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房之中整齊的擺放著用木板支起的木床，尸身上覆著一塊白布，卻隱隱傳來一股腐爛的惡臭，幾度令人作嘔，鳳顏卿將絲巾遞給陸離，示意她遮口。

曾在姑蘇之時，陸離只看過記錄，并未直接接觸尸體，她雖跟在鳳顏卿左右，昨夜又大開殺戒，終究還是女子，見到這一幕，自然感覺猙然一些，陸離接過鳳顏卿遞來的帕子，一只手將它擋住自己的口鼻，站在鳳顏卿身后。

“刺史若再晚來一步，這具尸體便要下葬了。”唐縣令只提了一句，卻不見鳳顏卿回應。

陸離為避免鳳顏卿起疑心，便遠遠在一旁打量著尸體，雖尸身已經開始腐爛，連面部特征都要辨別不清，五官卻仍舊清晰，若判別此件兇殺案與京城有無關聯，只看死者傷口便可，此事鳳顏卿心中知曉，必定不需要陸離有所提示，如今怕是看不出傷口處了，鳳顏卿便回身問道：“可有記錄死者死因？”

唐縣令微微屈身，畢恭畢敬道：“回大人的話，死者頭部由鈍器所傷，傷口很深，據仵作而言，此部位可使人當場斃命。”

聞言，鳳顏卿陷入沉思，陸離亦是，此案若是與京城奇案為同一人所犯，那么癥狀必定與前面的若干死者相似，皆是不將鈍器直擊要害的，陸離又覺此事并非一口咬定，畢竟兇手也有失手的時候。

“那么先前的尸體皆是？”在此之前，姑蘇還接連發生了命案，姑蘇縣令起初不敢上報朝廷，只用手下之人盡力調查，拖了許久，方才發覺能力有限，這才上奏給朝廷，若是先前發生一件與朝廷上報，必定不會得到批準，等事態嚴重后，上報之時方才奏效，便是這個原因，唐縣令才遲遲上奏，可距離上幾次兇殺案時日已久，鳳顏卿自然是不能親自查看尸體了，只好問道。

“前些案子是百姓在河中，或是山林之中，抑或是其它荒郊野嶺發現的尸體，等官府趕去之時尸身早已腐爛，再不就是被野獸所食，只剩骸骨，小人慚愧。”唐縣令知道鳳顏卿是一位通情達理之人，說出這般實情自然會怪罪，且此事皆是真相，若是謊報，擾亂了鳳顏卿的思緒，才是罪加一等。

情勢陷入僵局，鳳顏卿本想借著前幾次的案子總結這次懸案，不曾想根本毫無對比之說，三年前京城一案，鳳顏卿掌握記錄少之又少，只能在此處尋找線索了。

陸離記得曾在醫書上看到過京城一案兇手所用的毒，雖無色無味，卻能夠在尸體腐爛后與蛆蟲的卵相融，位置大概在鼻腔之中便可找到，此毒一與蛆蟲相融，威力便完全釋放，遇水方可發出一種奇怪的惡臭。

如今尸身腐爛，定有蛆蟲，陸離踮起腳尖看向尸體，雖光線昏暗，若是知曉線索在何處，便能明確找出。

“大人，尸體鼻腔之中是何物？”陸離佯裝好奇，指著尸體鼻子處問道。

眾人注意力皆是放在了陸離所指之處，鳳顏卿湊近去看，本有些期待，卻在看到之后滿臉失望，“此為蛆蟲的卵，倒也不是什么新的發現。”

“屬下斗膽，蛆蟲卵不該是白色的嗎？為何此處的卵為青色？”好在此毒經過長時間的接觸空氣，方才變色，不然陸離一時之間還不得說服鳳顏卿去相信此處有蹊蹺。

如今再無其它線索，鳳顏卿也只好寧愿多找一些無關緊要的線索，萬一有何要點，也不至于錯過。

“可有器皿？”鳳顏卿回身看向唐縣令問道。

隨從拿出一個精致的竹筒，雙手奉到鳳顏卿手中，鳳顏卿拔了紅色的塞子，仔細嗅了嗅，問道：“之前可有用過？”

“回大人的話，不曾。”此事至關重要，辦案之人必定是知曉其中利害的，自然不敢怠慢。

鳳顏卿用夾子將尸體鼻腔之中的蛆蟲卵揀出，小心翼翼放于竹筒之中，停留許久，再是找不出其它線索，便先打道回府了。

“大人，若是不嫌棄小人寒舍，近日方可居于此處，辦起公務方便一些。”唐縣令給鳳顏卿作揖，謙卑道。

客棧終歸未有家中舒適，且來來往往之人眾多，魚目混雜的，既然唐縣令這般客氣，鳳顏卿便也不加以推辭，再者便是客棧之中未曾有守衛，僅憑陸離一人，既傷神又不得好好休息，“那便再好不過了，縣令務必備好兩間廂房，加配人手，我也感激不盡。”

“大人哪里的話？大人能夠降尊于此，便是我唐某的福分，小小要求，丁當竭盡全力。”唐縣令雖不知道鳳顏卿為何故意隱瞞自己身份，卻知上面之事，少過問才好，便吩咐了下去，收拾出兩間上好廂房供鳳顏卿與陸離居住。

是夜。

陸離走到軒窗前，打開窗扇，晚風迎面襲來，姑蘇雖常年處于煙雨之季，夜晚卻晴得不像話，愈是白日雨水將天際沖刷的透亮。

月影被屋外的梧桐扯得斑駁，陸離托腮望著半個月亮出神。

“月纏，你若有困意先行回房便可，不用一直守著我的。”鳳顏卿借著燭光不停把玩著手中裝有蛆蟲卵的竹筒，絞盡腦汁，未曾看出什么不同來，想必這只是普通的蛆蟲卵，許是被何物沾染，方才有這種怪異的顏色，死者為鈍器所傷，與其它并無關聯，鳳顏卿也不知自己為何只因陸離的一句話，便想著往他處想。

想必鳳顏卿現在毫無頭緒，陸離回身，“屬下幫公子倒杯茶。”

此刻鳳顏卿并無心思去搭陸離的話，將蛆蟲卵倒于干凈的盤中，緊盯著想從中看出些什么。

待陸離倒好茶之時，走到鳳顏卿身旁，欲放在鳳顏卿面前，腳下一絆，茶水不偏不正皆是倒在了蛆蟲卵上面，鳳顏卿眼疾手快將陸離接住，“可有傷著？”

陸離搖頭，看到蛆蟲卵正被茶水緩緩淹沒，松口氣，“謝公子，屬下不礙事，只是將蛆蟲卵……”說著陸離看向鳳顏卿的神情。