所劃分,另外也可以阻止屋中孩童隨意亂跑,闖進軍事重地不好尋找,而這完全民政化的設施此時成為光威抵抗突厥聯軍的唯一依仗,城墻雖有三人來高,并非簡單徒手可以攀過,但是突厥聯軍有備而來,攻擊部隊有增無減,好似要生生用尸體堆出一條齊墻之路;而且在被突厥占據城墻主樓的前提下,土墻之上的防御部隊還要提防遠臺高處的暗箭弓弩,若不是老黃臨死之前發出及時警報,若不是王威遠及時趕到指揮得當,若不是光威軍團在絕境中爆發血性,黑城此時早已不姓中土名稱了。
王威遠看得真切,東邊土墻的城防軍已經搖搖欲墜,天威軍團跟突厥作戰,強在戰機把握和戰陣熟練,如此直接刀劍相向比拼氣力,相比同樣被激起血性的突厥,并無優勢,況且他已經清楚看到突厥乃糾集三大部落聯合,人數雙倍于天威軍團,能堅守到此刻已經不墜王牌軍團的威名。
李雙鼎岌岌趕來,此時這員副將已經滿身血腥,身后披風斷裂成碎布狀,腰間佩劍已經不知身在何處,只留下參與劍鞘隨風微蕩,左手上的長刀已經卷刃,想必最后死在他手上的突厥蠻子不是被砍死而是被敲死的。他已經來不及再行拱手之禮,急切的說道:“將軍,東邊已經挺不住了,請速決斷。”下一句他雖然未能說出,但是生死征戰多年,王威遠聽出了他撤退保全的言下之意。
撤出黑城,茫茫中土,反了皇庭、丟了黑城的光威軍團又能去哪呢?王威遠想到此處,不免悲切,回想平時他多有考慮自然不少優柔寡斷,但是如今危急局面反而讓他心腸堅定下來,他問道:“李將軍,若要救東邊浴血奮戰的將士,我當如何作為?”
李雙鼎本是副將,執行命令嚴謹到位,但是謀劃定奪卻不是強項,一時間竟然答不上來。
王威遠也不再停頓,說道:“東邊危急,因對方墻梯架設完畢,土墻之上敵軍源源不斷,殺而不絕,如今唯有主動搏擊,破壞墻梯,打斷敵方后援軍士攀墻,我軍方可穩住陣腳,重占先機。”
說罷,王威遠向李雙鼎一拱手,誠懇說道:“后續城防事宜交給李將軍了,請允許王某率兵出征。”
李雙鼎突然被授予重任,誠惶誠恐,正想拒絕,卻被王威遠嚴厲的眼神制止,王威遠作為司馬通的副將,在光威多年當屬“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雖然決定并不是都隨人意,但甚有積威。李雙鼎轉念一想,恐怕也只剩王將軍所說一途了,王威遠身居要職,都愿意以身搏命,我等豈可辜負其愿。想定,李雙鼎回禮咬牙說道:“將軍放心,人在城在!”
王威遠欣慰一笑,轉身喝到:“親衛隊聽令,備長鋼翎羽,隨我殺出城去!”
“諾!”
土墻城門已經被檑木撞得千瘡百孔,已經說不清是殘木還是將士的血肉之軀堵住城門,當檑木退回,筋疲力盡的突厥士兵準備下一次撞擊的時候,城門毫無征兆的打開,披甲掛矛,王威遠帶著一百親衛騎馬沖出,他揚起馬頭,手起矛落,扛著檑木站在最前的突厥蠻子直接被刺了一個穿心葫蘆,后續親衛默契沖鋒,殺得門外突厥措手不及,無人顧及肩上所扛檑木,檑木落地滾動向后,又掀翻不少向前廝殺的突厥,王威遠稍解城門之圍,不做停留,帶著眾部往著東邊一路奔殺過去。
城門之上,李雙鼎矗立遠望,王威遠的隊伍就像大海里激蕩浪花,此時此刻翻滾明亮,但他知道,人力終究不能窮天,最終很快也會匯入大海,消亡不見,王威遠雖講出救兵之理,但何嘗不是報了同歸于盡的念頭。李雙鼎心中默念:將軍勿急,待李某做妥最后之事,隨后就到,此生在光威不悔,愿來世再聚!
李雙鼎轉身正待重新投入戰場,后城門的傳令官如風一般趕來,踉蹌步伐,還未跑近,就已經摔倒在地,臉上掛著不可置信的神情興奮的嘶吼道:“稟將軍,黑旗軍,黑旗軍來了!”李雙鼎豁然轉身,剛才還能望見的王威遠已經淹沒在茫茫敵眾之中,再尋不在。
王將軍,千萬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